第30章
第30章
解除誤會, 澄清黑料的思路
定北侯府和安北侯府緊挨着,兩座府邸占了一個街區,共用一條路, 回安北侯府必須要經過定北侯府。
老侯爺瞅着時間已到書院放學時分, 從武器庫裏挑了一條威力十足的鐵鞭,命人搬了一把太師椅放在定北侯府門口守株待兔。
遠遠聽到馬車聲近, 他從太師椅上起來, 握着鐵鞭朝路口走去。
當馬車行過拐角, 确定那是安北侯府的馬車,老侯爺毫不客氣地使出全力揮向馬車, 以蠢兒子的身手這點危險他肯定躲得過, 但是還要吓吓他, 讓他長長記性。
謝青雲坐在傅鈞義對面, 正在和他說着話, 聽到破空聲, 提前察覺到危險, 伸手去拉傅鈞義。
傅鈞義武藝高強五感敏銳,自然也聽到破空聲意識到前方危險,他也伸手去拉謝青雲。
兩人的手就這麽不期而遇緊緊抓牢在一起,危險近在咫尺,他們都來不及做出多的反應, 只能緊緊握着彼此的手破開車架的後門飛離退後。
就在他們離開馬車的剎那, 一條鐵鞭狠狠劈在馬車上,馬車瞬間被抽碎, 木屑四濺, 鞭子末梢傳來音爆聲,比公園老大爺抽鞭子的聲音還要吓人。
鞭子的末梢只要用夠力道就可以達到超音速的效果, 謝青雲看着馬車被破壞的程度,心中駭然。
小侯爺和老侯爺真的是親父子嗎?一個污蔑老子,一個狠抽小子,看起來像有血海深仇似的。
謝青雲和傅鈞義穩穩落地。
隔着一輛壞掉的馬車,兩方人馬大眼瞪小眼。
空氣陷入詭異的安靜。
謝青雲:侯府這麽有錢的嗎?這麽大一輛又舒服又華麗的馬車,一鞭子就抽沒了也不心疼?而且,老侯爺怎麽狠得下心用這麽大力來抽小侯爺,要是把人抽壞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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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雲很震驚。
傅鈞義:是我錯覺嗎?青雲兄的手為什麽握起來這麽軟這麽暖,還讓人渾身麻酥酥的?我是不是真的病了?
傅鈞義懷疑人生中,手卻不受控制地收攏,想要握住這溫暖與柔軟。
老侯爺:我那蠢兒子怎麽緊緊拉着一個男人的手!他難道除了顱內有疾,還染上了斷袖的臭毛病?!
老侯爺痛徹心扉,捂着胸口差點厥過去,“老忠老忠!我的藥呢!我的藥呢!”
老侯爺這聲音打破了空氣的靜谧,謝青雲和傅鈞義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了,齊齊松開手朝老侯爺走來。
傅鈞義動作奇快,他看到太師椅後面站着的老管家慢悠悠掏出袖子裏的藥瓶,着急得不行,一把搶過瓶子,拔掉瓶塞就往老侯爺嘴裏灌。
“老傅,你怎麽了?你不是天天說你老當益壯,怎麽就突然犯病了?
忠叔,老傅什麽時候病了?怎麽這麽嚴重,你怎麽還不去喊大夫?”
傅鈞義着急得眼睛都紅了,扶着老侯爺時臉色白得吓人。
老侯爺虛弱地靠在兒子身上,捂着心口,目光卻瞪向旁邊的謝青雲,“這是誰?你為什麽要帶他回家?!”
他的語氣太過悲戚怨憤,聽得謝青雲一愣一愣的,讓她莫名想起狗血電視劇裏惡婆婆見到媳婦時的樣子。
謝青雲丢開胡思亂想,行了一個抱拳禮,“晚輩是北鬥書院的學子謝青雲,也是小侯爺的朋友,今日貿然來拜訪,還請老侯爺見諒。”
老侯爺聽到熟悉的名字,一下子精神了,興奮地從傅鈞義身上起來,繞着謝青雲轉了一圈,還在她肩膀上拍了兩下,“原來你就是天權班的謝青雲謝三元啊,不僅功課好,這身手也很是了得啊,我們家鈞義做你朋友真是高攀你了。”
謝青雲和傅鈞義都有點懵,實在沒想到老侯爺怎麽突然就從發病的虛弱樣,變成了現在的精神奕奕、聲如洪鐘。
謝青雲的視線落到傅鈞義手中的瓷瓶上,傅鈞義懂了他的眼神,把瓷瓶裏還剩下的幾顆藥丸倒出來,捏了一個扔到嘴裏。
是甜的。
傅鈞義怒了,一把提起老侯爺的領子,“臭老頭,你又耍我!你不是犯病了嗎?怎麽你的藥是糖丸啊!你今年到底幾歲?!”
老侯爺與傅鈞義身高相差無幾,輕易掙脫兒子的桎梏,踢出一腳去踹對方,“誰耍你了,老子就是病了,心情不好也是病,大吃一驚也是病。還當着你同窗的面揪老子領子,簡直沒大沒小!”
