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剛出鍋的炸醬面賣相極好，每一根面條上都沾滿醬汁。
适當的深色，總是能充分激起食欲，就比如紅燒肉、可樂雞翅、烤鴨棕黑油亮的外皮……再比如，炸醬面。
據一項非著名的調查統計，除了天氣悶熱，以及大魚大肉慣了想吃清淡食物的人，其餘絕大部分都難以抗拒濃油赤醬類菜品。
而炸醬面雖不算正菜，在現代只是一道家常主食，可越是貼近生活，受衆度就越高，也非常耐吃，久吃不厭。
宋辭端坐在飯桌前，面對着街上來來往往的食客，安靜垂下眸，仿佛在進行一場表演。
敞口大碗中，粗細适宜的面被發亮的醬料極致包裹，随着攪動，發出黏糊糊的聲響。
吃炸醬面時，這個動作和聲音無疑是最享受的環節。
這時候自然有人會跳出來說喜歡幹爽清淡，受不了黏糊糊。
可食欲這種東西總是交替而來的，今天想吃清淡，明天就想吃濃郁。尤其饑餓、夜晚與長期減肥，會促使人格外想吃碳水……于是一碗香噴噴的炸醬面，便也能成為不可多得的絕頂美味。
攪拌完畢，她心中暗自下達指令，開始錄制。
感應到繼前兩次的準備食材以後，系統第三次開始錄制，宋辭立刻進入狀态，從碗中挑起一撮面，抻長，讓騰騰熱霧與誘人香氣，飄散在這早秋的清晨之中。
周圍食客不由自主地仰頭深嗅，聚精會神盯着少女接下來的動作。
只見那赤黑色溫順的纏繞在筷子的尖部，随着挑起，飛流直下，然後被送入口中。
宋辭的嘴形狀很好看，又紅潤細嫩，算是符合古人審美的那種櫻桃小口。
她輕輕嗦起兩腮，一大口面從頭到尾滑進去，流暢至極，無論是吃的人還是看得人都非常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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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辭知道，要想吃相好看，最忌諱的有兩點：不滿，和過勝。
一般來看吃播的，圖的就是增進食欲，甚至還有喜歡暴食流的。若吃的小裏小氣，一根根吃，吃一筷子面咬斷八次，別說增進食欲，不發飙就謝天謝地了。
反之，暴食流同樣褒貶不一，兩邊反響十分極端，愛的很愛，讨厭的非常讨厭。
她之前就有看過大胃王喝面視頻底下的評論，一群人追着博主罵，說人家惡心，餓死鬼托生，像豬在拱食一樣……
所以宋辭經過這些年的磨練，左一句建議，右一句辱罵，風風雨雨走過來，鍛煉出一副融入骨子的完美吃相。
或許其中多少會有點表演的成分，比起正常進食略微誇張，可卻誇張的不令人抵觸。
她懂得嗦面嗦到恰到好處，是滿而不溢。
既大口，又不能把嘴巴塞到變形，更不能咀嚼時露出食物。
此刻看着連連吞口水的圍觀群衆，有幾個失神到目瞪口呆……她嘴角牽起一抹笑，唇瓣上挂着嗦面時留下的一小道醬痕，顯得俏皮且魅惑。
似乎是感覺到了它的存在，宋辭舌頭自然地輕掃了下嘴唇，舔走醬料。因為是自然之下的動作，并非刻意，所以倒也悅目，不會讓人感到矯情做作。
她夾了一筷子解膩的小菜，咕嚕咕嚕喝了兩口水，随即展開第二輪嗦面。
邊吃着面，看似專心致志，實則她餘光一直在留意群衆們的反饋。
對于吃播能在東街引起轟動這件事，宋辭一點也不意外，畢竟古今中外人的本能都是相同的。
宋辭在現代那一世，年幼總是被母親拎着耳根子教導，叫她不要在別人吃東西時盯嘴看，不禮貌。
