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氣呼呼
六月十八日清晨。
安北侯府門口停着一輛十分華麗的馬車,馬車裏的霍觀月正在打哈欠,車簾被掀開,有冷風吹進來,他打了一個激靈,擡頭去看,看到掀簾的人是傅鈞義。縱然兩人已經十分熟識,他還是被他今天的裝扮震驚到了。
傅鈞義額頭覆過一條半指寬的金線雲紋紅抹額,發戴寶珠金冠,穿着一身大紅鮮亮的箭袖騎裝,一手拿着嵌了寶石的重弓,背後的箭囊上也雕刻了一圈繁複花紋,箭囊裏的每一支箭都有金絲修飾。
華麗無比。
傅鈞義本就姿容出衆,今日眼角含笑,唇角微揚,所在之處如同豔陽高照,亮得讓人刺眼。
霍觀月忍不住吐槽:“你今日怎麽這般騷包?”
傅鈞義瞪他,“哪裏騷包了!我這是為閃亮登場做準備!今日是我入學以來參加的第一次校慶日,我要在騎射比賽上奪得武魁首,肯定要穿得好看點。”
霍觀月扶額,“這委實也太好看了吧,你就不怕練武場上那些千金貴女都瘋了?”
傅鈞義渾不在意,“這和我有什麽關系?本侯爺今天也不是為了她們才亮相的。”
霍觀月聽出端倪,笑着問他:“看來你今天穿得這麽騷包是想給某個人看啊?是哪家的千金貴女?”
傅鈞義斜他一眼,“你怎麽張口閉口都是千金貴女?沒聽過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嗎?”
霍觀月十分意外,“你去北鬥學院才多久,竟然能用成語堵我了?真是讓我出乎意料。”
傅鈞義驕傲,“我早就說過我特別聰明,我只是從前沒把心思放到學習上而已,現在用了一點心,這進步簡直是神速!”
霍觀月拍拍他的肩膀,“也別太驕傲,滿招損謙受益。”
Advertisement
傅鈞義把他放在肩膀上的手拿開,“小心弄皺我的衣服。”
霍觀月差點翻白眼,“所以你穿着騎裝還要坐馬車就是為了讓衣服不變皺?”
傅鈞義:“不然呢?”
霍觀月看他說真的,心裏盛滿好奇,到底是誰有這麽大本事,能讓一向大大咧咧不拘小節的傅小侯爺這麽上心細心?
·
馬車抵達北鬥書院的時候,離巳時還有兩刻鐘左右,傅鈞義的幾個小弟已經等在書院門口,看到傅鈞義出來,衆人十分驚豔,驚豔過後就是狂吹彩虹屁。
傅鈞義不在意,他的關注點在其他地方,他問離得最近的那個人,“座位都安排好了嗎?”
“義哥放心,都安排好了,絕對是練武場離視野最好的地方!”
傅鈞義滿意地點點頭,“人來齊了嗎?”
“除了天權班的謝三元還沒來,就剩三殿下了。”
後一步下車的霍觀月正好聽到這句話,他若有所思。
沒記錯的話,天權班的謝三元好像是個男的?鈞義上心的不會就是這個男的吧?
傅鈞義聽到謝青雲還沒來,眉頭一下子就皺在一起,“青雲兄莫非還在天權樓溫書?”
“我之前派人去了天權樓,溫書的人裏沒有謝三元。”
傅鈞義:“去藏書樓看過了嗎?”
“看過了,也沒有。”
傅鈞義:“那食堂呢?”
“也看過了,也沒有。”
霍觀月看傅鈞義的眉頭越皺越緊,開解道:“現在離巳時還有一段時間,說不定他還在來書院的路上。鈞義,你別急。”
傅鈞義狡辯,“誰急了?我一點也不急,我就是單純問問。”
傅鈞義和霍觀月在一衆小弟的簇擁下前往練武場。
他們兩個本就是大武朝的風雲人物,今日一同出場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更多的人則把視線放在小侯爺身上,無他,今日的小侯爺太過光彩照人了!
