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許川的眼睛看上去很紅,但不是要哭的那種紅,是遲遲不敢眨眼,酸出了血絲。他像被定在那了似的,渾身僵直着,眼睛已經失焦了,但眼球一下都不轉。
他微微張了張嘴,嘴巴動的幅度很小,聲音很輕亦或者說壓根就沒發出聲音地重複:
“別說出來。”
他喜歡翟清俊。
這件事情他原本是全世界唯一的知情人,這是獨屬于他的,藏得堪稱完美的秘密。
這句話、連帶這個概念,在他大腦中已經存在很多年了,在心裏承認自己喜歡翟清俊,簡直和呼吸一樣簡單。
但他從來不敢想,有一天這個秘密被人發現了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當他被人問起是不是喜歡翟清俊時,他會如何回答?
激動的,亦或者平靜的。
直白的,亦或者委婉的。
但都沒有出現。
想象終歸是想象。
他也是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根本不敢聽見這個問題。
又何談回答呢?
眼睛好酸啊,簡直要酸出眼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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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川擡手捂住眼睛,無奈又自嘲地笑了出來:
“太沒出息了。”
這話以前季叔老說,他小時候一哭季叔就一邊行動上哄他,一邊嘴上罵他:
“沒出息。”
現在季叔沒在身邊,他自己來罵好了。
“……”
池曉也不自覺地揉了揉眼睛,自責道:“早知道不問了,我也真是的,一直是藏不住話的性格。她都說過我好多次了,我到現在都沒改掉。”
許川在情緒裏暫時沒有緩過神,沒有注意到這句話中的“她”。
反倒是池曉,話一出口自己就愣了一下,不自覺地擡手輕輕地打了一下嘴。
她打量着許川,見後者并沒有什麽異常的反應,只是眼睛盯着一處發呆,放心了。
“我會保密的。”池曉說。
許川說:“謝謝,走吧,等會兒真追不上他們了。”
兩人餘下的路程裏,池曉一直克制着自己說話的欲望,許川見她幾次欲言又止,心情莫名好起來很多。其實只是一個問題而已,他只要想通了,接受了,對他而言就什麽都不是。
他叫住池曉,主動提起:“我只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問,也是第一次被發現,太突然了,不知道怎麽回答。”
池曉驚訝的表情:“第一次?那……好吧,他那些兄弟看着跟他一個樣,直得要命。”
她想想李文豪,想想童一舟……
不奇怪了。
池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笑出了聲,她說:
“哎,說真的,你現在去親翟清俊一下,他們只會覺得你大冒險輸了。”
許川無奈笑笑:
“是啊,所以第一次。”
“還是我們女……女孩心細,對吧。”池曉挑挑眉,“其實一開始我也沒看出什麽,就剛才……你沒發現嗎?他說的話,對你攻擊力好像跟加buff了一樣強。”
許川怎麽可能沒發現。
他只是早就接受了這個事情,別說翟清俊剛才那樣刻意紮他的話了,就算是他平常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帶給他的影響也會無限大。
“但是哦,”池曉眯了眯眼,“我發現他生氣了。”
“嗯。”許川應了聲。
“不是你想象中的生氣。”池曉一聽就知道他跟自己現在沒同頻。
許川皺眉:“今天沒怎麽跟他說過話,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就生氣了,可能是快有女朋友了,打算跟我這個走得有點過于近了的普通朋友拉開一下距離吧。”
“不是不是。”池曉下意識摸了摸鼻子,思考了一下,試探性地說:“我感覺是,我個人感覺啊。”
她很嚴謹地重複,深思熟慮後說到了重點:
“他好像吃醋了似的。”
許川表情一僵,片刻後一臉茫然。
有些呆愣:“我今天……沒跟徐雅茵接觸過。”
不應該啊。
他和徐雅茵,是他單方面知道的“情敵關系”。
雖然沒有血雨腥風,但是他下意識會排斥接觸“情敵”的,他也是人,不是因為喜歡翟清俊喜歡到願意步步退讓,就接納他身邊的所有人,乃至他“未來的女朋友”的聖人。
“不是吃徐雅茵的醋,诶,你怎麽變笨蛋了,我覺得你好聰明的。”池曉沒忍住跺了一下腳。
許川:?
“他明明是因為看到咱倆老站一起才生氣的好不好!”池曉說。
許川的反應更呆了。
他向來是個寡言少語但內心門兒清的聰明人,突然看上去表情呆呆的像小學生遇到高數題一樣,極其違和。
許川半晌說不出話來,腦子裏僵住一瞬之後,開始各種維度瘋狂思考。
兩人就這樣沉默得爬了大半路程。
快要登頂的時候,許川突然說:“我想了一下,我還是不能這麽催眠自己。”
“誰催眠你了。”池曉疑惑。
“他是直男,我不能把他耍的那點小脾氣,當成他喜歡我的證據。”
抓住一些蛛絲馬跡,深入剖析,試圖找到他也喜歡自己的證據。這幾乎是每個暗戀者都會做的一件事,起初許川也會。
他也曾經把翟清俊對自己的那些好,當作他可能也喜歡自己的一些證明。
但翟清俊對他太好了,他一開始好像比大多數暗戀者都要幸運,他可以很輕易地就找到大把大把的證據;但他也最悲哀,證據越多,希望越大。
對一個直男抱有“他可能會愛上我”的希望,是許川眼裏比見鬼還恐怖的事情。
這個他拼命累積起來的希望,輕而易舉就能擊碎,遙遙無期看不到盡頭。
以至于到現在,他害怕的不是“翟清俊不喜歡他”,害怕的是自己會“期待翟清俊喜歡他”。
池曉第一次直面這種扭曲又仿佛很說得通的單項愛情,她呆滞地反應了很久,對這樣的感情半晌也評價不出一句話來。
追上大部隊之後,許川看上去面色如常,只是和翟清俊之間依舊有層莫名的隔閡。
這層隔閡,許川當翟清俊耍小脾氣,難過之餘勸自己別往心裏去。
而翟清俊,他自己也說不清這股火氣到底從哪裏來。
是見到倆同性戀親嘴刺激太大,再見到自己的好兄弟就莫名覺得奇怪?
還是看到好兄弟跟一個剛認識女孩走得很近,近到都不主動來找自己,所以生氣?
好像兩者都有。
但又兩者都牽強。
于是他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你帶水了沒。”翟清俊一臉煩躁的拍了下李文豪的屁股,李文豪差點跳起來,雙手捂着屁股沒好氣道:“帶了也不給你喝,你有病。”
“我就是有病,”翟清俊理直氣壯,“給病人點水喝,要渴死了。”
“真沒了,等她們拍完照不就走了嗎?下去買,忍忍。”
翟清俊喪氣:“忍不了。”
這個莫名其妙的氣生得他嗓子真的很幹。
突然,他一低頭,一瓶帶着紅色标簽的熟悉品牌的水出現在他眼前,水的主人手指纖長,他很熟悉,看了很多年了。
許川拿水瓶在他身前晃了晃:“喝嗎?”
翟清俊僵住,沒有動作。
許川垂下眼:“沒開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