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山神
8.山神
養傷的這段時間,聞弦歌并沒有每日都窩在趙姥姥的庇護之下。
周晏一次都沒有來騷擾她,這讓她恍然間有種塵埃落定的錯覺。
但她自己也知道,這只是錯覺。
很快,先前雇來的專業人士搞定了那幾塊硬盤,将曾經傳輸過來又被删掉的文件複原了。
這比聞弦歌預計的步驟少了很多,她本來都做好了那個拓本其實是某個神棍跟周晏通過暗號交接,又快遞了實體過來,而她去聯系神棍時,又要被狠敲一筆才能讓對方說實話……
結果并沒有,那只是諸多需要周晏測定真僞的古籍之一。
很快,文件就被發到了趙姥姥的企業郵箱裏。
聞弦歌趕到時,趙姥姥帶着她的幾個弟子,已經在研讀那本發過來的拓本了。
還是直接投影在牆上,跟老師講課一樣。
聞弦歌湊過去。
從先前複原的聊天記錄裏,能知道這冊拓本上的文字,哪怕在考古界也沒有破譯的辦法。
哪知趙姥姥帶着她的弟子們,竟然分析的頭頭是道。
細問才得知,這跟她們村子祭祀古蛇的遺跡中,殘留的碑文大差不差。
雖然這個字多一橫,那個字少一撇,但基本可以當做是不同部族的書寫習慣不同,大約還會是一個意思。
又因為它們都是祭祀神靈相關的內容,竟有七成的文字能勉強對得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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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對不上號的,那不是還有畫嘛!
總之,經過一下午的讨論,拓本的大致內容被研究出來。
它記載的是一種來源于某消逝文明的祭典,這個祭典的目的是:制造山神。
上古的不同部族村落祭拜各自的神明,富有靈性的善神能庇護一方水土,保佑風調雨順。
當然,按趙姥姥的說法,所謂的善神,充其量就是不太邪惡弑殺,甚至可以和人溝通的妖物,和她們寨子裏信奉的古蛇是一回事。
只是,古蛇的壽數據說是無窮無盡的,這卷拓本上所寫的山神卻并非永生不滅,是會死去的。當有人目睹神明之光消失在曠野盡頭,就說明它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去往自己的永眠之地。
在經過幾十上百年後,山中有生靈會自然而然成為新一代的山神。
在神靈空缺的幾十年裏,可能會産生諸多禍患,于是部族會使用一種儀式來提前制造新的山神。
儀式的過程,大概是讓祭品食用一種特殊的藥劑,這種藥劑的氣味會吸引來山中的蛇蟲鼠蟻,它們吃掉祭品的肉身之後,此人的意識将在這些生靈身上複生,能溝通山間走獸草木。
聞弦歌想,這就像科幻小說裏,把自己的意識上傳成了AI,只不過這個支撐AI的硬件并不是計算機硬盤,而是一群小動物。
拓本的後半都是在詳述儀式的過程。
這部分能看懂的段落就更少了,只能看到在祭品選擇上,将善良質樸的孩童活着奉為山神最佳,死去的孩子,或者成年人,都可能造成靈性的丢失。
其他弟子都畢恭畢敬的,只有趙姥姥輕嗤一聲:“邪門歪道,什麽靈性丢失,分明就是欺負孩子不懂事,不知道在獲得力量後應該去報複誰。”
之所以只能是活祭而不用屍體,大概也是古時沒有保持屍體鮮活的手段,死的久了腦細胞就爛了,沒法将資料完整上傳。
聞弦歌想起周晏說過,他損失了一些東西。
當時聞弦歌還不明所以,如今卻懂了。
看來在死後才轉化,丢失的并非是記憶,而是人性,或許還有思考能力。
它就像一個将教科書強行塞進腦中的孩子,不知變通,遇到每一件事都想要套用例題,所以才會做出那麽多匪夷所思的事。
想通了這一點,聞弦歌幾乎要氣笑了。
什麽嘛,先前還以為它偏執癫狂,結果是小孩子不懂事……
但一想到自己之前被個剛出生的家夥吓掉了半條命,聞弦歌就更氣了。一定要讓周晏付出代價。
拓本剩下的內容解讀不出來了,安靜了半晌,有人感慨道:“所以,周晏是看懂了典籍裏的藥劑配方,還成功配出來了?他是怎麽做到的?”
