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被放鴿子
被放鴿子
二人姿勢暧昧,很快引來班裏其他同學的注意,甚至有幾個女生湊成一堆發出了“啊啊啊磕到了”的奇怪喊聲。
沈諾白整個人栽倒在周潛的懷裏,身體緊貼着周潛。
他不僅聞見了周潛身上冷冽的苦橙香,還聽見了周潛胸膛輕微的起伏聲。
……
倒在校霸懷裏,會挨打嗎?
沈諾白麻木地想着。
他擡頭對上周潛垂下的視線,那雙濃郁的褐茶色眼眸勾着笑噙滿戲谑。
沈諾白耳尖染上躁意,“松開!”
“那你站穩了。”周潛聳聳肩。他松開手,垂下胳膊時無意識地捏了捏指尖。
一被松開,沈諾白動作幹脆地從桌上跳下來,撿起髒抹布頭也不回地去了水房。
周潛看着沈諾白疑似逃跑的背影,低頭輕笑。
好像新同桌不太經逗啊……
—
曲折的大掃除終于趕在中午放學前結束。
鈴聲一響,班裏的同學三五成群紛紛離開教室。等教室基本都空了,沈諾白才抻抻身子站起來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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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校門,手機鈴聲夾雜着“嗡嗡”震動響了起來,一串熟悉而刺眼的手機號碼在屏幕上跳動着。
沈諾白在原地頓住,眉頭緊蹙,眼睛裏湧上抗拒。
他摩挲着手機殼,想要等對方挂斷,可鈴聲誓不罷休地響了一遍又一遍,最終無奈地嘆口氣,按下了接通鍵。
“媽。”他斂着眼眸,聲音悶沉。
手機另一頭是一位年輕的女人聲音,“諾白,我是張虹。”
“虹姐。”
沈諾白握住手機的手指緊了緊,唇角劃出一絲嘲諷,他竟還對那人留有一絲期待。
張虹公式化道:“唐總讓我轉達,今天中午一起吃飯,地點稍後我發給你。”
沈諾白嘴唇抿成一條線,冷淡地應了聲。
張虹預定的是一家環境幽雅的私房餐廳。
沈諾白報了名字後,跟着服務生徑直沿着雕花欄杆向裏走。
餐廳是一座裝潢講究中式四合院,每一處透着十足古韻。院落間零散分布着的涼亭作為雅座,穿過斷橋流水,再往裏走,才是雅廂。
服務生把沈諾白帶到一個名叫“寒水間”的雅廂後,禮貌地問,“先生,請問是現在上菜,還是過一會兒上菜?”
沈諾白:“過一會兒吧。”
服務生點點頭,退了出去。
沈諾白獨自一人坐在圓桌一角,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始終沒有動靜。他散漫地靠着椅背,目光空洞地落在紅木桌上的繁雜花紋上。
“哥哥!”
良久,門口傳來一個暖乎軟乎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寒水間”的門半敞着,透過門縫,沈諾白看見了個熟人——
是周潛抱着他的妹妹,後面跟着一位中年男人。
周潛路過“寒水間”門口時,似是有感應地朝裏面投來的目光看去。
透過明滅的暖黃燈光,沈諾白與周潛二人對視了幾秒。
周潛微微停頓,緊接邁出步子走了過去。一行人轉過拐角,走進了另一個雅廂,和“寒水間”剛好緊挨着。
又碰到周潛了?
他們一家人也來這裏吃飯啊。
真好,熱熱鬧鬧的。
沈諾白指骨一下下磕着手機屏幕,心裏想着。
“先生,請問現在上菜嗎?”半個多小時後,服務員又走進來問了一遍。
“上吧。”沈諾白看了看時間,他淡淡應了聲。
另一邊。
雅廂的雕花窗戶沒有關,稚嫩的童聲從窗戶飄出。
“我要吃芝士玉米酪!”周糯一坐下來,就對桌上的甜點饞涎欲滴。
周潛無奈,這小丫頭一碰到甜食就撒歡兒,拉都拉不住。
小丫頭叽叽喳喳,一會兒要吃甜點,一會兒又要吃紅燒肉,一頓飯吃得忙忙乎乎。
一旁的中年男人是周潛的大伯父,名叫周正譽。
他看着自己女兒吃得撒歡,無奈地寵溺笑笑。然後他盛了碗香芋蓮藕排骨湯遞給周潛,“阿潛,嘗嘗這個。”
芋頭和蓮藕熬得軟糯,湯汁鮮美濃厚,正是周潛喜歡的口感。
看周潛喝得開心,周正譽笑着和他講,“這道湯專門給你點的,就知道你喜歡喝!”
