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不值錢
你不值錢
初秋夜,沈城的空氣裏開始泛涼。
祝家大院裏的燈到了十一點半還沒滅,随了喪的人裏裏外外都打點的差不多了。
門外一排排放的各種花,百合香泛的牆角裏都散香,仆人們忙完了手裏的事七七八八都退了下去,剩下個老管家王姨迎送來往的賓客。
“我一共就兩個兒子,大兒媳命不好,給我生個孫女就…就走了…”祝家夫人梁姜鳳坐在正廳的沙發,眼睛哭的皺紋都擦的起皮。
旁邊擦了眼淚的人也苦口婆心的勸她看開些。
祝家老大的愛人五天前在醫院難産,順轉剖,苦吃了老多,奈何從小心髒就不好,還沒等手術完人就沒了。
正廳的燈忽明忽暗。
水晶吊頂快要從天花板上掉下來了似的。
女人正在正廳低聲啜泣着,門口停下了一輛車,司機下來将車門打開,男人穿着一身墨灰色的西裝,人高影子拉的很長,夜都襯的風中夾帶幾分冷。
“景呈來了啊。”祝老爺早就在門口等了。
“嗯。”應景呈上臺階進了大堂,拜了人,讓司機把随喪的東西拿下來,走過去和祝家老大祝成說了幾聲節哀。
“你來提前說一聲我好讓人去安排,家裏這事,你看你剛回國不久,唉……”祝延軍搖搖頭,面色也看着悲傷。
“我小時候也算是在祝家長大,大嫂沒了,理應來看。”
“是!是!你這孩子不忘本!是好孩子!”祝延軍聽他說話近了點,悲傷轉瞬即逝,眉眼中夾了點竊喜模樣。
“公司有事,來得晚了。”
禮貌有距離的淡漠笑了笑:“祝伯,多海涵。”
他雖話音是淡淡的,但是眼睛裏都是霧氣,看着祝家裝模作樣的上下一行人,微微擡了擡下巴,有些冷漠。
“怎麽會,景呈現在事業忙,在沈城這麽快站穩腳跟也不容易,以後咱們一家人哪裏用說這麽客氣的話?”梁姜鳳接話。
随後話鋒一轉,“這麽晚來,是不是和小然的事,來接他過去的?他……”全然不見剛才那副悲傷的臉色。
祝延軍不等她說完話,捏了她的掌心示意她閉嘴。
今天的場合不方便說這些。
“我和祝然什麽事?”聽聞,應景呈眉角微挑。
語調都拉長了些,好像被提醒才想起來:“哦,對,他叫祝然,我差點忘了。”
他話音落,從二樓的樓梯上小心翼翼的探出了一顆腦袋,人長得小,身後有個人催着他下樓。
鵝蛋臉,棕卷發,綠眼珠,是個骨架比正常男人小一點的男孩,似乎剛剛哭過的眼圈泛紅着,緊緊咬着下唇挪動着腳步朝着應景呈的方向來。
他身後的人是祝家的二公子祝業,嫌棄他走的慢推了一把。
祝然一個踉跄,直接撞在了應景呈的後背:“對不起,應…應先生好。”
祝業因為推弟弟被父親使了個眼色,他吊兒郎當無所謂呢說:“我壓根沒使勁,他自己賤嗖嗖的忙着去抱大腿,我怎麽攔得住。”
“胡說什麽呢!”祝夫人白了他一眼,将他拉回身後,
“景呈什麽時候不忙,有空來家裏吃飯,把你倆的事定一定。”祝延軍小聲的說:“這可是我最寶貝的兒子,交給你我才放心,老大老二不成器,以後一家人。”
應景呈低低的笑起來:“祝叔不說我都忘了什麽事了。”
“是和祝然聯姻順便簽下半年的合同,對麽。”
“……”
祝延軍的臉色尴尬,含糊兩聲應付過去,讓他在家裏留住一晚。
一旁的祝然不知說什麽,低低的垂着頭盯着自己的指甲,耳根紅透,嗡鳴的聽不清父親在和這個男人說什麽了。
短短幾句話,幾分鐘,他的人生就被父親當做人情賣掉了。
祝延軍:“是訂婚,老一輩都說好的,你說這事鬧的,我還沒個女兒,不過兩家交情不能斷,何況現在的年代早就能……”
門口的等着的江秘書拿着電話走進來:“應總,石河集團那邊有消息了,出了數據。”
“公司事忙,恕不奉陪。”
“唉,景呈,應總!”
祝夫人不等喊着人回來,應景呈冷冷的一記眼神丢過來,吓得她一個哆嗦,好像有人拿着針線把她的嘴巴縫住了。
應景呈的眼神略過了祝夫人,對着站在家長後面的那個身影道:“愣着幹什麽。”
祝夫人喜上眉梢,捏了一把:“快,叫你呢!”
祝然後知後覺:“嗯?”
“跟上。”
*
等在門口的司機已經被江秘書遣走,拉開車門,晚上他親自開車。
江秘書在等紅燈的間隙從副駕駛遞過來幾份文件,全都是最近集團的財務流水,國外資産轉移國內的進度以及新項目報告。
商務車後排空間很大,可祝然卻蜷在另一邊的角落裏,好像和應景呈的中間隔了一條銀河似的遠。
應景呈随手翻看了幾下文件,車裏的燈光不亮堂,昏暗的,他略略前幾頁,只是看到最後一份的時候輕笑了一聲。
“坐那麽遠,我能吃了你麽。”他從懷中掏出香煙。
火機的滑輪摩擦出刺眼的光,剎那間照出他側臉鋒利的輪廓,喉結微動,煙卷被他含在口中一點點生命殆盡。
“祝延軍好大的胃口,憑這幾張紙和你,就想換上百億的項目?”應景呈微眯着眼:“坐過來。”
祝然沉默的動了動位置:“那應先生,覺得我值多少錢……”
“你不值錢。”
祝然的臉被男人的指尖擡起,呼出的那股煙霧嗆的他直不起腰,呼吸都被煙灼的發疼:“咳咳…”
“父親說,這是兩家人以前說好的。”祝然的聲音小,不敢擡頭看他。
“想要巴結誰,勾引人,也要看看對象。”男人涼薄的聲音鋪天蓋地的襲來,在狹小的車內無限放大,滿是嘲諷:“三天前你們祝家用點下三濫的手段,讓你和我睡一覺就覺得能捆住我?太天真了。”
“憑你這奇怪的身體?國外有的是。”
祝然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像是鼓足了勇氣一樣:“是嗎,很奇怪的…”
“豁的出去,是祝延軍的手段,下三濫但有用,想把放在我身邊當他的眼睛,做夢。”
他在說完後,高大的身軀坐直,單手就掐住祝然纖細的脖頸,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湊近,目光狹窄逼人:“誰知道你是被多少人睡過的髒東西,我無福消受。”
應景呈的語調比方才還要平淡,像說着什麽路邊的貓狗。
僅憑這一句話,祝然的喉嚨裏像是被人扼住的感覺喘不上來氣。
“應先生……”祝然是怕的。
他今年虛歲才不過20,被父親推出來作為讨好商界交易的手段,沒見過這樣的場面,人微言輕,但是他只知道一點,如果應先生不喜歡他,他的下場也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