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盛夏
盛夏
《花滿盛夏裏》
文/望久
第一章
虞栀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正思考着再找個什麽兼職，但接到電話的那瞬間她所有的想法都煙消雲散，顧不得還有節課就沖進着雨。
離得不算遠，等虞栀踩着漫天的雨跑到醫院，她渾身都濕透了，不想擠電梯時蹭到別人就直接拐進樓梯間，照着醫生說的直接跑到三樓。
醫院三樓，長長的走廊空蕩蕩的，虞栀一眼就看到走廊裏的那個男生，他衣服皺着、有傷，就像是剛打了一架，坐在“禁止吸煙”的提示語下，低頭垂眸，嘴裏叼着根沒點燃的煙，姿态懶散。
可能虞栀的動靜太大，坐着的男生把頭側過來随意一瞥，他看着落湯雞似的虞栀，随即眸子一垂，重新把視線轉過去。
那瞬間，他們的視線似乎似乎有短暫的對視，但虞栀并沒有在意，她心中焦急，只想快點看到病房裏的人。
虞栀找着病房號，她步伐匆忙，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男生身前走過的那瞬間她似乎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不等虞栀細想，就看到門牌上的305號碼，她連忙走了進去，看着病床上躺着的老人，鼻尖頓時有些酸：“奶奶……”
一向很有主意的人。站在三步遠的位置，神色慌亂、手足無措。
看着虞栀渾身濕透、不敢靠近的模樣，虞奶奶心疼不已，但嘴裏卻數落道：“都給你說沒事了，不要着急，怎麽不聽……”
護士姐姐則忙拿條毛巾遞給虞栀，用口型說：“快擦擦。”
“謝謝。”虞栀接過毛巾，拭去臉上、頭發上的雨珠，聽着奶奶的數落，過快的心跳慢慢恢複正常，她這才小聲反駁，“不是太着急了麽。”
虞奶奶心疼自家孫女，又說：“傘都放你手邊了還能忘帶，淋得渾身濕透，發燒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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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淋完雨，虞栀有些冷，似乎連帶着她的聲音也是涼的：“發燒就請假，讓你照顧我。”
聽到這句話，奶奶瞪她：“胡說！”
把雨水稍稍擦拭，虞栀才走到床前，把老人的手攏在掌心，擔心道：“還有哪裏難受嗎？”
明明虞栀是跑上三樓的，但她的臉色蒼白，嘴唇也退了血色。
看真的吓到虞栀了，奶奶連忙安撫：“我沒事，你別擔心，聽話，先回家換身衣服。”
早上虞栀走得急忘帶傘，虞奶奶就準備提前去菜市場把菜買回來，再去學校給她送傘。
剛走到半路突然眼前發黑，站也站不穩摔倒在地，虞奶奶年歲稍大，七十多歲，她就躺在那裏意識模糊地看着行人步伐匆匆，沒人停下。虞奶奶并不怕死亡，當時她心中只想着：要是出了事，虞栀可怎麽辦，剩她自己孤苦無依的，太可憐。
虞奶奶掙紮着想睜開眼起身，但卻無能為力，就在她意識逐漸模糊的時候，察覺到有人在她身前蹲下，說：“120馬上到。”
直到聽到這句話，她才放下心來，徹底失去意識的那瞬間想的是：還能再陪虞栀幾年。
幸好，在漫天的暴雨嘩啦啦砸下來時，虞奶奶已經被擡上了救護車，要是在暴雨裏淋半天，後果不堪設想。
護士姐姐感嘆：“幸虧電話打得及時。”
想象奶奶躺在暴雨中的情形，虞栀心中後怕，要是奶奶出事……
虞栀長得漂亮，是身上寬大的校服也遮擋不住的美。
她渾身濕透，白皙的臉頰上，似乎連那雙眼睛也帶着水汽，她的眼尾、鼻尖紅紅的，看着讓人無端心軟。
護士姐姐忍不住安慰：“電話打得及時，你奶奶沒事，不要擔心。”
虞栀深呼吸口氣，把眼淚逼回去，準備問護士姐姐好心人電話準備去表達感謝時，就聽虞奶奶在旁邊叮囑道：“等會去謝謝人家，記得把錢還給他。”
聽到這句話，虞栀愣了瞬間，忙問：“他還在嗎？”
“在吧。”護士姐姐回憶了瞬間，“應該就在走廊外面坐着呢。”
當時看他受着傷又是繳費住院，又是在病房外等着，都以為是虞奶奶孫子，醫生還埋怨了他幾句，這麽大了還打架鬥毆把老人氣暈。
當時男生就靜靜聽着，沒有反駁，直到等虞奶奶醒才知道錯怪了人。
走廊外面。
虞栀驀地就回憶起那個坐在走廊凳子上叼着煙的男生。
這時虞奶奶又說：“你先回家換身衣服，去我屋的小抽屜把那些錢拿出來，看夠不夠，不夠就把存折……”