周潛:“謝謝大伯父。”
周正譽長相儒雅,作為公司老總,長年養成了上位者說一不二的氣勢。可此時,他看着周潛竟罕見躊躇起來。
想了又想,還是沒忍住地開口,“阿潛,你別怪老爺子把你丢過來,畢竟錦川的教學風格更嚴一點。你才剛上高二,一切都還來得及,別因為你爸媽的事情,就放棄自己……”
敏感的字眼似是一下子戳到了周潛的肺管子,他面色一寒,手中筷子輕輕落在碗碟邊,發出“啪”的清脆聲。
“大伯父,我吃好了,去趟洗手間。”周潛面上一副完全拒絕交流的表情,像是一顆又冷又硬的石頭。
路過“寒水間”時,他看到雅廂的門依舊半敞着,桌上的菜一口沒動,新同桌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裏,神情冰冷,沒有流露出一絲焦急之色,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這人無關。
周潛眉梢微挑,這頓飯沈諾白可等得真久,要是擱他早就不耐煩了。
等了很久的沈諾白看着一桌子菜慢慢冷掉,他嘴角抿得越來越直。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終于,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張虹抱歉地對他說,唐總不來了,因為會議延遲,她們得去趕飛機,又連聲說了好幾個對不起後,挂掉電話。
聽着電話挂斷的“嘟嘟”聲,沈諾白心頭微微泛苦。他冷眼看着桌子上的菜,毫不留戀地起身走出餐廳。
沈諾白走了沒多久,周潛他們也吃好了。
走的時候,周糯還偷偷往自己兜裏揣了兩塊小糖果,引得周正譽和周潛啞然失笑。
走出雅廂,周潛特意看了一眼“寒水間”。一桌子菜他來得時候什麽模樣,現在走得時候仍舊什麽模樣。
裏面一男一女兩個服務生正在八卦着,男服務員說:"這一桌子菜真是可惜了。"
女服務員接茬說道:“那可不。不過,最可惜的,還得是那個小男生,攤上這麽一媽,忙得連和兒子空出一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說到這,女服務員一臉同情,“你說說,這孩子也是怪可憐的,等了一中午,愣是啥也沒吃。走的時候,你是沒見那孩子的臉色呦,我看了都心疼!”
……
周潛頓在原地,腦海裏閃過沈諾白清清冷冷面對一桌子菜坐了許久的畫面,眉眼不禁沉了幾分。
周正譽從後面跟出來,他順着周潛的目光看過去,雅廂裏沒什麽人,只有服務員在收拾桌子。
“走吧,阿潛?”
周潛斂起眼皮,恢複了平日裏的冷淡。邁着長腿和周正譽他們走出了餐廳。
—
午後陽光悶仄,明晃晃的光線大朵大朵的從厚重的雲層中投下來,透過明淨的窗戶把教室裏照射地如同躲在玻璃罐裏的魚罐頭。
沈諾白安靜地趴在桌子上,一手捂住後脖頸,一手垂着按在胃上。碎發下額頭被汗水浸濕,他中午什麽也沒吃,這會兒胃裏攪得厲害。
教室裏大家陸續吃完飯回來,門口有人喊了幾聲“沈諾白”。
沈諾白緊緊縮着眉擡頭望去,細瘦的手腕捏了捏發酸的脖頸。
“老班叫你去趟辦公室。”那人說。
斂起眸子裏的煩躁,沈諾白先去水池邊洗了把臉,才向趙文明的辦公室走去。
“諾白,快來看看這個!”
一進辦公室,趙文明熱情地眯着眼睛招手。
他遞給沈諾白一份彩頁,上面用大字寫着“百年芳華正青春,共聚校慶相守時”。
“這不要到校慶了,各班要選一個節目報給學校,我這第一個就想到你了!”趙文明喝了口茶。
今天他保溫杯裏泡的是枸杞菊花,紅枸杞和黃菊花順着水流攪在一起,發出咕嚕嚕的水泡。
“我?”沈諾白不明白。
趙文明杯蓋一扣,“別和老師裝傻!我可是知道你打小就會跳舞,咱們班你上吧?怎麽樣?”
沈諾白想也不想,立刻拒絕了。
“真不去?”趙文明眼睛眯成一條縫,透過蒸騰水汽看着沈諾白。
他想了想,悠悠道:“我還記得十年前,錦川一高90周年校慶的時候,你的父親也來跳了支舞,那可是一場極其精彩的表演。”
趙文明臉上雖然依舊笑着,眼睛裏卻帶了幾分深意,仿佛直直看進了沈諾白的心裏。
“諾白,有些事情總是需要去面對的,別讓自己留下遺憾。”
沈諾白眼眸猛然一縮,手掌捏緊成拳,看着趙文明的眼眸中湧上掙紮。他一下子就聽懂了趙文明的言外之意。
那年的校慶晚會,他也在場。
他還記得,舞臺上跳躍的金色燈光打在父親的身上,随着精準的卡點動作,現場的氣氛被推向高潮。
最後一個音符停止,舞步定格,追光燈綴下如冷月般的光芒,父親親吻無名指上的鑽戒,然後翩然離場。
滿場的歡呼聲似乎要将穹頂掀翻。
彼時在臺下的沈諾白,雙頰被氣氛炒地通紅,神情激動而充滿憧憬。
待父親節目結束後回到後臺,年幼的沈諾白直直撲進父親懷裏。
他眸子亮晶晶地像是偷藏了星星,對父親激動地說自己将來也要像這樣,超級無敵帥地在舞臺上跳舞!
父親溫柔把沈諾白抱起來,演出服上的鉚釘閃着亮光,他笑着說“好”。
可是,誰也不會想到,這次的舞臺竟成了父親最後一次登臺跳舞……
胃裏似是湧上一團滾燙的火,灼燒、翻滾、抽扭。
沈諾白強行掐斷回憶,他額頭上開始滲出汗水,強忍下疼痛,神情重新變得冷漠。
他想不想的并不重要,他只知道唐女士是肯定不會同意的。
“老班,還是換別的節目吧。要是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趙文明遺憾地聳聳肩,他剛剛差點以為沈諾白就答應了呢。
放下保溫杯,他一把将宣傳頁和報名表一股腦塞到沈諾白的懷裏,“這個你先拿着,不着急,你再考慮考慮。”
說完,不再聽沈諾白拒絕,他揮揮手讓後者離開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