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醉貓撒嬌(二更)
醉貓撒嬌(二更)
暮色降至,歡樂谷華燈異彩,道路兩旁的樹木都綴着亮藍色的街燈,在夜幕裏映出瑩瑩光亮。高聳的摩天輪緩緩地轉着,散發出一圈暖黃色的光暈。
這一天下來,周糯的小身板頂不住了,窩在周潛的懷裏就睡了過去。周潛抱着小丫頭坐在歡樂谷門口的長椅上,等周正譽開車來接他們回去。
周正譽把睡熟的周糯從周潛懷裏抱過來。
周糯似是有所察覺,眼睛迷迷瞪瞪睜開了條縫,一看見周正譽,她就伸出雙手抱住周正譽的脖子,呢喃了一聲,“爸爸。”
周正譽哄着周糯,周糯才又昏昏睡過去。
本還想着請周潛三人吃晚飯,但是鑒于周糯已經困得響起了小呼嚕,呼嚕聲像小奶貓叫喚似的。周正譽只能作罷,将他們送回小區。
小區樓下。
“阿潛,你等下,我和你有話講。”周正譽單獨留下周潛。
周潛揮揮手讓宋景晗和沈諾白先回去。
“阿潛,換了新環境還能适應嗎?”
周正譽坐在車裏,周潛側身靠着車窗微微探着頭。
“還成。”周潛聳肩,他語氣調侃,“就算不适應,老爺子也不會讓我回蕪水的。”
周正譽聽了,無奈地搖搖頭,“你啊,你要是能多在意在意自己,少折騰,老爺子疼你還來不及呢。”
周潛:“大伯父,您別唠叨我了。在家老爺子講我,來錦川,您還要接着替他嗎?”
“行吧行吧,大伯父不煩你了。”透過路燈,周正譽仔細打量着周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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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個侄子啊,一眨眼也都長這麽大了。說起來整個周家也不指望将來他能有多大成就,只希望他能平安快樂過完一生,可這孩子就是不知道對自己上心,如果他爸媽還在……
周正譽搖了搖頭,陳年往事,不想也罷。
待周正譽走後,周潛走到家樓下,看見宋景晗和沈諾白在等他。
“你們怎麽不上去?”
“等你啊。”宋景晗回道。
說完,他又提議買點啤酒和鹵煮,晚上大家在周潛家聚一聚。
周潛和沈諾白都沒意見。三人拎着東西回到家,周潛又下廚做了幾道下酒菜,他還是戴了那個奶黃鴨的圍裙。
宋景晗昨天沒來及吐槽,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了機會。他晃了晃易拉罐,懶懶地趴在中島上,“呦,周師傅又放飯啦?”
周潛系帶子的手一頓,尖刀一樣的眼神刺向宋景晗。
宋景晗抿了口酒,扭頭看向沈諾白,“你讓沈同學說,潛哥這圍裙是不是還挺可愛的?”
周潛木着臉看向沈諾白。
沈諾白欲言又止,他忍了忍沒忍住,喉嚨一滾,“确實還挺可愛的。”
聞言,周潛覺得自己圍裙上的鴨子笑得好像更撒歡了……
他鳳眸凝着沈諾白,眼尾挑起,“還想不想吃飯了都?”
“好好好!少爺您做,我們不添亂了。”宋景晗笑着拉着沈諾白老實地坐着。
—
一頓飯吃完,宋景晗打了個響指,“咱仨鬥地主吧?”