書院學子無論科舉還是武舉,大多各有風采,要麽風度翩翩,要麽英武不凡,在今日小侯爺出場之後,無一例外都淪為鶴立雞群的雞。當然,說小侯爺是鶴也不對,他沒那麽高潔素雅,只看他一身金紅裝扮,更像傳說中的赤羽鳳凰。
從觀衆席經過的時候,地上全是學子們投來的鮮花和絹花,羨煞旁人。
傅鈞義是騎射比賽的選手,與霍觀月分開後,為即将開始的騎射做準備,神情卻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就要去看霍觀月所在的觀衆席,那裏一直刺拉拉地空着一處,怎麽看也看不到謝青雲的身影。
小侯爺望眼欲穿,一直望到巳時,那處座位上還是沒有人。
姓謝的着實可惡!明明說了不會遲到,結果到巳時了還沒來!
今日的騎射比賽一共有三個項目:射長垛(遠距離靶射)、步射(行動中射擊移動箭靶)、騎射(騎着馬進行動态射擊)。
傅鈞義一直等着謝青雲,明明他是前排的比賽選手,愣是和其他選手交換順序,換到了最後一個,可是到他上場射長垛的時候,謝青雲還是沒來。
小侯爺氣壞了,直接把那遠處的箭靶當做可惡的謝青雲,重重射出一箭,不僅射中靶心,力道之大,還把遠距離的靶子擊碎了。
練武場響起一陣陣驚呼,大家都為小侯爺的神力瘋狂吶喊。
小侯爺一心想要發洩怒火,射出的十支箭一共擊碎了十個箭靶,負責武課裝備的老師真是又歡喜又心疼。
毫無懸念,小侯爺拿下第一場射長垛比賽的冠軍。
傅鈞義在衆人歡呼中回過神,他再次看了一眼觀衆席。
姓謝的還是沒來!
生氣!
小侯爺就這樣飽含怒意完成了三場比賽,拿到武魁首令牌的時候還在臭着臉。
霍觀月:“你火氣怎麽這麽大?被人放鴿子惱羞成怒了?”
傅鈞義朝他肩膀打了一拳,“知道你還問!是不是想讓我氣上加氣?”
霍觀月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從這力道就知道好兄弟這是真的氣到不行了,他不再逗他,轉移另一個話題,“對了,半個月前你放在我這裏的兔子錢回來了,翻了不少,你是現在就收回去,還是在我這裏再放一段時日?”
之前謝青雲和傅鈞義在小樹林獵殺的野兔就是出售給霍觀月經營的酒樓,霍觀月當時正好有個小生意,就問傅鈞義要不要把兔子錢投進去。
傅鈞義去問謝青雲,謝青雲一聽男主帶頭賺錢,一口應了。
傅鈞義想到那個食言的家夥,惡狠狠開口:“才不要收回來!那個家夥最愛錢了,我要他有錢也拿不到!氣死他!”
霍觀月:……說是氣死他,明明最生氣的人是你吧!
傅鈞義真是越想越氣,霍觀月讓他一起去占座下午的文鬥,他一口拒絕,連午飯都沒心情吃,氣呼呼去天權樓蹲點。
剛過去就聽到天權班一樓學子的閑聊。
“有沒有人看到謝兄?我有篇策論沒頭緒,想找他研讨研讨。”
“沒看到他啊,他今天好像沒來書院?”
“什麽?他那樣上進的學子還會逃課?”
“不是逃課,我剛剛從夫子樓回來,老師沒看到謝兄擔心他出事專門派人去了甜水巷,原來他今天生病了。”
“生病了?病得嚴重嗎?”
“嚴重啊,聽說都起不來床了!”
