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本性
13.本性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聞弦歌施施然走向周晏,手指搭在它的衣領上,觸摸着它虛構出的心跳。
周晏的觸角動了動。
它很難按着人類的方式去思考,沒法和生前一樣,從容的追回自己的妻子。也嘗試過幾種方法,結果都不太令它滿意。
如今聞弦歌給它指了方向,這很好。
雖然跟它一開始的計劃相悖。
在它最初的計劃之中,它的巢穴裏,甚至巢穴附近,都不需要除聞弦歌之外的任何人類。
它的本能并不将人類視作威脅,但是從生前繼承來的,已經殘缺的人性裏,其實是讨厭人類的。
當初它研讀過的拓本上,一再強調一定要讓純潔的孩子來轉化,而且還要活着将孩子送進山裏,就是因為孩子的喜惡直接,無法理解複雜的陰謀,迷失在山野,被蟲豸活生生吃掉,死亡的痛苦是從蟲豸而來,而非人類。
這樣一來,轉化而成的山神才會對人類親和。
沒有完全按着典籍進行的轉生儀式導致,已經知曉善惡和世間涼薄的山神,太清楚自己的同類多半懦弱自私,唯利是圖。
雖然并沒有死于他人之手,但冷眼旁觀他的痛苦,在知曉他注定早夭後,就立刻生育了第二個孩子的父母;
看似關心他,但會時常流露出貪婪的目光,如同禿鹫盤旋在他周圍等待分食他屍體的朋友。
當然,聞弦歌也自私,甚至很不坦誠,但她是溫暖的,在他曾經是脆弱的人類時,從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惡意。
那時候她不知道周晏殘存的壽命幾何,想要盡快将財産握在手裏的話,對脆弱的枕邊人策劃一場謀殺實在太容易,但聞弦歌并沒有這麽做。
在它轉生為怪物之後,倒是飽嘗了浸滿苦水的惡意,饒是如此,她也不曾想過再一次剝奪它的生命。今天,聞弦歌能确定蟲繭中是周晏最脆弱的時刻,要徹底解決掉它,那是最好的機會,但仍然沒有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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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願意為此壓制充滿惡意的本性。
它抱起聞弦歌,向巢穴方向飛過去。
高空之中,能看到濃密的山林之中并不平靜,有怪物不時撕開僞裝吞噬彼此,但沒有一只敢靠近周晏經過的地方。
早看到這一幕的話,她确實是不會逃了。
再怎麽說,留在周晏身邊,也比在山野裏被不知什麽玩意分食來得好。
而先前那些一同逃走的幸存者們,行屍走肉一般跟在身後。
聞弦歌忍不住問:“對了,之前你關着的那些人,是要用他們做什麽?”
如今帶他們回去,是為了給她“光鮮亮麗,令人羨慕”的生活。畢竟,人到底體面不體面,必須得落在別人眼裏,被別人肯定才算數。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東亞人內卷的品格在她身上也算體現的淋漓盡致。
但兩天前的周晏肯定沒想到這一點。
“總不會是要當儲備糧吧?”
周晏:“是。”
感覺到懷裏的人全身都僵硬了,它才進一步解釋道:“不是給我的,而是給築巢用的菌落。他們當時在求救,而跟随我,在在我的巢穴之中休眠,能讓他們存活的相當久。”
聞弦歌:……就一直睡到被拎出來喂菌子是吧,這還不如當場死了呢!
“能今後別用人養真菌了嗎?”
“能。”
聽它答應的這麽爽快,聞弦歌又問:“那能把其他往別處逃的人也帶回來嗎……”
如果救人并不需要費多大力氣,那她還是願意救的。
周晏低頭瞥了她一眼。
“也包括你的學弟?”
聞弦歌總覺着她如果說“是”,周晏就會直接去找到韓牧之把他捏死。
她立刻道:“他不重要,不救也行。”
然後迅速轉移了話題:“所以這怪物叢生的狀況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周晏輕笑一聲:“大概是人類親手創造的末日。”
它在從前還作為人類的時候,就已經隐隐有預感了。
周晏絕不是唯一染指古老傳說的人。
“我能調配出轉化儀式所需的藥劑,不是幸運或偶然。幾個月前,其中重要的成分,被科學家在某個海島上發現了,他們認為那是一個新物種。”
但事實上,它是滅絕多年的上古生物,在變異因子的激發之下複蘇了。
至于變異因子的由來,周晏無法鎖定究竟來源于哪一座研究室,哪一家公司的洩露。
很可能是他們共同導致了這一局面。
追求長生不死?研發生物兵器?或者只是察覺到,世界即将面臨翻天覆地的變化,打算防範于未然。
過程無從考證,結果擺在眼前,一夕之間怪物遍地走,人類能不能熬過去這個坎還是未知數。
而聞弦歌此刻沒有心情去關注人類存亡,她只忐忑于如何度過今晚。
拖着她身體的手很穩固。
是的,雖然剛才從袖子中伸出來的手是兩只,但另外兩只此刻也正托着她的脊背。
周晏就算是蛻變成了更接近人類的模樣,還是保留了很多昆蟲的特征,不光是背上翅膀的小魔仙,還包括共計六肢。
天知道它衣服下邊是什麽樣……
先前那次地震,是在周晏休眠時,有藤蔓裂地經過。
結果就是大樓地面以上的部分破損更加嚴重,完全沒法居住了。
聞弦歌被帶到了她先前曾經摸黑進去過的,也是周晏結繭蛻變的那個巨大的房間。
這裏仍舊一片漆黑,濕度很高,空氣中帶着一股複雜的氣味,像是泥土和青苔的縫隙中日漸成熟的松露。
并不難聞。
聞弦歌被放在了一塊柔軟的組織上。
她分辨不出那是什麽,溫熱,觸感像是吸飽了水的海綿,被她壓着的地方就滲出汁液來,浸透了她本就在逃亡過程中弄髒的衣服。
大概就是周晏說過的築巢的真菌。
古怪,卻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原本四周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但随着他們進來,這聲音很快遠去了。
聞弦歌忍不住問:“它們仍然是你的一部分?”