周潛嗤笑一聲,冷聲吐出一個“不”字。
“別啊,這不剛好三個人!”被拒絕的宋景晗契而不舍,“少爺啊,你自打初中那回後就再不碰鬥地主了,你至于嗎?又不是啥大事。”
“鬥地主這麽好玩,它做錯了什麽?”宋景晗說着說着就開始飙戲,眼神哀怨地看着周潛,仿佛周潛是一個沒良心的負心漢。
周潛一頭黑線,看宋景晗大有繼續發瘋下去的勢頭,他伸手怼着宋景晗捶了一拳,等宋景晗安靜後,才起身去找撲克牌。
趁着周潛去找撲克牌,宋景晗撈起啤酒喝了一大口,笑着和沈諾白聊,“說起鬥地主啊,潛哥初中的時候留有陰影。”
“嗯?”沈諾白來了興致,他單手支着頭安靜地聽宋景晗講。
“我記得初一還是初二吧,有天晚自習,潛哥和一幫男生逃課去空教室打鬥地主。打到一半,教導主任就過來了。我們當時那個教導主任啊,你是不知道,兇得一匹。”
宋景晗說到這,咂巴着嘴搖搖頭,“老黑當場就吆喝,讓打牌的幾個人滾到樓道上站着,哦,老黑就是那個教導主任。”
“然後呢?周潛可不像是能乖乖聽話的人。”
“說的就是啊。潛哥這小子當時就硬生生坐在那非要把那局打完才行,周圍一圈的哥們都被老黑吓得不行,出牌的手都是哆嗦的。這當時給老黑氣的,脖子都紅了。”
“後來下處分的時候,老黑就非要潛哥退學不行,最後還是周老爺子私底下給學校捐了棟樓,才只是當衆念了檢查。”
“後來我問潛哥,為啥當時非要打完。你知道他說什麽?”
宋景晗停頓片刻,嘿嘿一笑,“潛哥說,他好不容易拿了飛機和王炸,不打一波春天虧了……我都服了他了。不過自那以後,潛哥就不再和我們打鬥地主了,估計是覺得自己太中二了。”
沈諾白啞然,失神笑了笑。
周潛這人面上拗得像個大哥,實則有些時候又可愛得有點超标。
和宋景晗互碰了一下,兩人喝了口酒。
這時,沈諾白的微信閃過消息。他拇指劃開,是辰辰發來了一段視頻。
視頻裏,辰辰站在教室黑板前,課桌被圍成了一圈,上面還擺着柚子面包等小點心。看起來明顯是過節日,班裏在慶祝活動。
一段嘈雜的小孩子吵鬧聲後,聽見“噓”的一聲,歡快的背景音樂流淌而出,辰辰穿着一身黑色休閑裝,戴着一頂小黑帽,利落地做出一個地板動作。他擡手,俯身,踢腿,後轉,一套動作做得有模有樣。
這段舞只有一分多鐘,但是辰辰跳的很認真,動作也都努力地做到位。最後結束時,随着辰辰的定格pose,班裏的小朋友們炸開了鍋,紛紛誇贊着他。
視頻随後,辰辰還發來了一段40多秒的語音——
“諾白哥哥,國慶我們班裏組織集體活動。每個人都要表演才藝,我就選了你教我跳的這段舞蹈。我們班上的同學都驚呆啦,都誇我跳的可好了!”
沈諾白很耐心地一字一句地聽完,聽着辰辰稚嫩的又帶着點小驕傲的語氣,不禁唇角翹起來。
沈諾白點開語音條,聲音認真而溫柔,“辰辰很棒,繼續加油呀!”
尾音刻意地揚高,帶上哄小朋友的語氣。他能想象得到辰辰此時一定很開心,眼睛也是閃着動人光彩的那種。
“嗯!我保證我會的!”辰辰像了小大人對沈諾白承諾。
可下一句就又變成了小朋友,“那諾白哥哥要給我的朋友圈點贊呀!我和木木打賭了,要是點贊超過50,他就輸給我一張奧特曼的限量卡!”