……
後面的話,傅鈞義再也聽不見了,所有的怒火都化作擔憂,沖擊着他的腦海與心髒,他轉身朝書院門口跑去,越跑越快,只想趕緊找到謝青雲。
姓謝的那麽厲害,一拳能把他打飛,還是三次案首,文物雙全和個神仙似的,怎麽會生病?!
他分明應該強壯得像頭牛,怎麽突然就病得起不來床了?
他不會要死了吧?!
傅鈞義心底難得升騰出恐懼害怕。
他有一個哥哥叫傅回,很小的時候就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無論學文還是習武都非常厲害,是他最敬佩的人。在他還跟着父親的副将學習時,哥哥已經能夠領兵出戰,像戰神一樣,打到哪裏哪裏就會勝利。
那時候的傅鈞義覺得大武朝失本資源由滋源君羊已無二兒七五兒吧椅收集去的北燕二十州都會被哥哥收複,可是就在一個尋常的夏天,哥哥病了。
在戰場上中了一箭後牽動舊傷,因為盛夏氣候炎熱,一直傷病不愈,當時哥哥躺在床上,臉色十分蒼白,一直睡着怎麽也醒不過來。
傅鈞義很生氣,從哥哥的親兵裏打聽出射箭的人是誰,夜裏悄悄背了箭,仗着年紀小個頭小,悄悄去了敵方營帳。敵方營帳因為打了勝仗,主帥正和将士們慶祝。
一想到哥哥還在病床上受苦,這些人卻在這裏唱歌喝酒,傅鈞義就更加生氣,他在盛怒之時總是意外冷靜。趁着衆人在宴飲,他悄悄去了糧草所在的地方埋下定時炸雷,随後回到宴飲處。
炸雷響起,主帥和将士都驚怒不已,主帥丢下酒壇起身吩咐衆人行事,那個主帥十分高大,十分容易瞄準。
傅鈞義藏在夜色裏,在弓箭上搭了三支箭,瞄準主帥重重射擊,他有天生神力,三箭齊發勢不可擋,主帥的親兵上前阻擋,攔不住重箭來勢,重箭穿過親兵的身體射向主帥,主帥拔刀只砍落了一箭,在衆目睽睽下中了兩箭,将士們慌作一片。
傅鈞義緊接着又射了三箭,這一次,親兵與附近的将領都拔刀坎箭,傅鈞義瞄準時機最後射出一箭,這最後一箭他用了全力,穿過人群刀劍,一箭射穿主帥腦袋。
主帥身死,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下,傅鈞義朝人群扔出數枚炸雷,仗着人小個子小,在夜色中負傷回營。他鑽進哥哥的營帳,興奮地告訴哥哥,他為他報仇了。
當時哥哥的眼睛很亮,臉色蒼白卻笑容溫暖,“阿初真是少年英雄,哥哥希望你永遠這麽意氣風發,天天這麽開心,你願不願意和哥哥一起收複北燕二十州?”
“好呀好呀,那哥哥你什麽時候能好起來?”
“只是一場小小的發熱而已,很快就會好起來。”
哥哥這麽說着,可是第二天他再來哥哥的營帳時,白布卻蓋住了哥哥……
那一年他才九歲……
久遠的記憶突然浮現,傅鈞義心裏的恐懼越來越濃重。
他已經失去過一次哥哥,不想再失去一次兄弟。
謝青雲!你絕對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傅鈞義跑着跑着,眼裏竟然不知不覺蓄了淚水,就在他奔跑在烏雲黑暗之中,突然有道聲音将他拽向光明。
“小侯爺?你的騎射比賽結束了!?”
傅鈞義猛地擡頭,書院門口不遠處,蒼白瘦弱的謝青雲站在風中,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跑。
傅鈞義大步向前,一把抓住謝青雲的手腕。
“你怎麽才來!”
他說着,眼淚已經不聽話地滑落下來。
謝青雲懵了,“不是吧?我沒來直接把你氣哭了?”
傅鈞義滿腔的擔憂都化為烏有,松開他的手腕,氣得飛出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