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借着這次住院, 葉玫好不容易和周時遇有幾天獨處的機會,結果還沒悠閑幾天,鄭聞逸的電話就打來了, 無非就是一些催她去孤兒院做做樣子的話。
抱着盡職盡責的态度,第二天一大早, 葉玫就收拾好自己出發了。
臨走之前, 她還沒忘了交代道:“周時遇, 我晚上還會來的,記得給我留門。”
挺暧昧的一句話,用葉玫的語氣說出來更是帶了幾分撩撥的意味。
她這兩天撩他撩習慣了,葉玫發現,周時遇這人雖然每次都要裝出一副淡定漠然的模樣,仔細看還是能從他耳朵上發現微微泛紅的耳根。
身體上的自然反應騙不了人。
整整大學四年的心理學選修課,葉玫只聽到了這句話, 剛好還派上用場了。
周時遇坐在餐桌上慢條斯理的吃着早飯, 壓根沒應她,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來了西城還不到半個月的工夫, 葉玫早就跟孤兒院的大部分小朋友混熟了, 只要一到自由活動時間, 總有一大群小朋友湊上來問她要禮物要糖果。
除了坐在角落的一個小姑娘。
女孩大概八九歲的樣子,葉玫早就注意到她了, 每到下課時間就喜歡一個人呆在角落, 不說話也不愛笑, 看她的眼神還微微帶點敵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 這姑娘無論眼神還是眉宇輪廓都和她有些相似。
趁着課餘時間,葉玫拉住一個小男孩, 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果遞給他。
“角落裏那個小姑娘,她叫什麽名字?性格一直這麽孤僻嗎?”
小男孩三兩下撕下糖果包裝塞進嘴巴裏,順着葉玫的目光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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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安安啊,她好像一直都是那樣的,從來不跟我們一起玩,除了會跟那個超帥的警察叔叔說話。”
“警察叔叔?”
“嗯。”小男孩思考了好幾秒,“好像是姓周,應該和老師您差不多大。對了,您第一天過來的時候,那個警察叔叔好像也來了?”
姓周的警察?
周時遇?
下午快放學那會,趁着學生們都在教室外玩,葉玫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身旁。
“安安同學,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啊?”
安安偏過頭去不去理她。
葉玫接着問道:“你認識周時遇叔叔?”
安安下意識地擡頭看着她反駁:“那是哥哥。”
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安安立馬偏開眼神低下頭,小聲開口道。
“我認得你。”
三年前的那場搶劫案,父母全都命喪其中,是周時遇沖進案發現場将她帶了出來。
從那天開始,安安就完全拒絕和外界的交流,只依賴周時遇。
萬般無奈之下,上面安排下任務,讓周時遇将這小姑娘先帶回家開導開導,後續再找機會處理。
就這樣,安安在周時遇家住了至少一周之久。
某天晚上,她睡不着來客廳接水,路過書房時正好看見周時遇也沒睡。
月光打在他柔軟的發絲上,桌面上擺着一張被刀子劃爛的照片,周時遇伏在桌前,将每一片碎片都小心翼翼的用膠水粘起來。
安安記得這張照片,搶劫案那天,周時遇将随身攜帶的照片掉在了裏面,後來他意識到後,又冒着生命危險将重新進去将這張照片帶了出來。
因為這件事,他還被一個年長一些的警察訓了許久。
照片裏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五官明豔張揚,穿着藍白色相間的校服,高馬尾微卷。
她站在樹下淺笑着回眸看鏡頭,眼神坦蕩熱烈,漂亮的驚心動魄。
安安一眼就看出了他眼底快要溢出來的愛意。
“哥哥,你喜歡這個姐姐?”
或許是那晚的月光太過清澈,連謊話都不忍說出口,周時遇并沒有反駁。
他垂眸看着那張照片,指腹輕輕摸索着女孩的臉頰。
“嗯。”
安安偏頭看着他的眼睛。
“那她喜歡你嗎?”
氣氛安靜了許久許久,晚風透過窗口輕輕吹拂他額前的碎發,燈光将他的身影倒映在書房一側的牆面上。
周時遇垂眸看着這張照片,長睫遮住那雙漆黑的眼睛,眼底是抹不去的陰影。
有那麽一瞬間,安安覺得他都快要碎掉了。
半晌,他才輕聲開口。
“我還配不上。”
在安安看來,照片裏的女人雖然及其漂亮明豔,可周時遇比起她來一點也不遜色。
他明明沒有半點配不上她。
從葉玫來到這裏的第一天,安安就看出來了,周時遇小心翼翼捧在手心裏的照片是這個女人。
這麽多年過去,她比照片上變得更加漂亮明媚,眼底的傲慢壓根遮掩不住。
葉玫眉骨微揚,視線打量般落在安安身上。
“什麽意思?你以前見過我?”