叽裏咕嚕了一大堆,沈諾白笑着回了個“好”。他翻到朋友圈,下劃了幾頁,才找到辰辰的那條消息。
點亮小愛心後,他準備退出微信。餘光裏又瞥到牧子骞新發了一條朋友圈。
牧子骞:慶祝錦川vv新人街舞比賽圓滿結束~
文字下面九宮格的照片全都是一些人跳舞的動圖。中間三張最為打眼,照片上的人都是豆沙。
左右兩張是豆沙solo時的動圖,氣場外放,動作做的很精彩。而中間一張是豆沙捧着一座獎杯,表情卻恢複了平常有些羞怯的模樣。
沈諾白上下不斷劃着這兩條朋友圈,心裏仿佛有一團寒冬白雪下的火苗郁郁升起。
“怎麽了?”一旁的宋景晗察覺沈諾白情緒有異,他問道。
“沒事。”
沈諾白深深吐出口濁氣,捏起酒罐和宋景晗又碰了一下。
—
另一邊周潛還不知道自己老底已經被揭穿,他在家裏到處翻了翻,也沒找到撲克牌。
當他準備放棄回中島的時候,手機響起一陣鈴聲——是家裏的管家趙叔打來的。
趙叔在周家幹了一輩子了,于周潛來說就像是半個爺爺。不過這電話,多半還是老爺子授意的。
周潛抿唇,等電話響到最後一聲時,他才接通。
“趙叔。”
“小少爺。”趙叔笑着叫周潛,他在電話那頭停滞幾秒,又開口,“小少爺在錦川過得還順心嗎?”
周潛順手把一旁的窗簾拉開,看着落地窗外的濃重夜色,聲音淡然,“趙叔,老爺子應該在旁邊吧?別兜圈子了,不就是想問我十一假期回不回家。”
被拆穿的趙叔虛咳兩聲。電話那頭空了片刻,然後傳來周老爺子手杖敲地板的聲音。
老爺子吹胡子瞪眼吼道:“這臭小子!老趙,那你問他,他到底回不回來嗎?不回來最好,我還省得讓人給他打掃房間了!”
周潛好笑地聽着電話對面的動靜。
他就知道老爺子刀子嘴豆腐心,心裏想讓他回去,嘴上又故意嫌他。不過,這個假期他還真沒打算回蕪水。
“那剛好,我這個假期沒打算回去。一高就放五天假,我過兩天就開學了。”
聽到周潛這麽說,周老爺子手杖敲地板的聲音一頓,一句話也沒再說,板着聲音讓趙叔直接把電話挂了。
……
聽着電話裏傳來的“嘟嘟”聲,周潛無奈。
老爺子這絕對是又傲嬌了,只怕他寒假回去的時候得好一通哄老人家了。
他嘆口氣,把窗簾重新拉上,轉身向中島走去。
等周潛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臺面上七零八落地倒了很多空酒瓶。
宋景晗人菜瘾大,喝了不到兩瓶就醉得開始說酒話。嘴裏一直念叨,“競賽”“小傻子”之類的話,整個人已經趴在島面上起不來了。
周潛腦殼一疼,他又連忙扭頭看向沈諾白。
沈諾白看起來好像十分正常的樣子,乖乖地坐在位置上,拿着啤酒罐小口小口啜飲,只是耳朵後側染上了一抹緋紅。
周潛舒口氣,還好只是宋景晗一個人喝醉了……
還沒等他想完,沈諾白手一發軟,啤酒罐“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沈諾白的下巴狠狠地磕在島臺邊,白皙的下巴處立馬浮現一道紅痕。
或許是磕得太疼,他眸子裏浮出一層霧朦朦的水光。
沈諾白皺着眉看了一眼啤酒罐,又看了一眼周潛,伸着長臂又攬了一只酒罐在手裏。
緩了一會兒,疼痛感消失後,他對着周潛喃喃,“還有......”
說到一半,他似是感到不好意思,舌頭抵着上颚,喉結一滾,“還有棉花糖麽?白天的那個很甜很好吃。”
此刻的沈諾白就像一只受傷後還不忘向主人讨吃食的貓咪,黑曜石的眼瞳眨着亮光,有那麽絲委屈巴巴的意味。
被沈諾白的這個眼神看的心裏一緊,周潛想,如果沈諾白真的是只貓的話,他毫不懷疑前者現在能直接撲到他的懷裏撒嬌。
想什麽呢。
周潛暗罵一聲髒話。
他捏了捏眉,腦殼更疼了。
大意了,怎麽也沒想到這兩人就這麽會兒功夫就醉成這樣。
周潛伏下身,想把沈諾白手裏的酒罐抽走。
沈諾白攥着酒罐不撒手,周潛就小聲哄着沈諾白,不自主地就用出了對付周糯那個小丫頭的語氣,“乖,別鬧,這個給我。”
醉了的沈諾白當然不會意識到周潛語氣變換,他只是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周潛的話,才開口,“那這個給你,你給我棉花糖?”
