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打情罵俏”
謝青雲看他苦惱的樣子, 覺得十分好笑,不自覺輕笑出聲。
傅鈞義聽到有人在笑,憤怒地回頭, “誰敢嘲笑本侯——”
發現正在笑的人是謝青雲, 他先是被他的笑容驚豔了一下,緊接着就是尴尬不自在, 趕緊把斷掉的袖子藏在身後, 右手努力把斷掉的袖子塞進完好的那只袖子裏。
也不知道青雲兄什麽時候過來的, 又看到了多少?
謝青雲心中好笑,眉眼間難免染了幾分笑意, 她心情很好, 只覺得小侯爺現在偷偷摸摸藏袖子的樣子特別像一只在藏骨頭的薩摩耶, 又好看又治愈, 又搞笑又養眼。
要是在現代, 把他這幅神态拍下來做成表情包, 一定火遍全網。
更有意思是的, 小侯爺一邊努力藏東西還一邊偷偷看她,那樣子太可愛了!
要不是理智尚存,謝青雲還挺想摸摸他的大狗頭,哈哈哈。
傅鈞義看到謝青雲的笑容,渾身一抖, “青雲兄, 你那什麽眼神?怎麽看得我毛毛的?”
謝青雲當然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她虛握着拳抵在唇邊, 擋住自己瘋狂上揚的唇角, “沒什麽,我就是餓了。”
傅鈞義有點不滿, “你這個人怎麽回事?看到我就餓,我難道是食物嗎?”
謝青雲目視前方往食堂走,經過他身邊時,故作不經意地輕飄飄說道:“也不好說,畢竟小侯爺确實長得秀色可餐。”
傅鈞義眼中閃過迷茫,這個成語他沒有學過,一時不能領會其中含義。
他看到謝青雲走到他前面去了,趕緊追上去,“喂,你明知道我還在天玑班學明字科,為什麽和我說話還要拽文?你剛才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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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雲瞥他一眼,無奈地笑着搖搖頭,“沒聽懂?那鈞義兄就當做沒聽到吧。”
傅鈞義看他搖頭,頓時急了,“怎麽可以當做沒聽到,我分明聽到了!你是不是又在誇我長得好看?我的長相确實沒話說,不過你的長相也不錯哦,與我旗鼓相當、勢均力敵!”
小侯爺說着說着,發現自己不自覺脫口而出兩個成語,心中十分驕傲,沒忍住取下腰間別着的折扇,一下子将扇面打開,朝着自己有文化的臉扇了兩下,動作頓了頓,又朝着謝青雲這邊扇了兩下。
“夏天暑熱,青雲兄,我給你也扇扇風吧。”
謝青雲瞥了一眼扇面上的“才高八鬥分我一鬥”,再看小侯爺時,眉眼間不自覺盛滿笑意。
與初見時相比,小侯爺的文才進步不少,再看他這身廣袖的新衣和搖動的扇面,乍一看還挺有文人雅士的派頭。
謝青雲:“鈞義兄,你在明字科上還需要多多努力。”
她的手指點了點折扇,“文才和學識,不是讓人分你一鬥、借你一車就能實現了,更重要的還是你自己如何行動。”
小侯爺歪了歪頭,“青雲兄,你今天是遇到什麽好事了嗎?”
謝青雲愣了愣,“為什麽這麽說?”
傅鈞義:“你看起來很開心。”
謝青雲有些茫然地摸了摸唇角,她的唇角确實是上揚的。
……她很開心嗎?
