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51
第51章 Chapter 51
陳準察覺到她的再次靠近，這是以往親昵時才慣有的相處模式。
“送給你，那就是你的東西，”他垂了眼，随後抿抿唇，“你怎麽處置都可以，別還給我。”
淩羽點點頭。她看了他一會兒，便往後退了兩步，好像無所謂的樣子，只是去撈起桌邊的手機滑動時，輕輕嘆了一口氣：“那好吧。”
陳準聞言又看過來。
淩羽的手指在屏幕上慢慢劃着，擡頭說道：“我回個電話可以嗎？”
陳準“嗯”了一聲。
淩羽也不避諱他，只往陽臺走了幾步。
她低頭舉着手機等電話那邊接通，神色倒是沉靜收斂。
陳準站起來收拾碗筷，刀叉和盤面相撞有細微清脆的聲音，而淩羽的一聲“商總”，成了讓周圍瞬間安靜下來的休止符號。
“我不在家，”淩羽慢慢道，聲音輕柔但吐字清晰，“……還是在之前的地方嗎？”
陳準默不作聲地收拾東西，動作慢吞吞。
“我看情況吧，”淩羽轉過身來，垂着眼，“如果能過去就給您發個信息。”
桌子上為數不多的餐具終于被陳準整理完畢，他轉身放進了廚房，放進洗碗機裏時還能聽見淩羽向對方告別的聲音。
陳準出來後抽了幾張衛生紙，剛剛洗手的時候水流不小心濺到袖口，如今是一片濕漉漉的潮，他不吭聲，低頭一點點地去擦。
淩羽放下手機，一只手撐着桌面，目光落回陳準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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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準先開口：“你有工作？”
淩羽搖搖頭，“周日能有什麽工作，私事。”
陳準沒看她：“什麽？”
“商哲挺愛釣魚的，”淩羽聊天般地閑談，“一般周末都去南郊水庫釣魚。”
他問：“那你呢？”
“怎麽說……”淩羽想了想，“跟着去了幾次，感覺還挺靜心的。”
過了半分鐘之久，陳準才“哦”一聲。
淩羽低頭在手機上點了點，似乎是回複了什麽，随後轉身去玄關去拿自己的外套，剛走幾步就聽到陳準的聲音：“你要過去？”
她扭頭：“什麽？”
陳準提醒：“這裏離郊區挺遠的。”
“這樣啊，”淩羽說，“忘了我昨天是跟着你的車來的。”
他看她一眼。
淩羽想了一下：“讓他順道接我也可以。”
陳準直起身子：“是不是不太好？”
淩羽有點意外：“嗯？”
“我的意思是說，”他輕輕咳嗽了一下，随後解釋，“……我可以送你。”
陳準說完等了一會兒，看淩羽沒表态，于是起身走到她面前。
淩羽反倒不動了，她微微擡起下巴，目光在他面上掃了一眼。
被她這麽一看，陳準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失眠多久了？”淩羽的聲音很輕。
陳準一愣。
淩羽還是看着他。
她忽然伸手，陳準眼前察覺到一片陰影，原來她的動作間是想要去碰他的臉，但指尖即将碰到他的眉毛時又頓住。
陳準沒有躲，他閉上了眼睛。
于是下一秒他感受到了羽毛般拂過的輕和軟。
淩羽的指腹劃過側臉的眉骨，沿着折角往下撫摸，從左到右掠過高挺的鼻梁，陳準的眼皮就在淩羽的觸碰中輕顫了幾下，睫毛掃過她的指尖，是小刷子一樣的觸感。
這四年他的模樣沒怎麽變，還是內斂的性子，只是眉眼間多一點疲憊，但就偏偏這點疲憊竟讓她察覺到陌生。
此時此刻還有很多隐約難言的心痛和虧欠。
她停住不動了，陳準卻低了低頭，他額前的碎發掃過她的手背，這種姿勢下的動作，很容易讓她可以繼續往上去撫摸他的頭發。
但淩羽最終還是收回了手，對方好像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睜眼時帶了一點迷茫。
“我昨天睡着了。”陳準說道。
“睡了多久？”淩羽繼續問，“兩個小時？有嗎？”
他不吭聲了。
淩羽輕聲勸說：“你再去睡會吧。”
陳準不動，想說點什麽又止住了，最後說了一句：“我自己睡不着。”
淩羽聞言，掀起眼來看他。
“我在這兒陪着你，”淩羽說，“現在可以了嗎？”
他不說話了，跟着淩羽回到了卧室。
卧室裏的裝修是簡單幹淨的灰色系，獨居男人的性冷淡風，陳準吃了藥，躺回昨晚淩羽睡覺的地方。
淩羽坐在床邊，把櫃旁的玻璃杯重新注滿溫水。
不知道是不是藥效的作用，陳準竟真有了一點困意，他沒閉眼，開口道：“你走的時候喊我。”
淩羽拍拍他的手：“你睡就是了。”
她把手機反手扣在膝蓋，另一只手心貼着他手背，陳準感到溫水一般的感覺，目光不動聲色地滑過她的側臉，思緒開始泛迷糊。
隐約要睡着的時候，他又強撐起眼皮：“我就睡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別忘了喊我。”
