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二十五章
劉易在外面出差,訴狀是送到他家的,他爸媽也不在,光剩一個老奶奶,趙欣抱着孩子連招呼都沒打,就走了。
當天晚上趙欣沒回去,毫無意外...手機快被劉易打瘋了,都到了這時候,劉易依然沒有悔改之心,給趙欣發來的消息,充滿了嘲諷鄙夷還有奚落——
[你離開我能做什麽?三十一歲的女人你覺得還有未來可言嗎?]
[或許你有,你可以回老家,跟你父母一樣種地務農,然後帶着我們的女兒一起,将來一家人齊齊整整都做農民?]
[趙欣你認命吧,有什麽好掙脫得呢?你本來就是個一事無成的女人,要不是遇見了我,你的下場會更慘!]
或許是因為堂哥跟父母親都在身邊的原因,趙欣并沒有像以往那麽害怕那麽迷茫,相反思路變得格外清晰,她知道想要離婚,這一遭是遲早要走的,因為劉易說過,他絕對不可能同意離婚。
如果可以趙欣也想好聚好散,可惜這事她一個人做不了主。
拿到訴狀,劉易的家人就到法院哭天喊地,這一家人根本不講理,劉易她媽一個勁兒的罵趙欣,說她是人販子,騙子,不要臉的爛女人,我兒子在外頭兒辛苦工作,一年到頭連半天假都不敢請,賺來的錢全花在這個女人身上,結果呢!她非但不感恩,還要離婚!簡直沒天理!!
程與梵沒時間過去,只好讓陳燃跑一趟。
一來一回大半天,陳燃氣的都快要掀桌子,松開襯衣扣子,又把袖子撸起來,平常律政佳人的精致,全被她抛之腦後——
“根本就是無賴!一點道理都不講,把所有罪名全怪在趙欣頭上!什麽都是他兒子最好,他兒子最辛苦!張口閉口全是女方不掙錢,我就奇怪了,那當初女方也是有工作的,還不是為了給他們家生孩子才辭的職?而且還是劉易主動提出來讓她辭,怎麽...到頭來全都不認賬了?!”
罵完,陳燃舒坦多了,但也還是氣,收斂了些情緒,同程與梵道——
“現在劉易他們家那邊鬧得厲害,根本不能提離婚兩個字,而且劉易的表哥提供了一份借據,說他們夫妻曾向自己借款三十萬,借款消息是從趙欣手機上發送過去的,而且也有趙欣的收款記錄,劉易說這筆錢,用在了兩人的共同生活裏,說實在想要離婚也行,但女方要承擔一部分債務,也就是要還給劉易表哥十五萬。”
程與梵蹙眉“趙欣借錢了?”
陳燃:“問題就出在這兒,趙欣說自己從來沒有借過錢,更加沒有收過什麽款,根本就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如果她沒有借過錢,那劉易他表哥的借據又是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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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與梵思慮片刻,腦子裏閃過幾個以前辦過的離婚案件——
幾條關鍵信息,就在眼前鋪展開——劉易、劉易表哥、趙欣借據,趙欣不知。
程與梵問:“之前趙欣是不是說過,她的彩禮是十五萬?”
陳燃愣了下,回想在法院門口的鬧劇:“是,我有印象,劉易他媽也有喊說是當初花十五萬娶回來的兒媳婦。”
“那就對上了!”
程與梵繼續道:“這筆錢應該不是借款,而是劉易當初給趙欣的彩禮,現在他們家想把這筆錢要回來,但是劉易跟趙欣已經結婚四年了,又有孩子,所以返還彩禮根本不可能,他現在只能把趙欣變成共同債務人,又因為劉易的奶奶幫他們帶孩子,劉易又把每個月的大部分收入轉給了他奶奶,這樣一來他們夫妻根本沒有共同財産,劉易那部分無所謂,都是親戚還不都是劉易他表哥一句話的事兒,趙欣就不同了,她是真的自己要拿錢出來,如果這樣...那她現在不僅分不到錢,還要給男方還債,秉承有利于小孩撫養原則,大概率争不到撫養權,又需要每個月給劉易支付撫養費。”
陳燃聽着有些糊塗“可是借款這事是一年前,那個時候趙欣還沒有離婚的念頭。”
程與梵不語,看着陳燃,給她理清思路的時間。
陳燃細思極恐——“不是吧...劉易設的局?”
“他到底是結婚還是騙婚?那這樣的話趙欣也太慘了...劉易他們一家都是毒蛇啊?!”
“估計被趙欣抓住女票女昌的時候,劉易就已經在防備了,他不僅要趙欣一無所有,還要把她逼到絕境。”程與梵想了想又說:“既然有借據,有收款,那這筆錢去哪兒?總得有個說法吧?”
陳燃:“那還不随便劉易說,趙欣在家裏根本不管事兒。”
“這事等于作僞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劉易很有可能只跟他表哥串通了。”
“老大,你的意思是?”
程與梵凝神思忖,随即問道:“劉易他表哥結婚了嗎?”
陳燃:“肯定結了,劉易他表哥比他大五歲呢。”
程與梵:“讓趙欣去找劉易他表哥的老婆。”
陳燃:“啊?人家能見她啊?”
“先找,見不見再說,萬一見了呢?”程與梵微微挑眉“我就不信他們一家都是這個德行,如果能見面,知道讓趙欣幹什麽吧?”
“錄音?”陳燃小聲道。
程與梵颔首作答,又提醒她——
“操作的時候讓趙欣注意,還有,讓她約在有監控的地方。”
“哎,我知道!”
....
趕下班前,陳燃風風火火的回到律所。
“老大!幸虧你還沒走,有眉目了,劉易他表哥的老婆說了,根本就沒有給劉易他們夫妻倆借錢!”