“沒有。”安安抿了抿唇,拉開凳子朝着門外走去,“但我讨厭你。”
那晚讓周時遇那麽難過的就是面前這個女人。
所以安安讨厭她。
葉玫:“……”
下午五點鐘左右,葉玫剛從孤兒院出來,一眼就看見人群中及其顯眼的宋瑜。
宋瑜穿了身黑色西裝,整個人慵懶的斜靠在她那輛粉色蘭博基尼上,手中還捧着一大捧白玫瑰。
葉玫自然而然的走過去:“你怎麽在這啊?”
宋瑜摘下墨鏡,為她拉開副駕駛的門:“當然是等你,鄭哥讓我來的,她說你不接電話。”
“我手機沒電了。”
葉玫坐在副駕駛上,慢條斯理的給自己拉上安全帶。
“他找我有什麽事嗎?”
“哦。”宋瑜将手機聲音打開,專門放給她聽,“這是他給你發的語音,讓我轉交給你。”
窗戶關上的那一瞬間,鄭聞逸不善的聲音立馬透過手機聽筒傳了過來,隔着聽筒都能感覺到他的怒意。
“葉玫,你到底在搞什麽鬼?我跟你說過的那些話是不是全當耳旁風了?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最近無數雙眼睛盯着你呢,你還是這麽随心所欲,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死活啊!”
葉玫下意識的堵住一側耳朵:“他又發什麽瘋?”
宋瑜掃了她一眼,将手機裏的照片調給她看。
“微博熱搜上有你的名字,狗仔拍的你在醫院的照片,你沒看嗎?”
正對着車前鏡子打理發絲的手頓了頓,兩秒後,葉玫立馬搶過手機,視線緊緊落了上去。
狗仔上傳的那張正是她洗完澡出來,讓周時遇給她吹頭發的照片,照片其實挺模糊的,但明顯能看出這張臉正是葉玫。
不過幸好,從這個角度看不清周時遇的正臉。
宋瑜将手機重新揣進口袋,啓動車子時視線有意無意的落在她身上。
“你最近和誰在一起啊,這男的,你們很熟?”
都能讓他給她吹頭發了,肯定不是一般的關系,這姑娘平時可是拿自己的頭發跟寶貝似的誰都不讓碰。
“嗯,算是挺熟的。”
“鄭哥說,讓我看好你,你今晚不許過去了,剩下的公關他來做,要是再讓記者拍到我們幾張嘴都說不清楚了。”
葉玫也沒說同不同意,視線落向副駕駛前方的鏡子裏,好一會她才開口。
“我今晚還得過去一趟。”
宋瑜掃了她一眼,難得态度強硬道:“我答應過鄭哥了,今天要看好你,你哪裏也不許去。”
剩下的半個小時路程都是宋瑜在開車,她并不關心要去哪裏,也懶得問,視線時不時的落在鏡子裏瞄一眼自己。
宋瑜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你今天怎麽了?怎麽一直盯着鏡子看啊?”
葉玫視線落在鏡子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我長了一張這麽讓人讨厭的臉嗎?”
“怎麽了?”