老侯爺踢出的一腳被小侯爺擡腿擋住,兩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視線交彙間仿佛有火花四濺。
傅鈞義:“你為老不尊!”
老侯爺:“你大逆不道!”
兩人各說了五個字,同時擡腳踢向對方,就這麽你一腳我一腳地在侯府門口打起來了。
謝青雲大開眼界。
是她沒見識了,她真的第一次見到這麽幼稚的父子倆。
老管家忠叔走到謝青雲身邊,躬身往府內一擺手,做出歡迎的姿态,“謝公子是小少爺的貴客,請随我入內等候。”
謝青雲指了指踢來踢去的兩個人,“不用管他們嗎??”
老管家神态自在,習以為常,“老爺在和小少爺切磋腿腳功夫而已,他們兩個一向活潑。”
謝青雲:……原來活潑還有這樣的定義?!
她随管家朝侯府正廳走去,走到半路,聽到了抽鞭子的聲音。
謝青雲沒忍住往後看,就看到老侯爺舉着鞭子在後面哼哧哼哧追着小侯爺跑,而小侯爺像靈活的猴子一樣上蹿下跳,在侯府的牆上屋檐上四處亂蹦,蹦得那叫一個熟練,熟練得仿佛如履平地。
她看了看侯府的其他下人,掃地的、守門的沒有一個擡頭看,仿佛這一幕已經在侯府上演過千百遍。
……真是一對活潑的真父子啊!
·
等了大概半刻鐘,父子倆的切磋終于結束。
傅鈞義一入室內就坐到謝青雲旁邊的椅子上,他打了一場架很是口渴,看到中間的桌案上有杯晾好的茶,高興地說了一句,“青雲兄你真好!”
他說完,就把涼茶一口飲盡。
謝青雲欲言又止,很想告訴對方這是她喝過的茶,但是這時候再說什麽都晚了,為了避免雙方尴尬,她只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目光看向坐在上座的老侯爺。
老侯爺作為一個學渣的父親,對于謝青雲這樣的好學生天然帶着友善,說話的語氣都比之前溫和許多,“青雲小友怎麽會突然來侯府拜訪,是不是這臭小子在書院惹是生非了?”
傅鈞義覺得自己被潑了髒水,“老傅,你怎麽能在青雲兄面前诋毀我?我在青雲兄身邊可乖了,他讓我習武我就習武,讓我學習我就學習,哪裏惹是生非了。”
老侯爺對自己的蠢兒子很不客氣,“你個白眼先生,知道‘乖’字怎麽寫嗎?”
傅鈞義不服氣了,“我當然知道,你以為我在天玑班是白呆的嗎?”
他說着,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可以,淩空就寫了一個“乖”字。
老侯爺哽住了。
一般情況下,一個人要是說“你知道某某字怎麽寫”之類的話,真正的含義是諷刺,而不是真的讓某人把字寫出來。
老侯爺都不忍直視自己的兒子了,重新把目光投向謝青雲。
謝青雲被小侯爺淩空寫字的樣子逗樂了,看他這麽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寫出“乖”字的樣子,還真覺得他有點奶乖奶乖的。
注意到老侯爺的視線,謝青雲從小侯爺身上回過神,取出袖子裏的一卷宣紙,“我與鈞義兄是好友,月考将近,所以給他準備了一份考前沖刺,來府上是希望老侯爺這兩日給他做點監督,讓他在考前把這紙上的內容都學了。”
老侯爺不知道什麽是考前沖刺,好奇地走過來看,發現宣紙上按照明字、明經、明算、明法分門別類地寫滿了字,驚得後退一步,趕緊不動聲色地挪回自己的座位。
謝青雲把宣紙遞給傅鈞義。
傅鈞義接過那幾張宣紙,看一眼就頭暈了,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嘴唇顫抖不可置信地問道:“這都是給我的!”
他第一次這麽讨厭青雲兄給的東西。
謝青雲點點頭。
老侯爺當年也是被科舉逼瘋過的人,看向蠢兒子的眼神帶了幾分同情和不忍,猶豫了一下說道:“青雲小友有心了,只是鈞義才來書院,還是第一次參加月考,還是別給他這麽大壓力了吧,這麽多張紙,兩天之內怎麽看得完?”
謝青雲有些驚訝,她之前就奇怪了,以老侯爺抽鞭子那狠勁,只要下得去手教訓小侯爺,小侯爺怎麽可能如此目不識丁,整半天,老侯爺抽鞭子歸抽鞭子,其他時候還是溺愛心态啊。
就這薄薄幾張紙,總字數都沒有《滕王閣序》多,兩天怎麽可能看不完?
老侯爺想慣着小侯爺,謝青雲卻不願意慣着小侯爺,“老侯爺可能不知道,鈞義兄如今已不是吳下阿蒙,他敏而好學、才華橫溢,這區區幾張宣紙絕對不在話下。是吧,鈞義兄?”
傅鈞義聽到謝青雲一連用了三個成語表示對他的肯定,激動極了,只覺得手中捧着的不是令人頭疼的考試知識點,而是青雲兄滾燙的期待。
傅鈞義激情澎湃,“對!青雲兄說得對!老傅,你等着我這次月考給你長臉吧!”