·
下午的時候,傅鈞義逃課去了一趟錦容坊,店小二熱情推薦一款時下京城才子最流行的靛藍色圓領袍。
傅鈞義一聽是才子們流行穿的,就覺得那圓領袍自帶文氣,換上之後去照鏡子,更是覺得自己風度翩翩、文采斐然,一個開心順手給青雲兄也買了一套同色不同款的圓領袍。
傅鈞義買完衣服,緊接着去了回春堂,他去得大搖大擺,絲毫沒有遮掩,惹得幾個蒙臉從回春堂出來的男子看了他好幾眼。
傅鈞義沒有當回事,進門就讓店小二領他去找店裏最厲害的男科大夫。他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回春堂的病人都躲在分隔好的病房,堂中也無人說話,一下子顯得他非常突兀。
傅鈞義走在藥童後面,餘光注意到某處病房簾布後探出一個腦袋,他曾做過斥候,在認人方面很有能力,只餘光掃的這一眼,就認出那人是北鬥書院的學子,只是不記得那是哪棟樓的學子。
不重要的人,小侯爺都不放在心上,收回目光跟着藥童進了最大的那間分隔病房。
不過半刻鐘,傅鈞義就從病房出來了,又大搖大擺離開回春堂。
·
最近這幾天,因為謝青雲要在致學樓上課,傅鈞義讓侯府下人先把飯菜送去天權樓,自己則和小弟們一起去食堂或者酒樓吃飯,吃完之後再一起結伴去致學樓。
今天傅鈞義換了新衣,小弟們對他贊不絕口。
“義哥,你這衣服真好看,就這麽穿着就顯得你才華橫溢,好像什麽都知道一樣。”
“義哥,這衣服真神奇,穿得你好像個大才子。”
……
傅鈞義聽在耳中十分順心,大手一揮,領着一群小弟去了錦容坊買新衣。
他在腦中暢想:
他和青雲兄穿着靛藍圓領袍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的一群小弟也是藍汪汪一片,走在書院裏那得多麽顯眼多麽嚣張,多麽威武霸氣啊!
傅鈞義已經迫不及待和好兄弟們一起在書院炸街了,可惜等小弟們換好新衣出來,他失望了。
小弟們都是高門子弟,因為家中有長姐或者長兄,不必撐起門楣于是一心只管吃喝玩樂,無心學業家業。他們的生活不缺錢,雖然不一定能來錦容坊消費,也是各有審美。
他們并不向往什麽風流才子,只挑着豔麗張揚的顏色穿上身上,一屋子的人聚在一起,赤橙黃綠青藍紫都集齊了。
傅鈞義神情沉痛,很遺憾自己炸街的願望落空了。
他的靛藍色圓領袍是所有顏色裏最低調的,但是因為他容色最為出衆,走在一群五顏六色裏也沒人能奪走他的風頭。
傅鈞義丢開心中失落,領着一群小弟浩浩蕩蕩回書院的致學樓。
到了致學樓門口,傅鈞義還停下腳步,順了順布料上的褶皺,又正了正頭頂發冠,他看向身邊幫忙拿着衣袋的小弟,“怎麽樣?本侯爺是不是很風流倜傥?”
小弟們連連點頭,豎起大拇指為小侯爺的狀态點贊。
小侯爺點點頭,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門檻,神色奕奕走向教室,他興致高昂,微揚的下巴像是一只亟待開屏的藍孔雀,可是靠近教室門口,看到站在謝青雲身邊和他穿着同色圓領袍的男子,他的尾巴一下子豎起來,眼中滿是警惕。
“那個人是誰?”
有個小弟回答,“那是天權二樓的唐季堯,是去年京城州試的案首,大家都說他明年秋闱有望能得解元。”
解元就是鄉試裏的第一名。
傅鈞義自己文才不行,對于那種功課好的才子就有幾分酸溜溜,參加宴席時聽到有人讨論京城才子,會忍不住好奇心聽兩耳朵。
唐季堯這個名字是他聽得最多,這是京城宴席最多人提及的京城才子。
他之前豎起的大尾巴一下子耷拉下去,有些嫉妒地撇了撇嘴,“這個姓唐的再厲害也不是三試案首,青雲兄比他厲害,青雲兄才是明年秋闱的解元!”
他說着說着,一下子又支棱起來,“青雲兄比他厲害,肯定能壓他一頭。”
身邊的小弟欲言又止,傅鈞義看向他,“你有話就直說,不要磨磨唧唧的。”
小弟小心翼翼說道:“謝三元是雲州人士,明年秋闱他要回戶籍地應考,他就算考了第一名,拿的也是雲州解元。”
傅鈞義:“……好煩!”
他死死盯着教室裏的唐季堯,越看越覺得他那身靛藍色圓領袍不順眼,他再次看向身後的小弟,指着唐季堯的方向問道:“你們說,這身圓領袍是他穿起來有文化,還是我穿起來有文化?”
