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9（一更）
12.19（一更）
第二天日上三竿，董靈悠悠轉醒，從鵝毛絨被褥裏探出頭來，卧房裏昏暗無光，她趿拉着拖鞋起身，從腿根深處傳來的酸澀綿延到整個身子骨，一瞬間跌坐回床沿上，她咬了咬下唇，步伐僵硬，撥開拖地的遮光窗簾，下意識伸手擋了擋眼。
雨後天晴，庭院的秋海棠都嬌豔欲滴。
她身上已經換了一件及膝的荷花邊棉麻白裙，露出圓潤的肩骨，墨一般的頭發絲，愈發顯得冰肌玉骨。
暖洋洋陽光打在她半張臉上，眼睫似乎都染上金光熠熠。
顧清蘅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好瞧見她這副模樣，眉目一動，順手撈了衣架上一件藕灰的針織開衫給她披上，董靈嚅了嚅唇，臉上一熱，一時也想不起來該問他什麽，總之也不會和他見外，索性随心所欲開口：“都說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保不齊人家行舟先生還在吊嗓子呢，你這樣懈怠怎麽行？”大失所望的口吻，面上卻期冀的看着他，“算我白費了心血栽培你。”
她側了側身，還沒等她挪步顧清蘅已經伸手撐在窗杆上，她結結實實被他擋了道。
董靈挑了挑眉，他這雙手現在倒規矩很多，好像昨天晚上纏着她問舒不舒服的不是他似的。
顧清蘅低了低下颔，離她挨得很近，若有若無的蹭過她的唇角，其實他昨天晚上一昧遷就着她，半點不敢由着性子胡來，平時文家班那些師兄弟有時候也會聊起來這檔子事，說得神乎其乎，什麽食色性也，食髓知味的，他雖然不以為然，但他覺得，能和她親近一些，總是好的。
“你費在我身上的心血，”他尤其咬重了心血兩個字，有意揶揄她，“從來都沒有白費過。”
“你都跟誰學得呀。”董靈眼睫半搭，說話聲也輕了些，他這話實在容易引起歧義，“一套一套的，盡是些花言巧語，光好聽可不中用。”
“中不中用，靈靈應該最清楚不過了，”顧清蘅低低的笑，狀似無意的偎過她的耳垂，“嗯？”
董靈只覺得耳窩一陣酥麻，腕上一暖，他拽着她微微往懷裏一攏，她被他托着往窗臺上一壓，他指腹漫不經心捋過她的發梢，一遍又一遍，耐心十足，忽地想起什麽，銜着她的耳垂一陣厮磨，一五一十告訴她：“早上貿易行的賽掌櫃來了電話，眼巴巴地盼着你過去，被我給回了。”
董靈裙裾半撩，白皙的膝蓋骨，架在他腰腹上，不以為然道：“回了便回了。”
“說是白董事一直想和你詳談江東洲的漁業生意，他開輪渡公司，要是生意談攏了，也算珠聯璧合。”
“白董事？”董靈神色淡淡，“和沈家不過是一丘之貉，他找我能有什麽好事。”
“我現在只和一個人談的攏。”她眉眼一彎，笑渦淺淺，趴在他肩上一字一頓說給他聽，“顧清蘅。”
他的名字從她口中喊出來的次數早已數不清，唯獨這一回，她舌尖抵着齒鄂，一如既往的風輕雲淡，他卻聽得心猿意馬，連帶着覆在她頸窩的指尖一滞，捧着她的臉頰，抵在她的額上：“再說一遍。”
“什麽？”他摟在她腰間的掌心一緊，董靈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一度沉浸在他的眸光裏，再等她琢磨出來他這話裏的意思時，他在她額上親了親，她眼睫打顫，還不忘數落他，“貪得無厭。”
“我也只對一個人貪得無厭。”
董靈屏氣凝神，按照常理出牌的話，他下一瞬便會吐露出她的名字，偏偏他存心逗她，始終卻不肯再開口。
她揪着他的衣袖，幾乎快被她皺出褶子來，頭一回沉不住氣：“不帶你這樣的啊，”手掌心朝他眼皮子底下一攤，“鑰匙交出來。”