“沒事,今天莫名其妙被一個小姑娘讨厭了,有點不爽而已。”
晚上十點多,工作臺上的資料散落了一桌子,周時遇垂眸看着手機裏葉玫的聯系方式,正蹙眉猶豫着要不要打過去。
這通電話上次打過去的時候是七年前,葉玫大概早就已經換了聯系方式,就算現在打得通也不知道會不會引她懷疑多想。
周時遇今晚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從七點鐘一到,每隔兩分鐘,視線就會不自覺地落在牆面的鐘表上。
餐桌上的幾道菜早就涼了,周時遇中途熱過,但也沒能阻止它再次涼下來的速度。
一道雷鳴聲忽然響起,周時遇擡起頭,看了一眼一輛輛從窗外疾馳而過的車輛。
風這麽大,今晚大概又是要下雨的節奏。
周時遇再沒猶豫,直接點擊了通話鍵。
兩秒之後,電話對面傳來對方已關機的機械女音。
周時遇微微蹙眉,披上外套拿起傘,朝着病房門外走去。
葉玫這姑娘雖然不靠譜,但向來說話算話,今晚大概是遇到什麽事了才會到現在還沒回來。
黑色SUV沿着去孤兒院的方向緩速行駛,周時遇視線時不時落向兩側,就害怕一不小心錯過葉玫的身影。
終于,在一架霓虹大橋上,周時遇看到了兩道熟悉的身影。
葉玫靠在她的粉色蘭博基尼前,指尖夾着一根煙,宋瑜攏起手為她點火。
兩人一人手上拿着一瓶易拉罐啤酒,靠在一起有說有笑,像極了一對正在熱戀中的情侶。
霓虹大橋下的湖泊順着風向緩緩流動,樹葉沙沙作響,斑駁的月光透過縫隙打到葉玫柔軟的發絲上。
他們腳下的影子緊緊靠在一起,無論是身形外貌,任誰看了都會覺得般配。
周時遇緊緊抓住方向盤,他沒有選擇上前,而是在葉玫視線落過來的一瞬間,将車子徹底藏在陰影裏。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躲。
或許是打心眼裏覺得,這樣美好的畫面,他真的不該出現打擾。
當天晚上,周時遇出院了。
等到半夜葉玫偷偷摸摸的溜進醫院,這才發現他的床鋪收拾的幹幹淨淨的,連一點生活過的痕跡都沒留下。
接下來的好幾天,葉玫都沒見到周時遇。
這人像是在刻意躲着她一樣,無論葉玫怎麽打聽都沒得到他的消息。
一周後的一個晚上,葉玫和宋瑜等人一起在酒吧玩到了大半夜。
回家之後,一直到了淩晨,她都沒有任何困意。
葉玫閑來無聊登了自己的小號,趴在床上在某平臺上搜了自己名字來看。
她這人有個毛病,誇她的基本都會被自動屏蔽,眼睛裏全是那些罵她的人。
從攻擊她的畫技人品到攻擊她家人學歷的,各種變着花樣的罵她。
這種評論以前葉玫也看過不少,大多都是在鄭聞逸的阻攔下沒怼回去,但她今天心情很不好,莫名憋着一股氣想要發洩。
【她說沒整就沒整,你們還真信啊?那張臉在背後不知道動過多少刀子呢,她估計心裏清楚得很,那些有錢人又不是傻子,她要是不漂亮,誰願意花幾百萬買她的畫啊。】
葉玫用小號一字一句的怼回去。
【不好意思,葉玫這張臉就是天生麗質,看不慣重新回去投胎,畫的這麽不好也能拿獎大滿貫哦。】
接下來是條造謠的,這人還說得頭頭是道。
【說真的,我親眼看見過葉玫抱宋家繼承人的大腿,聽說宋瑜根本就看不上她,又礙于面子不好意思拒絕,她怎麽敢舔着臉攀豪門啊。】
葉玫微微揚眉:【宋瑜看不看得上她不知道,反正你是一輩子進不了豪門了。】
她其實不怎麽會在網上怼人,現實中每次吵架也都是靠氣質和眼神壓倒別人。
回了幾條之後,葉玫越看越覺得自己怼的沒什麽水平,反而招的惡評越來越多。
她實在有些不耐煩了,幹脆把手機往床上一扔,從行李箱裏翻出兩瓶酒來喝。
每次想到周時遇莫名人間蒸發的這幾天,她就越想越覺得委屈。
臭混蛋周時遇,又給老娘玩失蹤!
他憑什麽擺臉子給她看!明明前段時間還好好的……
一瓶酒下肚的時候,她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朦朦胧胧之間翻出周時遇的電話打了過去。
這通電話上次打的時候還在七年前。
“周時遇,你個混蛋,你知道我是誰嗎?!”
電話一接通,一聲低吼就通過聽筒傳了過來。
周時遇剛從醫院拆了石膏出來沒多久,車子肆意疾馳,四周空蕩蕩的,道路兩旁的枝葉随風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掃了一眼手機上的來電姓名,赤.裸裸的寫着葉玫兩個大字。
“你喝醉了。”
這句話不是疑問,是篤定。
“呵,我怎麽可能喝醉,我長這麽大就沒喝醉過。”
醉而不自知,第二天永遠能把自己喝醉酒的事情忘得幹幹淨淨,葉玫已經不止一次兩次幹過這事了。
這姑娘喝醉向來不老實,不惹出什麽事絕不算完。
周時遇蹙眉看了一眼面前的紅燈,指尖略微焦躁的輕輕敲擊着方向盤。
“你一個人?現在在哪?”