“不用您的。”虞栀打斷她，“我有錢，夠還。”
“聽話，你……”
不想聽奶奶說讓她留着花的話，虞栀站起身，語速極快：“那些錢留着給我買好吃的，我先出去找救命恩人，您休息吧！”
說完，她就起身去了病房外。
在虞栀心裏，錢從來不是最重要的，她不怕吃苦，只要奶奶陪着她，總有一天她能讓她們過上很好的生活。
現在她只想快點長大。
走出病房，虞栀又看到那個的男生，他微微垂着頭，能看出鼻梁挺拔，嘴裏叼着的煙不知去哪裏了。
也許虞栀注視的時間太長，男生驀地擡頭朝虞栀這邊看過來，神色依舊冷淡。
再次對視，虞栀視線頓了下，接着眼睛一眨，視線從他身上略過，看向走廊上別的位置，只是整個走廊依舊只有男生自己。
見虞栀站着不動，護士姐姐問：“怎麽不去啊？人走了？”
說着她也走出病房，看向男生坐的位置，說道：“不是在那裏坐着的嗎？”
沒有人啊，虞栀心中疑惑，順着護士姐姐的視線看過去，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時，她的視線驀地頓住。
可他不是來包紮傷口的嗎？
想到剛才的對視，虞栀的嘴角抿了下。
頓了幾秒。虞栀深呼吸口氣。擡腳向男生走過去，直到站在他的身前、定住，才開口道：“謝謝。”
由于淋雨，虞栀身上的校服貼在身上，顯得她更瘦了。
可能太冷了，她的臉有些蒼白，淡粉的唇抿在一起。
男生擡眸看着她，臉上沒什麽表情。
離得近了，他嘴角的青紫也更加明顯。
“我回家拿錢把你墊付的醫藥費給你。” 見他不說話，虞栀接着說，“你能等我一下嗎？”
這時虞栀才發現男生的瞳孔漆黑，像琉璃。
看着這麽雙眼睛，她心中彌漫的緊張情緒散了不少。
剛從他身邊經過時就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現在，血腥味好像明顯了。
想到什麽。虞栀視線微垂，果然看到了血。男生的右手糊了滿手血，由于時間太長沒有包紮，已經微微凝結。
看着那些血跡，虞栀眸光微頓，再擡眸時，她到嘴邊的話變成：“你要不要先把傷口處理一下？”
男生膚色偏白，那些紅色血跡在他手上就像雪天的紅梅，顯眼得很，看着就很疼。
男生沒說話，虞栀也不覺得有什麽，知道這是救命恩人，本來性格就很好的人格外有耐心。
見他不動，虞栀就準備去要些紗布和清理藥水拿上來，讓他先處理下傷口。
還沒等虞栀動作，誰知男生低頭看了眼手上的血跡，終于開口了：“別人的。”
他聲音冷淡，那語氣，仿佛糊弄心智未開的半歲娃娃。
看着他掌心那道明顯的外翻傷口，從小就很注重健康的虞栀欲言又止，半晌，還是沒忍住小聲說道：“騙人不好……”
剛說完，虞栀就後悔了，救命恩人說是別人的那就是別人的，她争論這個幹什麽，但說出去的話沒有撤回功能。
沒料到虞栀會這麽回答的人似乎愣了下，空氣裏沉默幾秒。
接着，坐着的人忽地背部後傾靠在牆上，他半撩起眼皮望着虞栀，靜靜看着她不說話。
“是嗎？”最後，男生扯了扯嘴角，語氣散漫，“那又怎麽了。”
虞栀：“……”
正當虞栀組織語言說些什麽時，男生手機響了，接着見他看也不看直接挂斷。幾秒後，重新響起、再挂斷。
第三次響時，虞栀看着他眉頭皺起，就在以為終于要接時，接着眼睜睜看着他把手機關機。
看到這幕，虞栀本就還沒組織好的語言頓時紊亂，不成詞句。她覺得救命恩人是真的不喜歡說話，剛才能說幾個字，已經很和藹可親了。
這時男生站起身，他沒再看虞栀，轉身朝着樓梯間方向走去。
“等一下。”虞栀急急忙忙追過去，擋在他身前，“我把錢還你。”
男生很高，虞栀剛到他的下巴，她微微仰頭，那雙帶着水汽的眸子眨了下，又說：“你要是不想等的話就把手機號告訴我，我直接給你轉過去。”
“不用。”男生說完，繞過虞栀接着往樓梯口走去。
猜想男生要走，外面雨下得正大，虞栀又急急忙忙返回病房，向護士姐姐借了把傘，接着就快速去追人。
幸好，到樓下時，她看見男生站在醫院大廳還沒走，正對着電梯的方向。
虞栀拿着傘，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從電梯走出的男人，他面相看着四十左右，西裝革履，走到男生面前，站定。
他就那麽看着男生，猛地擡手，把巴掌甩到男生已經受傷的臉上。
那聲音很響，響得幾步之外的虞栀都聽得一清二楚，吓得她拿傘的手都下意識握緊了些。
那瞬間，虞栀看到有滴血從男生握拳的指縫墜落，砸在醫院白色瓷磚上，宛如朵盛開的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