擺明了一副驅逐他的架勢。
顧清蘅絲毫不把她這話放在心上，反倒笑意愈發濃了：“你看，顯而易見。”輕而易舉裹住她的指尖，“你才是貪得無厭。”
她和他在窗臺上鬧了沒多久，她便被他攬着膝背在肩上，十分乖覺的去輿洗室洗漱了一番，他把她當小姐似的服侍着，一路把人背下樓梯，董靈一雙手圈在他脖頸上，說什麽也不肯饒過他的模樣，小心眼得很，這是記他剛才有意捉弄她的仇呢。
期間還搖號撥了貿易行的電話，聽筒被她硌在顧清蘅肩上，她耳邊才貼上去。
那邊傳來賽掌櫃老沉的聲音：“顧先生？”
賽掌櫃這個人，和汴京城其他掌櫃都不太一樣，說得不好聽些甚至有些老派和舊式，董靈第一回見他就是因為他一身灰不溜秋的長衫，雖然遠不及顧清蘅的身板出衆，但她還是提拔了他做掌櫃，好在接觸了小半個月下來，賽掌櫃做事還算妥帖。
除了處人遇事方面還不夠圓滑，譬如現在。
董靈糾正他：“是我。”
顧清蘅的下颔蹭過她的腕骨。
一時間電話線纏在他肩上，董靈好心好意伸手替他撥開，結果顧清蘅身子一動，摸上她的後腰，董靈一陣目眩神移，被他這麽一唬，哪裏還有功夫再去管聽筒，連忙攀上他的肩，大喇喇分着腿挂在他身上。
董靈現在覺得，記仇的人不是自己，該是他才對，不僅小心眼，還變着花樣的欺負人。
顧清蘅的扶着她的腰，氣氛說不盡的旖旎。
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她足以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炙熱。
董靈索性捏了捏的他的鼻翼，還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睨了他一眼，顧清蘅熟視無睹似的，只當她是情意綿綿呢。
從他身上小心翼翼站起身來，順手撈過半挂在壁櫃上的聽筒，聽到賽掌櫃“喂”了幾聲，“您在聽麽？”
“嗯。”董靈大言不慚，顧清蘅替她整理着衣衫，手上卻不太老實，幾乎快将她的身體曲線描摹了個遍，畢竟一心不可以二用，魚和熊掌也不能兼得，兩相權衡之下，只好對賽掌櫃敷衍了事，“先這樣吧。”
顧清蘅聽她沒了動靜，規規矩矩的把人往沙發上一放，轉身去拿了一雙拖鞋給她，笑得人畜無害：“等你吃飯很久了。”揉了揉她的腦袋，“當心餓壞了身子。”
“你就折騰吧。”董靈沖他擺了擺手，眼風往他身上瞥了瞥，“到頭來還不是自讨苦吃。”
董靈眼睜睜看着他從廚房裏揭開鍋，一一端到外面來，
炖了南瓜粥給她做主食，除此之外還有一道櫻桃肉惹眼得很。
櫻桃肉這道菜以前是江南一帶的私房菜，後來還是被慈溪指名添到那時候的皇家食譜裏的。
先是用五花肉切成棋子般的小塊，将櫻桃甜香焖進肉中後，去除櫻桃殘渣。起鍋用櫻桃去核打成果汁澆鹵，連果蓉都得全部濾清，再用山藥蒸熟去皮，最後浸入桂花糖鹵。
一起裝在白磁罐裏，在溫火上慢慢的煨，差不多要十個鐘頭才到火候。
董靈松開舀着南瓜粥的瓷勺：“喲，敢情兒你把我當慈禧太後供着呢。”
“在我這裏，她可比你差得遠了。”顧清蘅一立筷子，替她挾了一塊五花肉，往她跟前的小碗碟上一放。
“我和她當然不一樣。”董靈知道他話裏的意思，這是在恭維她在他心裏的地位至高無上，換成以往，她肯定被哄得眉開眼笑，偏偏現在她才不會輕易上他這個當，指不定後頭又要當把柄似的擺她一道。
于是她意味深長的看着他，“你頂多給她老人家上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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