“你管我在哪?!我告訴你周時遇,我對你不爽很久了,老娘前幾天這麽辛苦的拉下臉去找你,你還假裝不認識我,害我這麽丢人,我這輩子從沒這麽丢人過!一周之前又莫名其妙玩人間蒸發,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會拿捏我啊周時遇!”
“從今天開始,老娘要跟你絕交,你這輩子別想見我了!”
一通發洩過後,聽筒裏響起了一串無情的嘟嘟聲。
周時遇:“……”
他耐着性子,又一遍将電話打了過去。
聽筒裏傳出一串機械女聲,提醒對面電話已關機。
他緊緊攥着手機,看着手機裏的通訊記錄,冷笑一聲。
幾年不見,葉玫還真是出息了。
明目張膽的腳踏兩只船,把他當成備胎就算了,還要沖着他發一頓脾氣……
挺好。
他就活該被她耍的團團轉。
幾秒之後,車子迅速拐彎,油門越踩越深,朝着反方向一路疾馳。
葉玫整個人喝的爛醉,正半趴在床上正睡得迷迷糊糊,卧室門忽然被瘋狂拍打了幾下。
她吓了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想往衣櫃裏躲。
難得她睡着了還記得,鄭聞逸之前交代過,不能讓任何人看見她喝醉酒的樣子,不然新聞傳出去她在國內就別想混了。
葉玫從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往衣櫃的方向走。
指尖剛剛觸碰到熟悉的白色衣櫃時,她忽然愣住了,渾身毛孔放大,血液瞬間冷卻倒流。
塵封多年的的記憶忽然湧上腦海。
年幼的她蜷縮在這個白色衣櫃裏,雙手抱緊膝蓋,面色麻木蒼白。
聽着她的撫養權因為落到母親手裏,一向溫文爾雅的母親歇斯底裏的咆哮着不願意,甚至到了鬧自殺的地步。
聽着父親每次帶回來的不同女人同樣嬌喘着去取悅她的父親,看她的目光裏永遠都帶着幾分虛假的讨好。
——為了進這個家,她們也是費勁了心思。
那些記憶幾乎都是虛無的,是黑色的,看不清任何色彩,連同她的人生都顯得寡淡無光。
葉玫退後兩步,呼吸聲變得有些急促,額角不止什麽時候泛起了細細密密的汗絲。
身後又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葉玫。”
“葉玫,開門!”
門被打開,晚風湧了進來,屋內昏暗的燈光順着門縫湧到了周時遇身上,他死死握住門框,眉頭緊緊蹙起,一雙漂亮的黑眸落在她身上。
葉玫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周時遇,一只手緊緊的握着門把手,白皙細嫩的指尖微微泛白。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八年都過去了。
現在回想起來。
她第一次背井離鄉,跟着周妍去那麽偏遠的小鎮。
旁人都說,她一個過慣了富足生活的大小姐去那種地方,分明是找罪受去了。
可葉玫不覺得,那明明是一種解脫……
葉玫腦袋昏昏沉沉的,根本就看不清人臉,她眯了眯眼睛,依舊不敢相信這是周時遇。
“你是…宋瑜還是鄭聞逸?”
周時遇淡淡掃了她一眼,眼底冷意愈加濃郁。
叫得上名字的備胎倒是不少,看來他把自己在她心裏的地位還想的太高了。
葉玫顯然是還沒醒酒,一只手扶着門,整個人站都站不穩,手裏還緊緊握着一個酒瓶。
那雙白皙漂亮的腳赤腳踩在地上,腳底不知踩到了什麽尖銳的東西,已經有些泛紅了。
周時遇移開視線,進入房間提起拖鞋扔到她面前,淡聲道。
“先把鞋穿上。”
“我不穿。”
葉玫将雙腳往後退了退,靠在牆上蹙眉看着他,明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樣。、
周時遇無奈:“你到底喝了多少?”
“沒喝醉反正。”
邏輯聽起來倒是挺清晰的。
看她這副摸樣沒喝醉就奇了怪了。
屋子裏到處都是打碎了的酒瓶碎片,難得她赤着腳出來開門還沒把自己劃傷。
周時遇懶得跟她理論,直接将人攔腰抱起扔到床上,一只手控制住她不安分的雙手,另一只手強行将拖鞋給她穿上。
趁着周時遇分心的間隙,她一把抓住他的領口,将他整個人拖到自己面前。
“周時遇。”
那雙媚眼微微眯起,指尖輕輕劃過他的唇角和喉結,眼底是化不開的暧昧。
“你是周時遇對不對?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