周晏:“算是,但它們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屬于我的意識了,你不喜歡,它們就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黑暗之中,它的聲音逐漸靠近,後來随着觸角尖端一起落在聞弦歌的皮膚上。
聞弦歌感受到了它的躁動。
嗯,畢竟她還是很有魅力的,周晏如今缺乏自制力,能忍到回到巢穴裏,而不是在野外就發生點什麽,已經很了不起了。
她提了那麽多要求,自然也要表現出點誠意,于是深吸一口氣,解開了他襯衫的扣子。
周晏的身體比從前更加高大,除了多長一對手臂之外,并沒什麽特別非人的,叫她無法接受的部位。
她的主動也是為了确認這一點。
而在抱住它的時候,能觸碰到它背後的翅膀根部。
那裏生着纖細濃密的絨毛,被聞弦歌的手指碰到之後,翅膀顫動着,似乎是它敏感的部位。
“果然你很喜歡鱗翅目。”
是啊,她就是喜歡。
華麗絢爛的美麗生物,就是更招人喜愛。
她就是這麽膚淺。
聞弦歌并不是故意撩撥,但還是要承擔這份後果。
周晏如今的體力,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一開始聞弦歌還游刃有餘,甚至樂在其中。
倘若和危險無關,她其實挺樂意玩些刺激的,這一點周晏早就注意到了,她也沒必要再為了照顧誰的心情刻意隐瞞。
只是後來就逐漸超出了承受限度,尾椎骨都被酸麻浸透了,只能啞着嗓子求饒。
周晏卻只是攥着她的腰不讓她逃開,同時輕輕拭去她的淚水,游刃有餘的開口:“但你明明很喜歡……”
聞弦歌到最後也沒能将完整的抱怨說出口:就算喜歡也要有個限度,喜歡美食的人也不會把自己活活撐死好嗎……
從聞弦歌的身體抽離之後,周晏仍然品嘗着她的汗水。
它似乎暫時得到了她的溫度,可它仍然不滿足。哪怕是她主動邀約,她心甘情願,她毫無防備。
還是不滿足。
不夠,還不夠。
聞弦歌并不知道,讓一只脫胎于人類,卻沒有繼承完整人性的怪物吃到甜頭是多大的風險。
它不知餍足,反而被焦躁的情緒所折磨,想要索求更多。
并不多的理智在提醒它,它必須顧及顧及人類脆弱的身體。
身體中不那麽聽話的部分悄然行動,一根靈活的尾刺已經從它的背後撕裂模仿人類皮肉的僞裝生長出來。
只要注入一些毒液,就能讓她的身體發生變化,她能變得強大,也能承受更多,或許還可以重新塑造她的思維,讓她更多更多的渴求它。
這可真是個香甜的誘惑,尖銳的鈎針在女人柔軟又布滿紅痕的皮膚上游移。
這時,聞弦歌翻了個身,尖刺瞬間在她手臂上劃出了一條泛紅的印記。
聞弦歌吃痛,在睡夢中微微皺眉。
不行,它的妻子,可是穿了不合腳的鞋子都會紅着眼圈抱怨,怎麽可以給她施加痛苦,讓她忍受蛻變的疼痛呢?
它當然知道,其實這個女人并沒有表現出的那麽嬌氣。可那又如何?它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傷害她。
差一點就要化為實質的惡意,讓它一瞬間無比痛恨自己,它面無表情的扯斷了映射着最本質欲望的尾針,心內翻湧的怒氣才平息了下去。
看來,它還需要剔除更多雜質,不光是外表上,還有內在的。
于是,等聞弦歌一覺醒來,本來還想跟周晏道一聲早安,結果卻發現,它又結繭了……
聞弦歌:難道你做一次,就要在蟲繭裏自閉一天嗎?是不是不太行啊……【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