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袁遠走了
袁遠走了
袁遠決定回美國的時候夏柚正在進行一場慢無休止的會議，她坐在宋煜旁邊做筆記，一刻也沒有倦怠。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幸好她設了靜音，除了她沒有別人發現。
夏柚悄悄把手機拿到桌子下面，是一條微信，來自蒲蕭陽。
“晚上一起吃個飯？”
夏柚嘆了口氣，自從相親那天以後，蒲蕭陽就一次一次找借口約她出來，有時候甚至通過袁璐，着實讓她慌亂。
算了，開完會再想想怎麽拒絕他吧
宋煜這個人雖然私生活無比混亂，但是在工作上卻不得不說十分認真踏實，他站在投影儀前拿着指揮棒說得天花亂墜，夏柚在下面聽得卻是昏昏欲睡。
袁遠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電話。
袁遠這個人就是這樣，性子急，遇事不喜歡等，覺得微信短信都不如打電話來得快，所以一有事他就會一個電話敲過來。
可是會議還沒有結束，夏柚不方便接聽，只好挂斷之後在微信上問他有什麽事。
“夏柚，我要回美國了，晚上六點半的航班。”
袁遠言簡意赅，夏柚卻一個人盯着手機屏幕愣了好久。
“怎麽決定得這麽突然？”
“蘇錦說……有事情讓我回去。”
能是什麽事情？竟然讓他臨時做出這麽重要的決定，時間趕得她都一點防備也沒有。
“我們不是說好明天回三中的嗎？”盡管如此，夏柚還是想作死地問一句。
“不去了，下次吧。”
袁遠回夏柚的微信總是很快，常常是她一眨眼的功夫，對方就已經回她了，這次也是一樣。
“夏柚，注意聽我說的！”宋煜突然點名，把夏柚吓了一跳，她只好收起手機，又默默記錄起來。
晚上夏柚被迫加了半個小時的班，下班的時候已經五點三十多了，她趕緊給袁遠打電話，袁遠人已經在路上了。
“你在哪兒呢？”袁遠問夏柚。
“剛出公司。”
“那你別來機場了，打個車回家吧，我回了美國給你消息。”
袁遠難得這麽體貼，從前都是大聲嚷嚷“夏柚，你要是不來送我上飛機我就不回美國了！”，現在讓她回家休息。
“蘇錦出了什麽事嗎？”夏柚小心翼翼地問。
“不是大事，她懷孕了。”
夏柚一個沒站穩，直接踩空，她穿着高跟鞋，一下子崴了腳，袁遠只聽見電話那邊夏柚一聲尖叫，就再沒聲音了。
她懷孕了。
蘇錦懷孕了！
這樣嚴重的事情，袁遠竟然說沒什麽大事，夏柚一屁股坐到樓梯上，一只手抱着腳，失了魂一般定在那裏不動了。
過了兩分鐘，夏柚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誰不輕不重地拍了兩下，她再回頭，是周舟。
“你怎麽坐在這兒了？”周舟不解地看着她，夏柚低頭示意她看自己的腳，周舟這才發現。
“腦袋都在想什麽呢你！走個路都會出事兒。”周舟無奈地坐到她旁邊，關切地問：“還能走路嗎？要不要我打電話叫老大開車來送你去醫院？或者直接叫袁遠送你去吧。”
夏柚搖搖頭，很猛烈的那種搖頭，悠悠道：“別告訴袁遠……他要回美國了。”
周舟一驚，問：“什麽時候的事？機票買了嗎？什麽時候走？”
“差不多快登機了。”
“天吶，他這人怎麽說出現就出現說消失就消失啊，你是因為急着去送他才崴腳的吧？”
夏柚還是搖頭，說：“我沒事，回去拿冰敷一下就行了，你給我攔輛出租車就別管我了。”
“這怎麽行呢。”周舟不放心讓夏柚就這麽回家去，但是夏柚一直堅持，周舟沒有辦法只好聽她的。
夏柚在公交車上又接到了袁遠的電話，袁遠語氣裏有些擔憂，問：“剛才電話怎麽突然斷了，出什麽事情了嗎？”
“沒什麽事，”夏柚透過車窗看了眼窗外，淡淡道：“你放心回美國吧，袁阿姨那裏我會經常去看她的，你不要擔心，有喜訓記得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嗯。”袁遠挂斷電話，夏柚卻拿着手機久久沒有反應。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夏柚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何媛覺得奇怪，問：“怎麽了在公司？怎麽一點精神都沒有？”
夏柚不想說話，繼續癱倒在沙發上。
“這孩子！”何媛恨鐵不成鋼地又自言自語了兩句就開始上菜開飯。
“今天有你喜歡吃的糖醋排骨，你媽說這排骨還挺新鮮的，你嘗嘗。”夏宏江夾起兩塊排骨放到夏柚碗裏，說道。