想想人家在吃東西，她直勾勾的瞅着人家，饞貓兒一樣，大庭廣衆的确實不太雅觀。
久而久之，在她潛意識裏就形成了一種觀念，認為盯着別人吃東西的行為很羞恥。
萬萬沒想到，最後竟橫空殺出吃播這麽個行業，大家都開始看別人吃東西，而且還是光明正大的看。
同時這也說明一個道理，喜歡看吃東西是所有動物的天性，只要食物美味，吃相好看，任何人對此都毫無抵抗力。
宋辭用筷子夾住碗中最後一大口面條，順着一個方向轉啊轉，将它卷在筷子上。
卷好約有一個雞蛋那麽大的面條卷，乖乖舉在宋辭眼前，一人一面相對……
然後，微微一笑，一口吃掉。
“結束錄制。”她在心裏無聲下達了一個指令，完美收尾。
随着碗底見空，圍觀群衆多半看得喉嚨滾動，不由自主地吞吞口水。
宋辭明面上沒表現出什麽，心裏卻格外得意。
以前總看見評論區說：等有錢了一定要買個能聞到味的手機。
現在好了，沉浸式吃播之下，誰也逃不出色香味的魔爪……
她吃飽喝足将餐具收進髒碗簍，然後回到自己的小凳子上，查看起系統錄制的視頻。
宋辭對此感到無比好奇……想看看在沒有手機和攝影機的情況下，這個系統要如何拍攝，用的是什麽手法，錄制成的視頻又是第幾人稱的角度。
她背地裏的小秘密自然不被在場群衆所知曉，見她吃完獨自消沉下來，一時圍觀者散去了大半，只餘少數還在她攤前躊躇。
隔壁賣素面的大哥迎進幾個從她攤位前退過去的客人，滿面笑容的招呼好，将汗巾往肩膀上一甩，趾高氣昂地揚起臉，用鼻孔對着宋辭冷哼幾聲，意思是，看吧，是我的就注定是我的，你搶也搶不走！少做無用功了！
可惜宋辭的注意力壓根沒放在他身上，而是在一旁驚嘆于系統超乎自然的強大能力。
打開剪輯區，草稿箱裏三組視頻安靜地躺在裏面，分別是她在家中做準備工作、到東街後煮面炒醬，還有做好後享用的視頻。
最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視頻可以切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也就是“宋辭”純享版視角，以她的眼睛來看食材食物和群衆。還有他拍視角，畫面中宋辭和食物同時出鏡，甚至還能通過意念調節遠景近景，縮放大小……
“太神奇了！”她驚呼。
這時，一個站在她攤位前許久的青年終于下定決心。
不就是一碗面嘛！試試就試試，最差的結果無非是難吃，浪費了幾文錢。
“那個……”他怯怯開口，踮起腳示意宋辭：“能給我來一碗剛才的面條嗎？”
“那個！姑娘？”
宋辭專心研究系統，起初并沒有聽見，男子一連叫了好幾遍，她才回到現實裏來，起身煮面炒醬。
流暢的動作一氣呵成，端到男子面前時還散發着騰騰的熱氣。
青年被幾十道目光注視着，深吸一口氣，拿出筷筒裏的筷子，學宋辭的樣子攪拌均勻，然後忐忑地夾起幾根。
圍觀群衆頓時屏住呼吸，等待他下一步的反應……
面條剛一入口時，先是鹹香，緊接着泛起微甜，點亮味蕾，唇齒間滿是炸醬獨有的香氣。
細細咀嚼，面質柔軟不失韌性，肉丁也軟爛入味，讓人停不下來。
他當即愣住，握着筷子久久沒有動作。
旁人不領會其中深意，你看我我看你，雖然沒宣之于口，但都認為這面應該是難吃到了一種程度，不然也不至于把人給吃傻了。
沒成想男子愣了半天後反應過來，埋頭開始大口大口往嘴裏填，邊吃還邊連連點頭：“好吃！太好吃了！！”
圍觀的人們看傻了眼，扭頭相互探讨開來。
“真的假的？不會是托吧？”
“這種做法之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怎麽可能會好吃啊？”