小弟們面面相觑,如果要問誰穿圓領袍好看,那毋庸置疑肯定是小侯爺穿起來好看,但是要問誰穿起來有文化……
那當然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唐季堯有文化啊。
小弟們的沉默振聾發聩。
小侯爺一下子臉黑了,他大跨步走進教室,擠到謝青雲和唐季堯之間,把兩人的距離隔開。
謝青雲看到小侯爺來了,朝他點點頭,又繼續看着唐季堯說話。
唐季堯因為小侯爺的突然加入有些莫名,但是聽到謝青雲接着說剛才的算學題,他無視了小侯爺,繼續與謝青雲談論起來。
小侯爺明明夾在兩人中間,但是因為聽不懂兩人的對話,茫然得像是一顆無人在意的蘑菇。
小侯爺覺得自己被冷落了,他認真聽他們說的內容想加入話題,但是……
“勾股各自乘,并之為玄實。開方除之,即玄……”
“勾實減并自乘,如法為股……”①
他聽不懂!
小侯爺委屈,小侯爺郁悶,小侯爺灰溜溜去了自己的座位。
謝青雲和唐季堯讨論完算學題,她注意到唐季堯在看小侯爺,溫聲替小侯爺致歉,“剛才鈞義兄有事找我,稍有打擾,還請唐兄勿要見怪。”
唐季堯有些驚異,這話聽着,怎麽像是在說小侯爺是謝兄的人,謝兄在幫自己人道歉?
謝兄與小侯爺的關系竟然這麽好嗎?
唐季堯和謝青雲都在天權樓上課,樓上樓下的關系,還有開學時産生的交集,唐季堯忙完功課的間隙會關注一下謝青雲的消息。
他知道謝青雲在天權一樓班裏沒什麽要好的朋友,早前都是獨來獨往,所以後來和小侯爺走得近了才會被人污蔑谄媚權貴。
今日一見,倒是讓他大開眼界了。
謝青雲和小侯爺之間,主動谄媚的人明明是小侯爺啊。
唐季堯挺意外的,看向謝青雲的眼神不自覺帶了幾分敬佩,“謝兄言重了,我并未介懷。”
如果說唐季堯在京城中的才名有五分,那麽小侯爺的盛名在京城就有十分。京城各大宴席的主人都想邀請小侯爺參加,但是小侯爺同意去的宴會卻不多,甚至很多還是礙于侯府交際才去的。
小侯爺衆星捧月,但是能入他眼的寥寥無幾,他不止一次聽那些京城才子抱怨小侯爺眼高于頂目中無人,這樣一個難以結識的人物,謝青雲卻能讓他低頭?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唐季堯在驚嘆連連,那邊的小侯爺豎着耳朵,聽到謝青雲替自己道歉,一下子炸毛了,再次跳到兩人中間,不滿開口:“我哪裏打擾你們了?我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好不好?姓謝的,你憑什麽替我道歉?”
謝青雲有些無奈地看着他,“好好好,我不替你道歉了,你自己道歉。”
小侯爺:“我不道歉,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麽。”
謝青雲:“你擠過來,讓我們分神就是在打擾我們啊。”
小侯爺:“哈?你看到我自己分神了,難道不應該反思一下自己為什麽分神嗎?姓謝的,你定力不行啊。”
謝青雲:“是是是,是我自己定力不行,誰讓小侯爺這麽風華絕代、秀色可餐呢。”
小侯爺:“哼,看在你說話好聽的份上原諒你自作主張了……不對,你怎麽又用‘秀色可餐‘,欺負本侯爺逃課沒去查資料嗎?”
謝青雲:“等一下,你怎麽不僅上學遲到還逃課啊,你那扇子真成擺設了?”
小侯爺理直氣壯,“才高八鬥和學富五車是一個長遠目标,反正還有你當我好兄弟,我偶爾懈怠一下怎麽了!難道你不把我當兄弟嗎?”
謝青雲:“服了你了。你先別轉移話題,我們剛才在說道歉的事情。”
小侯爺:“就不道歉,就不道歉!”
……
不知不覺淪為電燈泡的唐季堯:……我怎麽就這麽多餘呢?
走了走了,與其在這裏聽人打情罵俏,還不如去寫幾道明算題。
等等……
我為什麽要用“打情罵俏”這個詞?
哎,一定是寫題寫糊塗了,勿要所想!
等謝青雲和傅鈞義從打擾和道歉的争論中抽身,話題的另一個當事人已經去了座位埋頭算題去了,而一衆小弟正一臉吃瓜地看着他們。
謝青雲:……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