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約法三章後的一個星期, 葉玫難得乖巧下來了，每天老老實實的跟着周時遇的車上班下班。
平時在家裏沒事了要麽逗逗周時遇，要麽就和彭潛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劇。
這種生活平靜又悠然, 對于平時撒歡慣了的葉玫來說還挺難得的。
一周後的早上，葉玫提着包坐上副駕駛, 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周時遇。
“對了, 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周時遇順手接過, 打開的那一瞬間指尖卻微微頓了一下。
裏面放着一塊熟悉的銀色機械表，原本不轉的指針被修複好了，表帶上的小瑕疵也全被精心修補過。
明明是十幾年前的腕表了，現在看起來卻像嶄新的一樣。
周時遇愣愣的看着她。
“你怎麽找到它的？”
“就碰巧看見了，也不麻煩。”
葉玫垂眸系上安全帶，“我早就托人買回來了，只不過修複起來有些難度, 他們最近才修好了給我寄過來。”
找到這表其實當時花費了葉玫不少心思。
這麽多年過去了, 一塊小小的手表而已，早就不知道是壞了還是落到了誰手裏了。
剛回國那會, 她就給了鄭聞逸一筆錢, 讓他回西城去查這塊表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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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查不到了就把所有這個牌子的模樣相似的全部買回來, 只要是對方願意賣葉玫多少錢都願意出。
就這麽折騰了整整一年多的時間，她可算是找到了周時遇的這塊表, 中間花費的費用更是不計其數。
可葉玫覺得, 這些沒必要告訴周時遇。
就像當年周時遇賣表替她還錢那事, 不也沒有告訴她嗎。
可她一直都知道，也一直都記得。
八年前, 西城小鎮。
周時遇生日那天正好趕上期中考試，葉玫提前一天和謝融一起打車來到縣裏的商場選禮物。
謝融一只手擋在頭頂遮太陽, 邊走還邊吐槽。
“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麽要對周時遇這麽好啊，他過生日管你什麽事？明天可考試了，老子還得回去複習呢，萬一退步了我媽不得抽死我。”
“就你那學習還有退步的空間嗎。”
葉玫雙手抱臂，慢悠悠的反駁道。
“吃人嘴短懂不懂啊，我現在住在他們家，用着人家的東西，不得買點東西補償補償，我才不要欠他的人情。”
上次葉玫舉辦生日派對那次，謝融專門打聽到了葉玫的住址在樓下等她。
那天早上，葉玫住在周妍家那事就這麽被謝融撞見了。
這貨當時是挺震驚的，問東問西的扯了一大堆，問她傳說中的周妍是不是很漂亮啊，周家姐弟有沒有虐待她之類的話。
不過這事新鮮感一過去，謝融也再也沒提起過了。
挑整整一上午過去，葉玫總算在商場裏挑選了一件像樣的禮物。
正當她準備結賬完回去的時候，售貨員忽然拿着那張信用卡折了回來。
“小姐，您還有別的卡嗎？”
“什麽意思？”
“這張卡顯示，您的賬戶已經被凍結了。”
葉玫愣了一下，從包裏掏出好幾個信用卡一起遞給了售貨員。
這些是她全身上下所有家當，加一起少說也得有四五百萬，要是她省着點用至少這幾年沒問題。
幾分鐘之後，售貨員略帶歉意的笑了笑。
“抱歉，您的所有信用卡都顯示不可用。”
大腦瞬間變得一陣空白，連血液都僵硬住了，葉玫像是反應過來什麽，握着卡的手都變得有些顫抖。
她悶聲像服務員道了歉，埋頭朝着門外走去。
謝融也愣住了，匆忙追了上去。
“不是，怎麽回事啊？是不是你爸那邊出什麽事了？”
“肯定是我媽，我爸沒死之前她就盯着那點錢，沒想到連我手上這點錢也要惦記，一點活路也不給我留。”
葉玫快速劃開手機，聲音都帶着幾分顫抖。
她緊緊握着手機，一遍遍手機通訊錄裏标紅的那串數字打過去。
空號。
又是空號。
不管怎麽樣都打不通，這是一點情分也不留的意思。
“你先別急，會不會有什麽誤會，那畢竟是你媽媽。”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女人，自私冷血，血緣對于她來說沒一點作用，當年她扔下我走的時候比現在可絕情的多。”
謝融不吭聲了，只能默默跟在她身後。
他很少見葉玫流露出這樣的情緒，慌張又無力，所有宣洩出的怒火像是一拳拳打在了棉花上，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謝融雖然性格叛逆些，但他家庭向來和睦，父母也都是知識分子，并不懂有錢人家的這些彎彎繞繞。
在他心裏，葉玫應該是永遠傲慢的那個，看人時下巴總是微微揚起，好像這世上沒什麽會讓她害怕的事情。
這是她第一次，肉眼可見的表現出害怕的情緒。
幾分鐘之後，兩人走到十字路口。
葉玫忽然想到了什麽，她轉過頭，眉頭緊蹙的看着他。
“既然櫃臺顯示早就被凍結了，那之前辦派對那次，剩下的尾款到底是誰付的？”