“嘶！不管了！反正東街這些吃食我都吃遍了，早就膩了！今天試試新花樣！”
“姑娘，給我來一碗！”
“哎！我也是！”“給我也來一份！”
……
但凡有人肯率先打破門庭冷落的僵局，情況就會慢慢好起來。
食客們陸續湧入，宋辭在前面忙得熱火朝天。
炒鍋下火焰躍動，一下下燎卷着鍋邊，鍋內醬香四溢。另一側沸水鍋裏煮着面條，時不時翻湧上來，她忙中有序地拾起冷水壺，順四周澆下去，壓滅泡沫。
待面條煮的軟韌适中，這邊醬也炒好了，移開鍋子熄火，幾個敞口大碗在桌案上一字排開，夾面、舀醬，再按順序送到客人的面前……
“嗯，還別說，竟然別有一番滋味！”
“明天我還要來！”
“如果老板少加些糖，那就更合我胃口了，以後沒準我會天天來！”
“我倒覺得甜的剛剛好，我頭次吃這種味道，甜鹹鮮，簡直一絕！”
“吃完了，老板，再來一碗！”
宋辭笑笑，嗓音不大不小，堅定脆落：“好，馬上來！”
臨到收攤回家，宋辭在腦中簡單盤算了一下，這一早上她勉強算是把攤位費賺回來了，但算上成本，依舊還是負收入。
不過沒關系，炸醬面的名聲已經打響在外了，有好些個食客表示以後會常來，還有的說等得了空帶自己的親眷或朋友一同關顧。
要是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何愁賺不到錢？
只是，賺不賺錢的事倒還好說，隔壁大哥能憑着湯面支了四五年攤，還有賣包子蒸餃燒麥的，近乎都是選定後從一而終，宋辭相信她的炸醬面也可以在這個時代引發新的潮流，廣為流傳，屹立不倒……
可食客們受得了，系統裏的觀衆們不能總看一種食物啊！
她需要商城裏的物品，物品要用虛拟金幣來兌換，而金幣需要觀衆打賞。
那麽事情就又轉回原點……她要不斷創新，争取贏得觀衆們的喜歡。
宋辭推門回到家，簡單跟錢婆婆分享了一下今日的成績，然後假裝說自己有些累，想躺下歇一歇。
回到寝屋，她躺下閉起眼睛，看似在安睡，實則卻開始了新的努力——她要剪視頻，然後想一個文案發布出去。
對系統的好奇，以及對物資的迫切需要，促使她格外賣力，每一處都力求完美。
不知不覺鼓搗了一個時辰，視頻成功發布，她整顆心都顫抖的不能自抑。
宋辭是典型的白日夢人格，每次都是錢還沒賺到手，就開始想着怎麽花。
這次也是，視頻才剛發出去而已，會不會有人看到，看到後能不能接受……這些還都是未知數，結果她就已經琢磨起了拿到金幣自己先換點什麽好。
看系統裏的提示說，因為時空與時空之間的差異，無法實時更新評論與打賞，所以整個平臺按統一交彙時間，20時，來更新數據發放打賞。
時間還久，她不能幹等着，于是便按耐着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有一搭沒一搭地做着家事。
好不容易一分分地熬到了晚上，但宋辭忽略了一個很難搞的問題……她的作息被同化了！
哪怕她很努力的在堅持，可眼睛就是不聽使喚的打架，很快便沉沉睡過去。
當晚她連做夢，夢見的都是自己的視頻默默無聞，沒有播放，沒有金幣，甚至還有好多人罵她……
翌日清晨，天還黑着，她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
慌裏慌張點開系統……
宋辭再一次瞳孔地震：“天啊！！”
“神奇這兩個字！臣妾早已經說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