事情是這樣的,在程與梵的提醒下,陳燃立刻動身就去找了趙欣,向她說明了一些情況,所幸陳燃來的及時,當時的趙欣因為這莫須有的十五萬明顯慌了,她爸媽為了能讓女兒把婚離掉,商量把老家房子拿出來貸款的,然後再問親戚借一點,想辦法把這還十五萬湊齊。
老實講,陳燃看到這一幕無疑是心酸,不論近年來網絡上關于父母插手子女婚姻狗血視頻,又或是自己在學院、律所跟過的狗血案子,盡管瞠目結舌大跌眼鏡,但放在現實裏,陳燃還是更願意相信,愛孩子的父母遠多于不愛孩子的奇葩。
同樣都是獨生女,有些情感是可以共通的,陳燃自然而然聯想到自己身上,如果自己有事,自己爸媽應該也和趙欣父母一樣,傾其所有的幫助自己。
陳燃讓趙欣先不要慌,現在是法治社會,真的假不了,假的也不可能成真。
劉易只是一個普通男人,做着一般般的工作,拿着人均差不多的收入,他不可能主宰誰,也不可能成為誰的主宰,而且最重要的一點,作僞證是犯法的。
這件事從頭到尾,可能就是劉易跟他表哥兩個人串通合謀的,其他人應該不知情。
趙欣問陳燃,那自己要怎麽做?
陳燃說去找劉易他表哥的老婆。
其實鬧到現在這個地步,按道理劉易他們一家都該對趙欣不待見,可偏偏趙欣跟劉易她表嫂關系還不錯,可能也是因為幫表嫂的孩子補過課的關系,表嫂雖然學歷不高,但是個向往知識的女人,又或許同為女人,同為丈夫的妻子,孩子的母親,所以表嫂對趙欣跟劉易離婚這事,并沒有像劉易她爸媽那麽瘋癫,電話打過去的時候,能聽得出來,她的語氣平和,多是同情。
當趙欣提出來,想要和她見一面,表嫂便爽快答應了。
陳燃讓趙欣把手機調成錄音模式,叮囑她——在這個過程中你要交代一下時間、談話者的身份,交談的時候盡量全名稱呼,撿主要的東西詢問,因為錄音證據的內容跟其他證據的內容是相互印證的,你說太多無關緊要的東西,法官也不會聽,另外要注意談話內容不要涉及個人隐私,口吻也要盡量自然,你要誘導對方說出你想得到的信息,如果語氣太強硬或者要挾意味,很有可能會被指為不合法而不予采信,最後控制時間,點到即可。
趙欣緊張,兩只手攥到發白,但一想到女兒,她就又有勇氣了,無論如何自己都不能讓孩子在一個畸形的家庭裏長大。
這場談話,時間不長,四十分鐘左右。
趙欣很聰明,幾乎把陳燃交待她都做到了,最後的錄音結果十分理想,該說的全都說了,不該說的也被她表嫂說了個遍。
...
陳燃此刻有種匡扶正義,壞人即将得到制裁的酣暢感——
“他表哥是個妻管嚴,老婆在錢這方面看的尤其緊,不管是五金店進貨出貨的款子,還是平常店裏的流水帳,一毛錢都不給他摸,所以三十萬的借款根本就不可能,本來她表嫂還有些猶豫...要不要說,我讓趙欣跟她講這涉及到作僞證,她表嫂剛好算是懂一點法,但又不是很懂的那種,所以一聽涉及到作僞證,立馬就緊張起來,生怕會被劉易連累到,斬釘截鐵的告訴趙欣絕對沒有三十萬的借款,她說那段時間,店裏用錢周轉,別說三十萬,就是三萬拿出來都困難,還有——”
說到這個,陳燃的表情可謂咬牙切齒——
“劉易是個慣犯,最近一次的女票女昌記錄在趙欣提出離婚前的三天,而且他被趙欣抓住女票女昌的時候也不是第一次,真正第一次在他剛上大學的頭一年,這個人,真是刷新了我的三觀,女票女昌屢教不改,婚內長期出軌,妻子提起出離婚,他又試圖借款造假,三點拎出來,怎麽也該能一次判離了吧?”
道理是這樣,但家事案又包含太多人情,誰也不敢打包票——
“這幾年離婚案子,幾乎就沒有一審能判離的。”程與梵手指點着桌子“該打的預防針還是要打。”
“唉...這都不判離,那怎麽才能判離?我真是搞不懂,人家夫妻感情破沒破裂人家自己不知道?法官就那麽庭上見個兩面,就清楚了?”
陳燃嘴上不樂意,心裏也知道沒辦法,又抱怨了句:“女孩子啊,眼睛都擦亮一些吧!”
“有沒有可能不是女孩子的眼睛擦不亮,而是男人太會裝?”程與梵說道:“一個人天天都說愛你,清楚你的所有喜好,避開你的一切雷區,當你們精神世界高度契合的時候,誰都會淪陷的。”
陳燃啞然。
“那...那怎麽辦?無解啊?”
“經濟獨立吧,不依附于任何人,更不要相信誰會養誰一輩子,最後就算輸了,至少你還有錢。”
....
晚上回到家,程與梵小酌了幾杯,之後打開星空儀,躺在床上發呆。
她發覺自己的腦子,似乎出問題了,好多事情都記得不大清楚,有些忘記好久的..突然間想起來的時候,全是滿滿的不真實感,就好像宿醉後的第二天。
阮宥嘉說她這是一個人太久了,得了寂寞孤獨綜合症,找個人溫暖一下,就好了。
程與梵回她一句:去你的。
可真扔了手機,卻又忍不住思考起來。
莫非自己真的得了什麽所謂的寂寞孤獨綜合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