聞弦歌接口:“周晏生前跟很多高官和富商打過交道,這些商人裏,未必沒有在研究相關領域的生物科技公司。”
周晏完全可以借此進行實驗。
那些他用來治病的,一管管往身體裏注射的五顏六色的藥物,或許其中正包括了這一種。
只能但願他不會将轉化儀式的其他步驟透露出去,否則……有錢人誰不想追求長生不死?如果滿世界都是周晏那樣的“山神”,簡直就是世界末日。
眼下,終于搞清楚死而複生的周晏是怎麽來的,接下來就是該想辦法把它送走。
問到趙姥姥,她表示,既然周晏此刻是跟古蛇差不多的存在,或許可以嘗試鎮壓古蛇的儀式。
聞弦歌十分震驚:“你們不是都信仰古蛇嗎,怎麽還要鎮壓它……”
趙姥姥呵呵一笑:“神魔一體兩面,只有沉睡的守護神才是真正的善神,前幾年的時候,古蛇酒蘇醒了一次,如今我們手裏的古蛇血就是在那次鎮壓裏留下的。”
這就難怪了。
先前聞弦歌還納悶,她們怎麽還給自家供奉的神仙放血,這也太不恭敬了。原來也不是那麽和睦的關系。
而要嘗試鎮壓周晏,就必須争分奪秒。
之前趙姥姥她們能成功的鎮壓古蛇,也是因為它剛剛蘇醒,尚且饑餓無力。
若等到周晏積蓄足夠的力量,游刃有餘的再次露面,她們就會陷入被動。
找周晏的藏身地,就和大海撈針一樣難,只能将它引出來。
自從周晏不做人之後,它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聞弦歌只好用自己當誘餌。
她先是在已經修整一新的家裏住了一晚。
為表誠意,她甚至刻意穿了低胸睡裙,還将窗戶開了個小縫隙。
結果吹了一夜的冷風周晏也沒來,僅有的收獲是被蚊子在膝蓋上叮了兩個包。
第二天,聞弦歌又定了先前住過的那家酒店,甚至為了穩妥還是上次那間房。
她坐在床邊,回憶兩個人的過往。
本以為不算純粹的交往過程乏善可陳,但從第一次約會,到她借着酒精訴說自己的童年來博取憐惜,再到準備婚禮時被瑣碎的細節煩到發脾氣……
都是寶貴的,并未随着時間推移而褪色的經歷。
但被觸動的似乎只有她一個,說的口幹舌燥,都灌了三杯水下毒,四周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聞弦歌幾乎要惱羞成怒了:“你就不想出來和我談談嗎?”
仍舊安靜,顯然是不想。
聞弦歌向後倒在枕頭上,心想,它不是很愛在她半睡半醒時出現嗎,或許她睡過去,周晏就來了?
結果一夜無夢,再醒過來時,還沒睜開眼睛,她就嗅到了一股仿佛還沾着露水的草木清香。
轉頭就見床頭櫃上有一條亮晶晶的,已經幹涸的痕跡,仿佛是有蝸牛爬過。
這座城市裏幾乎是見不到蝸牛的,更何況是樓層很高的酒店。
是周晏,他在用這種方式告訴聞弦歌,它在這裏,昨夜聞弦歌說的話,它也都聽到了。
但它不會輕易上當。
她這個人躺在這兒作為誘餌的重量級竟然不夠,聞弦歌就很後悔,當初跟周晏大吵一架時說話太重了,現在周晏知道二人之間沒半點溫情,就沒那麽容易上當。
必須加碼,比如故意勾搭個誰,讓他在一旁看着。
這一招應該是有效的,先前她每一次和韓牧之在一起,明明沒做什麽,但周晏一準會出現。
當然,這一次聞弦歌并不打算将韓牧之再扯進來了。
學弟又不欠她什麽。
有用的時候召之即來,沒用了分分鐘就丢到一旁,之前她身心俱疲,在醫院把人趕走之後就一面都沒見過,哪裏好意思這時候再把他牽扯到危險之中。
她決定去夜店随便勾搭一個。
結果還沒開始行動,就接到了韓牧之的電話。
他之前也跟阿秀互相留了聯系方式,一直在默默關心這件事,如今聽說始終沒有進展,自告奮勇想要來幫聞弦歌。
甚至專門請了年假,連機票都買好了。
聞弦歌不贊同:“你不該憑白被牽扯進麻煩裏……”
但對面的韓牧之壓低了聲音打斷了她:“其實我想說,現實中怎麽可能真的會有妖魔鬼怪?你遇到的那些,搞不好都是這些神棍,利用你對周晏的思念,施加的心理暗示!我不能眼看着你被她們騙的傾家蕩産,這次我去幫你完成這個什麽驅魔儀式……”
聞弦歌:“是鎮壓。”
而且方法掰開來細講還蠻科學的,那些儀式用的藥草和符水,想必是對人類無害,但能讓妖物陷入長久沉眠的毒藥。
韓牧之:“是什麽都好,總之,這一次如果還是見不到周晏,你就死心好嗎?就像你先前說的那樣,去別的城市,換個環境,都會好起來的。”
聞弦歌:“……行。”
畢竟就算她說不行,這傻子也肯定會來,搞不好還會壞事。
到時候如果她剛從酒吧勾搭來一個,韓牧之再來宣揚唯物主義,這場面也就一點都不暧昧了,只能叫鬧劇。
換了她是周晏,看到這樣一幕,不僅不會露面,還會抱着可樂薯片看的很開心。
聞弦歌:壞了,周晏不愛我了,我都躺在床上色【】誘它都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