淩羽輕輕“嗯”了一聲。
看着他睡着後，淩羽瞧了他好一會兒，一直在想他的話。
在他出國前有一段時間，他是很恨她的，淩羽能感覺到，即便言語不去表達，情緒也會藏在行動裏。
因為他在床上一貫溫存，而那段時間很迷亂，即便她熱衷情事，有時候也會吃不消。
擁抱比往日更緊，言語更寡少，他們滾在床邊、沙發旁、地毯上，或者手撐在書桌前、身子裹在窗簾裏，衣服總是被扯亂，桌面上的書本東倒西歪，她在晃蕩和揉捏中成為了水，成為了喘息的魚。淩羽難得的幾次掉淚都是那時候，結束後兩人才會接吻，她會發現他的面頰也是潮濕一片。
重逢後兩人總是沉默，但他仍然把選擇的權利交給她，又給了寬泛的考慮時間，原來他對她是沒有恨意的。淩羽心裏這麽想着。
“陳準。”她輕輕喊了他的名字。
對方的眼皮微微動了一下。
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頭發，往下慢慢移動，又發現他的眼尾多了一顆淡淡的淚痣，這是以前沒有的。
淩羽輕聲地問：“為什麽呢？”
陳準睡熟了，聽不到她講話。
為什麽不恨我。
為什麽坐在你的面前，就像站在湖邊。出自馮唐《水》
細細的霧水就扯地連天 。出自馮唐《水》。
陳準應該是難得睡了個好覺。
淩羽一直待到下午，他都還在熟睡當中，明天淩羽上班，車還在醫院停着，于是她還是食言了，沒叫醒他，在微信上給他留了條信息，自己打車去了醫院。
等淩羽回到住的地方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手機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沒電了，充電的時候又在家裏收拾和洗漱，臨睡前開機，才發現陳準給她打了幾個未接電話。
淩羽回撥了過去，對方很快接通，只是不說話。
她不着急開口，傾身把床側的夜燈打開。
還是陳準先開口：“我看見你發的信息了。”
“嗯，”淩羽收回身子，“所以我們周五一起吃飯，我給你答複。”
對方說了一聲好，随後又道：“你準備睡覺了嗎？”
“剛躺回床上。”
“哦，”他頓了頓，“那……晚安。”
淩羽也說了一聲晚安。
互道晚安後，兩人都沒有挂掉，彼此還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淩羽聲音帶了點笑：“陳準？”
“嗯？”
“你白天睡得好嗎？”
“嗯，”他說，“挺好的。”
“那你，”淩羽說話慢吞吞地，“現在還能睡着嗎？”
陳準聽她這樣講，便實話實說：“有點睡不着。”
淩羽聲音輕輕地：“那……我們要不要通個視頻？”
電話那邊頓了一頓，随後說了一聲好。
淩羽剛挂電話，陳準就撥了視頻過來，直起一點身子的同時被子開始往下滑，于是她手指抓住被子，把手機放遠一點接通。
陳準的面容出現在屏幕裏，他靠坐在床上，應該是剛洗完澡還來不及擦頭發，只在肩上墊了毛巾，發梢末尾偶爾滴水。他後面是暗色的背景板，暖色燈光打下來，顯得他的面容白皙又柔和，只是在看到淩羽時，表情明顯愣住了。
淩羽那邊的光線也暗淡，但她實在惹眼——
半倚在靠枕上，一只手扯着被子在鎖骨處，她把黑發往後撩了撩，随後擡眼望向屏幕，露出的皮膚和肩頭一片白膩。
淩羽好像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勁，瞧了瞧他，又直起了一點身子，語氣輕柔：“你洗澡了？”
被子随着她的起身又往下滑了一點，她确實什麽都沒穿。
陳準眸色深了深，抿抿唇沒說話。
“嗯？”淩羽擡眼看他。
“什麽？”他像剛反應過來。
“沒事，”她笑了一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陳準隔着屏幕望向她，總覺得此刻的淩羽說不出的蠱惑人心，只喃喃道：“你問。”
“我們分開這些年，”她說，“你有沒有經常想我？”
陳準的呼吸緊了一瞬，兩秒後則反問：“你呢？”
“經常想。”她說。
他眸中有別的色彩在流動：“我也是。”
淩羽歪頭看他，笑了一下，抛出了下一個話題：“白天更想，還是夜裏更想？”
陳準躲了一下她的目光，回答得含糊：“都有。”
“你猜猜我什麽時候更想你？”她的手指繞着發尖轉啊轉，被子又往下滑了一點，她好像不知情，很快自問自答了，“我是晚上睡不着的時候更想你。”
陳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一時心亂如麻：“淩羽……”
但對方用手背掩了一下面容，随後輕輕打了個哈欠：“我明天還要上班呢。”
陳準還沒反應過來，她說完便開始湊近，她的面容在屏幕裏放大，聲音低微，像在說悄悄話：“晚安陳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