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晚風吹拂窗簾, 樓下那只小野貓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悄悄跳到了窗戶上,一雙藍眼睛正聚精會神的朝着屋內看。
夜晚太安靜了,周時遇甚至能聽到自己不太正常的心跳聲。
他蹲下身, 輕輕将葉玫耳邊那縷淩亂的發絲撩到耳後。
“我不會走的,先吃點東西吧, 嗯?”
“不, 你會的。”
葉玫雙臂環繞的更緊了些, 以一副極其沒有安全感的姿勢蜷縮在一起。
“所有人都會走的,奶奶,我媽,我爸,還有周妍,周時遇,都不會為了我留下的。”
正在撩動她發絲的指尖頓了頓, 周時遇垂眸看着她。
不管是什麽樣的場合, 葉玫說這話其實都挺沒立場的。
七年前她走的時候那叫一個絕情。
周時遇一個平時這麽傲的人,那天硬是追着車跑了十幾公裏, 打了上百通電話, 就是為了能在最後一刻挽留葉玫。
他向來視尊嚴與生命同等, 那天卑微的都快陷到泥裏去了,葉玫依舊沒看他一眼。
“葉玫, 我就問你一句話。”
周時遇緊緊盯着她, 語氣裏帶着幾分說不出的啞。
“七年前這麽徹底的抛下我, 真是你自願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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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西城小鎮。
自從陪周時遇去過醫院之後, 他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那段時間再沒回過家, 周妍也沒提過要去找他的事。
葉玫安生日子還沒剛過兩天呢,開學季就到了。
早上七點左右,周妍也不知道從哪裏搞了一輛破舊的小轎車,早早就開始在樓下催她了。
葉玫快速洗漱完,打開書包随意丢了兩本書進去。
她在以前學校那會從來不帶書,反正去了學校也不學習,何必帶這麽沉的書包難為自己。
可今時畢竟不同往日了,她好歹要學會收斂點。
車門剛拉開,一股濃郁的廉價煙味道就飄了過來,葉玫下意識的蹙了蹙眉。
周妍指尖夾了根煙,透過後視鏡掃了葉玫一眼。
“身份證什麽的都帶了嗎?你家戶口本也在你這吧?”
葉玫點了點頭,這股廉價煙的味道實在熏的她開不了口,她下意識的就去找車子的開窗口。
“唉,別開窗,我把煙熄了行了吧。”
煙頭在衛生紙上碾了兩下,那一點明明昧昧的猩紅很快就暗了下去。
葉玫咳嗽了兩聲:“車裏太悶。”
“忍忍吧大小姐。”周妍下意識的遞了瓶水給她,“放心吧,這水我剛買的,還沒開過,不髒。”
葉玫接過水,車子也在這時開始啓動。
和周妍平時張揚的性子不同,她開車倒還不急不慢的,一路上至少算得上平穩。
周妍目光落在前方,視線偶爾順着前視鏡落在葉玫身上,語氣慢悠悠的。
“這鎮子裏雖然也就這一所高中,教育資源什麽的肯定比不上你們那,但每年的升學率什麽的倒還不錯,我費了好大勁才給你轉進來的,你可不準在學校惹事啊。”
葉玫沒答應也沒拒絕。
她是不想惹什麽事,前提是要別人沒欺負她的情況下。
學校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遠,沒多久,車子就開進一條狹窄的小巷。
兩側人行道上幾乎都是穿着校服的學生,幾輛自行車搖着清脆的鈴聲從人群中穿梭而過,偶爾還有商販攤前圍着三五成群的學生在吃早點。
葉玫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為什麽不能開窗?”
周妍愣了一下,顯然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幾秒之後,周妍認命般嘆了口氣。
“讓別人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是什麽好事嗎?”
葉玫微微揚了一下眉。
她不明白。
“你不懂,我在這個小鎮裏名聲有點差,只要跟我沾上關系的都沒什麽好果子吃,難聽的話都造謠的沒邊了,小遇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周妍語氣平平淡淡的,像是在敘述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幹的事。
“以後到了學校也別提跟我認識,最好也別怎麽跟小遇來往,這樣你說不定還能舒舒服服的等到你媽來接你。”
車子一路開到了學校門口,周妍停好車,解開安全帶沖着她笑了一下。
“不過他們說的也沒錯,我身上是髒的,但是你是個幹幹淨淨的好姑娘,應該在學校裏過着體面的生活,我不希望別人因為我讓你難堪。”
說罷,她帶好口罩,從副駕駛拿了一個禮盒一樣的物件,全副武裝的踩着高跟鞋下了車。
葉玫掀眸看着她的背影,唇角不受控的抿了一下。
這好像是她住過來之後,周妍第一次跟她這麽正經的說話。
怪不習慣的。
比起葉玫以前就讀的學校來說,這所學校實在破舊的厲害。
樓梯是凹凸不平的水泥地,走廊狹窄昏暗,最多只能并排走下兩個人,牆壁兩側刷的綠油漆已經掉了漆,此時只剩下白綠混合的斑駁過度色,還隐隐散發着一股潮味。
感覺不像學校,更像是電影裏的監獄。
葉玫跟在葉玫身後,一路好奇的看過去,直到周妍一扇木門前停了下來。
她緊緊攥着手中的禮品袋,神色明顯變得有些嚴肅。
停頓幾秒後,周妍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交代道:“你一會別說話,在門口等一會,說什麽也別進去,聽到了嗎?”
葉玫點點頭。
不就是開個學嗎?怎麽搞得跟諜戰片一樣?
周妍斂了那副嚴肅的表情,挂上一副标準性的職業假笑推門進去。
“張主任,您記得我嗎?我是周妍,是來辦入學手續的。”
門沒閉嚴,葉玫站在辦公室門外,隐隐約約能聽到周妍殷勤讨好的聲音。
“對,門口那個,我一個遠房親戚,沒血緣關系,跟我一點也不一樣,那是個好孩子,主任,我們之前是有些過節,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是我專門給您夫人帶的禮物,絕對是正品。”
不用看也知道,對方的态度似乎很冷淡,可周妍始終在笑,那種低聲下氣,小心翼翼的,帶着幾分讨好恭維的笑意。
沒過多久,走廊盡頭隐隐約約傳來兩個中年女人對話的聲音,從葉玫這個位置聽的一清二楚。
“那個就是周妍?”
“是啊,她怎麽還有臉來的。”
“聽說以前她和主任之間産生了點矛盾,到底怎麽了?主任怎麽會和這種女人扯上關系?”
“嗐,也不知道真的假的,聽說之前主任看上周妍了,要花錢包她一段時間,結果周妍根本眼光高的不行,壓根不搭理主任,轉身就跟個富二代走了,把主任氣得不行。”
“啊?為什麽啊?主任也不難看啊,而且聽說家裏很有條件呢。”
“肯定是錢不夠多啊,周妍這種女人,愛財如命啊,也不知道這些錢她要帶進棺材裏還是怎麽着?現在還不是得低三下四的來求主任。”
“我猜主任肯定不會好好放過她,這次是故意喊她過來的吧,我們就等着看好戲吧。”
随着兩人嘻笑的聲音逐步靠近,葉玫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脊背靠在牆壁上,雙手死死握住拳。
或許是遺傳了家裏人冷血冷淡的基因,葉玫向來是一個情感很遲鈍的人,若非別人主動挑明,她很少能主觀的感受到他人的情感。
可今天,也不知怎麽了,她就是覺得不舒服。
替周妍覺得委屈,覺得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