夏柚埋頭吃飯，排骨不甜，她覺得一點味道都沒有，吃了兩塊就不想再夾，再嘗別的菜也都是一個味道，她默默停下了筷子，一個人回了房間。
夏宏江覺得奇怪，問妻子：“這丫頭今天怎麽了？怎麽像是丢了魂。”
何媛搖搖頭，繼續吃她的飯。
夫妻二人只有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夏柚打小就是被夏宏江給慣大的，這麽些年她一直都像是沒有長大，何媛常常思考，夏柚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麽原因，也許是歸根于家庭教育。
何媛提議：“你說夏夏這麽大了還和我們一起住，是不是太不獨立了？袁璐說人家美國人十八歲就脫離父母了，我們是不是也應該讓她自己在外邊适應适應？”
夏宏江不贊同，“你這是想讓夏夏搬出去自己住？我可不放心，怎麽說還是個小姑娘呢。”
……
客廳裏夏宏江和何媛還在激烈地讨論，夏柚卻聽得煩躁，這樣類似的對話，他們兩個人已經進行了五六年，她聽着都為他們覺得累。
但是這就是生活啊，零零碎碎點點滴滴這樣才算是生活，天底下沒有永恒的愛情，只有永遠的生活。這就是愛情衰老以後會變成的樣子，夏柚心知肚明。
袁遠和蘇錦，若是從愛情變成生活，肯定也會像別人那樣，從浪漫一步一步走到到瑣碎。
從淩城到洛杉矶的航班沒有直達的，夏柚不知道袁遠在哪個機場中轉，他發來報平安的短信的時候已經是他登記後的十五個小時以後，夏柚已經憂心忡忡地睡了一夜，又重新投入到了繁忙的工作當中。
“我到了。”袁遠這次發來的微信終于有了文字，簡短的三個字，一個标點符號，後面還配了一個龇牙笑的表情。
這很難得，看來袁遠心情很好。
袁遠告訴過夏柚，他在美國已經向蘇錦求婚了，但是蘇錦拒絕了他，這就是他這次賭氣回來不告訴她的理由。
那麽現在蘇錦懷孕了，毫無懸念他們是要結婚的，只不過是在中國結還是在美國結，怎麽結，這些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夏柚能參與的，大概也只有多送一些份子錢了。
夏柚不是一個傻女孩，從小到大她的智商就屬中上，尤其精通數學，這在一大堆對數字過敏的女生裏面顯得格外難得。後來上了高中，夏柚的顏值漸漸為她招來源源不斷的桃花，對付那些獻殷勤的男孩們，夏柚也是盡顯妙招，老師們都說：“夏柚這個女孩子，很聰明，有想法，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絕不會做傻事。”
夏柚在心裏默默嘲笑她們，她們沒有一個人真正了解過她，她做的傻事太多，最傻的一件就是出于本能地喜歡上袁遠。
“高一六班的袁遠，真讓人頭疼，咱們班的同學少和他接觸，他一身的負能量，千萬小心近墨者黑。”
老師們當年給過這樣的勸告，可惜她當時沒有聽。
夏柚一點兒也不聰明，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她就不該當初拿得起卻放不下了這麽多年。
“夏柚，你發什麽呆呢？”宋煜發現夏柚無心工作，走到她座椅前試圖去碰她的手。
夏柚沒多想就是一巴掌揮上去，“啪！的一聲，清脆響亮，門外整個辦公廳的人大約都聽見了。
“這是上次的，”說着又是一巴掌，夏柚站起身來，傲氣地說：“這才是今天的。”
憋了這麽久，誰讓他非要好死不死地往槍口上撞，夏柚無奈，她總要找一個人發發脾氣才行，不然這麽多年的怨氣難道都發到袁遠身上去嗎？
衆人都佩服起夏柚的膽量，夏柚收拾了包包上前臺請了半天假，下午一個人進了三中。
三中的樣子倒是和十年前沒有大的分別，除了新蓋了一棟學生公寓，其他還是老樣子，只是管理得更加嚴格了一些，夏柚給高中班主任打了電話門衛才放她進去。
三中是淩城第二好的高中，第一毫無疑問是淩中，夏柚遺憾以兩分只差落了榜，和袁遠同是天涯落榜人一塊兒進了三中，兩個人在裏面摸爬滾打了三年，最後這小子卻被隔壁學校的蘇錦給拐走了。
夏柚不服，明明她是近水樓臺，明明她是日久見人心，可是為什麽偏偏天有不測風雲？
夏柚閉上眼睛，任風把她的頭發吹亂，她想起那一年穿着白校服的自己，那時候的袁遠身邊只有她，可是她卻膽怯地錯過了表達心意的先機。
沒有送出去的情書，
塞給別人的棉花糖，
扔掉的奶茶，
就到此為止吧。
嗯，到此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