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僵持的室內,空氣都似乎是凝滞的。
趙逢時的心像是一個氣球被紮了洞,漏着氣。
他直起身,低頭看着一臉落寞的霍笑書,問:“既然都這樣了,你還來找林瓷做什麽?”
霍笑書一頓,低聲說:“我想把他的小說都賣了做影視,這樣他就能多拿一些錢。”
趙逢時眯眼打量,他輕笑,“這件事,我也能做。”
霍笑書仰起頭,便看到趙逢時臉上的表情,心裏一震,趙逢時說:“你該知道我的想法,我想要什麽?”
緩緩捏緊拳頭,霍笑書不語,他當然是知道趙逢時想要什麽,他當初想要的,現在回來了依舊是這個打算,只不過方式變了。
不再刻意譏嘲只為引起注意,從年少莽撞成了游刃有餘,他對霍笑書說:“我會照顧好林瓷的。”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兩人都是一愣,趙逢時側頭看向門口,便聽到屋外林瓷的聲音,“趙逢時,我那打字機似乎壞了,你能幫我看看嗎?”
霍笑書看向趙逢時,對方朝他咧嘴笑,他心裏升騰煩躁,就見趙逢時輕快走至門口,霍笑書也跟着站了起來。
趙逢時拉開門,樓道裏的光亮着,落在林瓷臉上,他擡頭,面上一片白,瘦了很多很多,五官都是脆弱的。
他伸出手似乎在找什麽,趙逢時攥住他的指尖,林瓷舒了一口氣,輕聲道:“你能過來幫我看一下嗎?我那個打字機好像是壞了。”
“可以,走吧。”
趙逢時說着,扭頭朝霍笑書看了一眼,對方抿起嘴,捏緊了手裏的礦泉水瓶,他輕聲走在趙逢時他們身後,站在樓道的另一側,看着林瓷與趙逢時走進屋,趙逢時的手拉着門手,輕輕一帶,關上了門。
趙逢時跟在林瓷身後,進了屋,就看到魯卡虎視眈眈的坐立在邊上,他一抖,踩着小碎步慢慢磨蹭。
“我的打字機好像是被什麽卡住了,打不了字。”
林瓷聲音恹恹,趙逢時聽了,便道:“你身體剛好,還要寫文章?”
“這是要交稿的,前段時間我已經脫了,這會兒都快月底了,要是再拖,編輯就該生我氣了。”
“這都生氣?你那編輯合着就要被自己活活氣死了。”趙逢時說了一嘴,林瓷聽了一頓,不輕不重喊着他的名字,趙逢時撇嘴,躲過了那只狗,他屁股後的狐貍尾巴又翹了起來。
随着林瓷去了書房,裏頭是兩排書架,上面都是書,趙逢時看了一眼,問:“都是你寫的?”
“有些是,有些不是,你坐椅子上去吧,打字機就在那邊。”
林瓷的手擱在書架上,趙逢時依他說着坐了過去。
深紅色的木桌,桌上就放了一臺打字機,邊上是個筆記本,其餘的什麽都沒有,林瓷覺察到趙逢時的沉默,便主動說:“我不敢在桌上放其它的東西,就怕自己不留神給摔在了地上。”
趙逢時籲了一口氣,後背貼着椅子,他低頭看着打字機鍵盤,擡起手,指腹輕輕覆上,凹凸不平的痕跡壓在進皮肉裏,他神色晦暗,怔愣了數秒。
“趙逢時?打字機是不是被什麽給卡住了?”
林瓷見他久久不說話,小聲問着。
趙逢時恍惚着回神,他掃了一眼鍵盤,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瞧着那卡着鍵位的玩意兒,趙逢時用手又往下戳了戳,他擡起頭,對林瓷說:“我沒看到有什麽東西卡着,要不改天我帶你去把這打字機修一修?或者重新賣一臺新的?”
“可我這兩天還要趕稿的。”林瓷一臉郁悶焦急。
趙逢時抿起嘴,輕聲建議,“要不,你念出來,我幫你打字?”
這絕對不是個好建議,林瓷在黑暗裏茫然,整個人都半放空狀态,呆愣着,又聽趙逢時說:“你看你身體還不舒服,打字肯定是很累的,你就躺在沙發上,我坐在你邊上,你和我說,我幫你打出來。而且我現在也算是你的半個書迷了,你的一手書稿還是由我經手,讓我先看到,你也不用覺得麻煩我什麽,我這壓根不虧。”
這書迷一說實在是名不符實吧?