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一般學生是絕不可能掏得出來的。
謝融也愣了一下：“不是你去的嗎？”
“我以為你一次性把錢都付齊了。”
兩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會。
幾分鐘之後，兩人這才反應過來，謝融匆忙走到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
車子一路疾馳到了那家專業承包派對的舞廳，葉玫立馬走到将訂單號報了上去。
“您好，您能幫我查一下，我這個訂單的尾款是誰結的賬嗎？”
前臺露出标準的職業微笑：“是一位叫周時遇的先生替您結的賬。”
葉玫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開口道：“他哪來的這麽多錢？”
“我想起來了。”
謝融一拍腦門，這才恍然間想起來。
“我之前有次出去玩，看見周時遇在賣表。那個牌子的我認識，買的時候最便宜的都得七八萬，他一萬多塊錢就賣了，表還挺新的呢，我當是還想着他是不是搶劫搞來的。”
葉玫瞬間反應過來：“是銀色的那個嗎？”
“好像是。”
之前聽周妍提起過，那是周時遇爸爸離世前提前為他準備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他就這麽賣了。
還是因為，替她還錢……
葉玫想不明白，周時遇為什麽要這麽幫她。
回到家之後，葉玫直接将自己裹進了被子裏，雙目麻木的看着窗外，腦袋像是被凍住了一樣幾乎不會思考了。
她一天沒吃飯了，依舊感覺不到餓意，只有胃裏翻山蹈海的難受。
就這麽一夜無眠，葉玫硬生生看着窗外一直到了天亮。
鬧鐘響了無數次，她聽見了，但她不想動。
直到門外傳來劇烈的敲門聲，她才逐漸回過神來。
葉玫穿上拖鞋站在門前，她一只手搭在門把手上，和門外那群拿着棍棒的粗狂男人面面相觑。
下午一點，周時遇從公交車上下來，一路朝着小巷狂奔。
葉玫一天都沒來考試了，他答應過她，這次考試一定會好好考。
葉玫不是食言的人，周時遇篤定，定時家裏出了什麽事。
快到家的時候，鄰居家大姨好心提醒他。
“小周啊，你最好趕緊回家看看，今天下午一大群人拿着棍子去你家呢，估計又是來找周妍催債的，哎呦，造了孽了。”
汗水已經快要浸透了校服，額發前挂着的汗珠搖搖欲墜，周時遇依舊一秒都不敢停歇。
他推開門的那一刻，整個人都愣住了。
家裏被砸了個稀巴爛，那臺老舊的電視機倒在地上，玻璃茶幾被砸的粉碎，桌椅板凳扔的到處都是，更別提桌子上的那些小零件了，連同浴室的浴霸都被拆卸了扔了出來。
周時遇沒管那些，第一時間朝着葉玫房間跑去。
“葉玫。”
她的房間依舊一片狼藉，桌子上的那些書被扔到了地上，衣櫃裏所有的衣服也都被扯了出來，只要是玻璃制的小飾品一一被砸的粉碎。
葉玫整個人蜷縮在床的角落，以一種極其沒有安全感地姿勢坐在床上，雙手抱住膝蓋，腦袋埋進膝蓋裏。長發淩亂的垂落在肩膀上。
周時遇瞬間感覺自己喉嚨幹啞的厲害，他一只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拳，眼尾不自覺地泛了紅。
他走到葉玫身邊，本想下意識地碰一下她的肩膀，那只手落在半空時又被他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你怎麽樣？他們沒碰你吧？”
氣氛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好一會之後，她才輕輕搖了搖頭。
葉玫沒擡頭，聲音悶悶的傳來。
“是來找周妍姐的，我告訴他你們不在。”
周時遇輕輕摸了摸葉玫的頭發，聲音有些低啞。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
他的聲音帶着幾分磁性，輕輕柔柔的鑽入葉玫的耳朵裏。
這些天積攢下來的情緒終于在此刻到達了巅峰。
葉玫哭了，她肩膀顫抖着，一滴淚從雙膝間穿過砸到床面上，喉嚨裏發出難以抑制的小聲的抽泣。
那些人不但沒碰她，還做到了完全無視，甚至連一句兇話都沒有對她說。
可她就是覺得好委屈。
委屈的不是這些人有多兇神惡煞，也不是母親的絕情。
而是在她情緒最脆弱最需要陪伴的時候。
周時遇來了。
那天晚上，等葉玫情緒稍微穩定些之後，周時遇給她做了飯，葉玫一口沒剩的吃了個精光。
她記得，好像是從這天開始，周時遇就再也沒有出去住過。
家裏那個破舊的木門被他重新換了個新的，連很多家具都修補過了。
周時遇徹底搬到了家裏。
*
送葉玫去上班之後，周時遇回到警局調出了葉玫之前參加發布會的視頻記錄。
最近這一周，他都沒有任何進展。
那人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躲過了所有監控的捕捉。
周時遇将視頻放大，不斷的調回重播，将所有嘉賓的臉放大再放大，任何一個細節都沒放過。
接着，他在視頻的最角落看到了一雙眼睛。
和那晚他在別墅外看到的一樣漆黑深邃，一樣讓他渾身發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