老侯爺看看蠢兒子,又看看謝三元,遲疑着回答:“好吧,那我支持你們。”
正廳一派和諧的時候,有下人來報汝陽侯府送來帖子。
老侯爺一聽到汝陽侯三個字,就想起自己身上潑的那盆隐疾髒水,一下子拉了臉,怒氣沖沖地瞪向自己兒子,“都是你幹的蠢事!老子怎麽有你這麽蠢的兒子!氣得我心口疼。”
傅鈞義毫不示弱,“這怪我嗎?分明是你罪有應得,我都撞到有人給你塞小妾了,你是不是想趁着娘不在府上,毀了這個家?”
老侯爺:“胡說八道!我對你娘忠貞不二,從未想過納妾一事。”
父子倆大眼瞪小眼,一看其中就有誤會。
謝青雲适時出場,為兩人調解矛盾,很快把事情理清楚了。
事情的緣由還和前幾天開陽樓的那場打鬥有關,當時小侯爺去開陽樓教訓人,開陽樓的人以為他來挑釁,不少人都參與了群架,後來事情解釋清楚,很多覺得有愧的人都來府上致歉。
其中幾個人想着送小妾當賠禮,老侯爺當時拒絕了,但是有些人推己及人覺得老侯爺在說假話,不好明面上收小妾,于是悄悄在私底下送來。
結果小妾送來的這天,老侯爺剛好被鎖了,送小妾的人和小侯爺打了照面,小侯爺把人趕走之後,以為這是老侯爺暗度陳倉,這才給他扣上隐疾的黑鍋。
誤會解釋清楚了,父子倆都有些尴尬。
傅鈞義撓了撓頭,歉疚地說:“對不起啊老傅,是我冤枉你了,我不該這麽不孝給你潑髒水。”
老侯爺:“也不能全怪你,你的本意是想擋住那些不速之客,只是我這名聲怎麽辦啊?我和你娘都要被人笑話了。”
父子倆都很愁。
謝青雲輕咳一聲,“這一切也不是不可挽回。”
倆父子齊齊看向謝青雲。
謝青雲:“當時鈞義兄在開陽樓說的是‘家中長輩’,并沒有點名就是老侯爺,那我們就可以對外澄清,這個‘家中長輩’指的是‘那段時間來家中拜訪的他府長輩’。”
老侯爺興奮了,從袖子裏掏出幾張銀票塞進謝青雲手中,“青雲小友當真是聰慧!這是本侯給你的見面禮,盡情拿去花吧,不用和長輩客氣!”
老侯爺塞完見面紅包,迫不及待出了正廳去尋管家。他沒記錯的話,那段時間正好有幾個和他不對付的人專門上門聊起蠢兒子在邊關讀錯詩的事情,訪客名單上肯定有他們的名字!
傅鈞義看着謝青雲的眼睛裏滿是星星,裏面盛滿了崇拜和感激,“青雲兄,你的腦子到底怎麽長的,怎麽連這個法子都能想到!”
謝青雲:“說起來這個法子也有你的功勞。”
傅鈞義:“我的功勞?”
謝青雲:“如果你當時指名道姓說,是老侯爺讓你去回春堂抓藥,這個法子就不能用了。說起來,你當時怎麽會用‘家中長輩’來做掩飾啊?”
傅鈞義歪了歪頭,“我沒注意,想了想就脫口而出了。”
謝青雲:“你是有點運氣在身上的,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傻人有傻福吧。”
傅鈞義一下子板了臉,“你說誰傻呢?”
謝青雲看他急了,心中好笑,不自覺彎了彎眉眼,“說的就是某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憨憨。”
她以為她的調侃會讓小侯爺炸毛跳腳,沒想到小侯爺只呆呆看着她,莫名紅了臉。
謝青雲疑惑,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鈞義兄,你怎麽了?”
傅鈞義猛地回過神,立刻別過頭去,“今晚在我家吃晚膳吧,我去看看廚房有什麽菜!”
他一下子跳起來,慌慌忙忙沖出了正廳。
謝青雲一頭霧水,不懂他這莫名其妙的舉動,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低頭去數新到手的銀票。
她哪裏知道,當她淺笑着調侃小侯爺時,那淺笑吟吟的模樣直接把小侯爺的心髒捏在手中,迷得他七葷八素不知方向。
小侯爺耳根紅透沖出正廳,心裏慌亂得不行,腦子裏不知道為什麽又回想起今日和青雲兄緊握雙手時的樣子,明明已經分開許久,可是那種柔軟溫暖的感覺還久久停留不散。
我一定是有病吧?
不然怎麽會看着青雲兄笑就發呆,和他拉了手還不停回味,甚至找到機會就想黏在他身邊。
明明最讨厭讀書了,可是因為答應了青雲兄,每晚睡前都在背《滕王閣序》,連新到手的那些所謂考試沖刺,他也打算認真開始學習了。
怎麽越想越覺得我病入膏肓了?
小侯爺很迷茫,他決定等月考結束,一定要去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