林瓷想到前些日子,還拿着書振振有詞問自己為什麽要把他寫成太監的趙逢時,林瓷一臉迷茫。
他都來不及拒絕,肩膀上就傳來沉沉重量,整個人都被半摟着提了出去。
趙逢時的手托着他的腰,把人給弄到了沙發上,林瓷晃了兩下,一塊毯子從天而降,他整個人都被蒙住,呆了好幾秒,扒拉開毯子,就聽趙逢時說:“開始吧,林瓷。”
這……
腦袋裏千頭萬緒都似乎戛然而止,林瓷躺在沙發裏,陷在那片昏昏暗暗的黑中,沒有星光沒有月色沒有晨曦沒有日落,在什麽都沒有的黑暗之中,趙逢時的聲音,好似火柴頭擦過紙盒,劃開一條火光。
他茫茫然然遲遲鈍鈍看着那束光,一點點靠近,怕熄滅了再也看不到,他不敢回絕。
趙逢時大學念的是金融,他一向是偏理科的,高中時為了争一口氣,各課都努力搞平衡,現在畢業了那麽多年,以前學的文學常識早就忘了。
他以前還說林瓷頭腦簡單,現在幫着林瓷代筆,卻連林瓷說出的一個詞都得反複琢磨好幾遍,拗不過自己的面子,拿着手機焦頭爛額上網查着,幾秒功夫,林瓷都說到了後一段去了。
趙逢時按着腦袋,低聲道:“你等等,慢一些。”
“嗯?”林瓷閉着眼,思緒被打斷,他有些反應不過來,趙逢時按了錄音,打算暫時錯了的回頭聽着錄音補差。
“好了,你重新開始吧。”趙逢時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突然覺得這活比收購公司還折騰人。
林瓷靠在沙發裏,他重新閉上眼,趙逢時盤腿坐在沙發前,身體微微前傾,側耳傾聽又聚精會神盯着電腦屏幕。
耳邊是林瓷輕柔的聲音,是他以前從來不曾聽過的那種語調,記憶裏林瓷對他總是劍拔弩張,這般柔軟像是春風暖陽,實在是難得。
林瓷敘述完一章,微微一頓,輕聲道:“下一章,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寫吧?”
“沒事啊,既然都在寫,我幫你把稿子一起趕好得了。”
“不是的。”林瓷有些為難,趙逢時見他吞吞吐吐,回頭看他。
林瓷半張臉都埋進了毯子裏,耳廓微紅,趙逢時一愣,他扭頭看向電腦屏幕,結合前文,他發揮着自己那些貧乏的想象力,心裏推出一個猜想。
趙逢時雙眼一亮,往林瓷這邊湊過去,虧得林瓷看不見他臉上那表情,趙逢時裝的一本正經,壓着語氣裏的興奮,低聲問:“下一章,是不是要寫床.戲了?”
把臉埋在毯子裏,趙逢時的聲音聽不出差錯,他心裏感嘆,這人是真的長大了,要是放在以前,肯定是要奚落自己的。
他點點頭,細聲道:“是要寫,不過……還是我自己來寫吧。”
“這不行啊,我這人做事一定要做完,你讓我放着一章不打出來,我心裏憋得慌。”趙逢時又湊近了一寸,低頭覆在林瓷耳邊,吹出熱氣,輕笑道:“而且林瓷,你有勁沒勁,就給我漏一章床戲,這不是存心吊我胃口嗎?”
“我……我沒有啊。”
“你就有。”趙逢時一口咬定,林瓷面紅耳赤,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好,他呆鈍數秒,又聽趙逢時平淡道:“好了,我們也不要浪費時間了,你快說吧,我等着呢。”
“你等等……我想想怎麽寫?”林瓷低着聲音,沉默了片刻,他嘴唇微動。
像現在出版的書,類似于這種戲份肯定是要減少的,只是有些時候,那床.戲又是必不可少,确定兩人的關系,升騰出些別的親密情愫,林瓷大部分都是寫的隐晦又暧昧。
可就算是寫得如何委婉模糊,這口述給旁人來代筆,再加上這本書是第一人稱,這對于林瓷來說就更是一道過不去的坎了。
磕磕巴巴說了一小個開頭,林瓷臉都快熟透了,趙逢時卻是越來越興奮,他壓低聲音,問:“然後呢,林瓷別停下來呀。”
“然後……然後……”林瓷呼着熱氣,翻了個身,背對着趙逢時,臊得慌,聲音拘束畏羞,他說:“我曾不止一次肖想過眼前這個人,飄蕩的長發、愛笑的眼、柔軟的臉頰、微紅的唇……還有身體,從腳至上,都将是我的,每一寸的皮膚都将被我拓下痕跡,都會由我吻遍。”
趙逢時的呼吸變得輕緩,他不再碎言碎語,房間裏只剩下敲打鍵盤和林瓷的聲音。
他代入了自己,逐字逐句念出宣告主權擁有的話,趙逢時也代入了自己,把她偷偷換成了他。
“我從未像現在這般那麽愛一個人,抱着他的時候,就好像擁有了一切。
我和他躺在床上,我與他接吻,我對他說,我愛你。
他朝我笑,把臉蹭過來,張開嘴,回吻着我。
我聽他說,我也愛你。”
最後一個字敲打完,趙逢時深吸一口氣,他低下頭,面色沉沉的看着自己的褲子,高起來的一點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