周潛:“……”
周小少爺有些抓狂,這大半夜的他去哪變出一個棉花糖?這人怎麽喝醉了這麽小孩子氣,簡直和周糯差不多。
他低聲又和沈諾白打商量,“明天帶你吃,可以嗎?”
但沈諾白就乖乖地坐在那裏,眼睛不眨地盯着周潛,一心只認準棉花糖。
周潛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對沈諾白的耐心比對周糯都要多,反複勸說無果後,突然想到家裏還剩下幾個泡泡棉花糖,他連忙找到,拿這個來哄沈諾白。
沈諾白眼神朦胧,耳側的緋紅逐漸蔓延到臉頰。
他盯着包裝袋上的“泡泡棉花糖”這幾個字反複看了看,好像是有哪裏不對勁,但他又看不出來。
算了,就這樣吧。
還記着自己的話,沈諾白把酒罐老老實實地遞給周潛,然後又死死攥着一小塊糖。
“這你倒是記得怪清楚。”周潛發笑,揉了揉沈諾白的頭發。
得到糖的沈諾白心滿意足,眼皮緩緩耷拉下來,整個人身子越來越軟,一副要睡過去的模樣。
周潛嘆口氣,扶着沈諾白躺在沙發上,他又扯了條毯子搭在沈諾白身上。
沈諾白一只手從沙發上垂下來,手裏還攥着那顆糖。
周潛蹲下來,試着想把糖抽出來。
結果沈諾白反手給了周潛一巴掌,然後把手縮回毯子裏,翻了個身,面朝沙發內側睡了過去。
被打了的周潛一臉懵,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摸摸吃痛的嘴角,看着沈諾白的後腦勺,他眼瞳瞪大,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腦海裏飄過無數法子來收拾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家夥。
可膽大包天的沈諾白顯然已經夢入周公,毯子随着他熟睡的呼吸翕動着,纖長烏密的睫毛落在冷玉似的皮膚上,醉酒的紅暈也逐漸在沈諾白的脖子和臉上彌漫開來。
幾秒後,周潛垂眸搖搖頭。
和一個酒鬼計較什麽。
他撇撇嘴,發洩似地用力揉了揉沈諾白的頭發。柔軟的發絲,毛茸茸的觸感讓周潛舒心了幾分。收回手,看着已經被他揉炸毛的頭發,他勾唇笑笑,站起身想走回中島。
突然,手腕處攀上一股外力。
沈諾白不知什麽時候又轉了過來,他一手握住周潛的手腕,另一只手攥着什麽從兜裏取出。
“我知道是糖,你不用再給我看……”周潛話沒說完,就停了下來。
他看見沈諾白攤開手,掌心裏是一張被揉的發皺的照片,正是那張他和沈之江的合照。
沈諾白頭發乖順的塌着,他半睜着眼,迷糊中帶着堅定,仿佛就一直在等要說出這句話,“我想好了,去報名。”
聲音放得很低很輕,向夜幕低垂的溫暖的雲,可眼睛卻像點綴在其上的星子,明亮而動人。
說完這句話,沈諾白繃着的背脊陡地放松,整個人軟綿綿地又倒頭睡了過去。
周潛愣在原地,他的手腕還被沈諾白抓着。
剎那間,他感覺自己仿佛被浸在銀亮的星河中,波光霞影,蘆荻水鳥都要為眼前這個沉睡的少年讓路。
他蹲下身,輕輕地抽出自己的手腕,将沈諾白的手塞進毯子裏,把那張照片妥帖地放回沈諾白的兜裏。
指尖撥開沈諾白額前遮住眼眸的碎發,周潛內心生出一股異樣的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