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長與狗

第9章 半路殺出的怪物

第九話  半路殺出的怪物

“抱歉，已經坐不下了！”雖然不忍，岸邊的士兵依舊是毫不容情地死死攔住随時會喪失理智的難民，急聲喝令：“啓航！”

客輪啓動的剎那，有人陡然從岸邊縱身躍起，向着船舷撲去，卻在咫尺之隔的地方掉入了水中！

那樣不顧一切的行徑讓所有目睹之人動容。

巨大的腳步聲振響在內門附近，宣告着迫在眉睫的危機。

“混蛋！你往哪裏射！”

“但是……根本就沒用啊！”

“少發牢騷，快點裝填炮彈！”

“做不到啊！”

士兵們的狂吼聲，怒罵聲，在越來越劇烈的震動之中顯得沮喪而慌亂。

就在這時，頭頂響起了轟鳴，巨大的石門緩緩降落！

“大門……要關了，快撤啊，不然會被撇下的！”一名士兵驚慌失措地大叫一聲，也不顧長官還未下達撤退命令，急忙丢下大炮向大門沖去，其他士兵見狀也紛紛搶身過去！

在最後關頭，即使是訓練有素的士兵也無法抵抗死亡的恐懼，他們抛棄了紀律和準則，心中只剩下強烈的求生之欲。

“先不要關門，還有很多人在裏面！”

“如果這道門被破，就不只是被巨人占領一條街這麽簡單，人類的活動領域就只能退到羅塞之牆內了！”

“但是……也不能就這樣對裏面的人見死不救！”

城牆上方的箭樓控制室內同時響起了士兵們激烈争吵的聲音。

“快點關門，巨人來了！”門外匆匆闖進兩名士兵，大聲叫道。

“快關門！”

“住手！”看着那名士兵揮手下令，漢納尼沖上前去就要阻止，卻被其他士兵攔住。

就在這時，一聲非比尋常的巨大腳步聲突然響起，緊跟着，第二步，第三步……

整座箭樓都在猛烈顫動着，如同蛛絲般的細小裂痕在堅實的牆體上蔓延，頭頂灰塵石屑簌簌而落！

還未來得及穿越那道門的士兵們陡然停下腳步，鼓起全部的勇氣回過頭來，看到的是一只雙眼閃爍着金色光芒的十五米級巨人！

這只巨人的外形如同他的腳步聲一樣，是與衆不同的，高大健壯的身軀肌肉贲起，如同穿着一副铠甲般，光從視覺上便能強烈地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可怖力量！

走到主幹道上，那只巨人面朝內門，右腳後退一步，微微躬起了身軀，調整雙手的姿勢，陡然一個箭步向前沖去！

“開炮！”士兵首領用近乎咆哮的聲音狂吼着，炮聲震天響起，無數炮火拖着黑色的煙尾裂空飛襲！

然而，那只巨人不避不閃，轟擊在身上的炮火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甚至沒有對它的行動産哪怕一絲一毫的阻礙！

铠之巨人奔跑的速度反而直線提升，鋼鐵般的雙足以越來越瘋狂的速度踩踏在地表之上，如同天之巨捶轟砸人間這面大鼓，密集的振響連成一片，以人類的雙耳已無法捕捉其中的短暫間歇！

巨大身軀狂奔帶起的勁氣如同風暴席卷了整條街，滋生的強壓讓兩側建築迅速爆裂，在猛烈的震動之中垮塌散落成一堆堆廢墟，那些在道路中間緩慢行動的矮小巨人瞬間被踩成肉醬！

士兵們的面目被恐懼完全扭曲變形，瞪大的眼睛裏布滿血絲，倒映出那只狂奔的怪物迅速放大的身影！

“啊啊啊……快關門……巨人進來了……”他們張大嘴巴喉嚨裏迸發出心膽俱裂的尖叫，絕望而慌亂地向着緩緩下移的城門狂奔而去！

滅頂之災迎面而來的驚駭場景在河流兩岸難民的視野中産生了強烈的沖擊，那樣不可抗拒的毀滅力量，仿佛帶着無形的地獄之火隔空灼燒而至，陷入極度恐慌的人群如同浪尖上的浮沫一般不自禁地向後湧去。

下一刻，銅牆鐵壁般的巨軀如同撞豆腐一般破開了城牆，連帶着還未關上的城門，內門的牆壁下方濃煙滾滾，一時無法視物。

當濃煙消散之後，十五米高的巨大洞口赫然在目，牆壁內外瞬間寂靜如死，只有巨大的腳步聲從洞口另一端不急不緩地傳來，踏着死亡的節湊，猛烈敲擊在每一個人心頭！

已經開動的客輪之中，莫風卿低垂着面容，如同石雕般一動不動地坐在人群中，不知從何時開始，整個人似乎都在微微發抖！

他的右手緊緊扣住那柄白銀吞口，青銅為鞘的長劍，手背竟暴出了青筋。

“你怎麽了？”利威爾目光沉沉地凝視着內門的方向，即使是身處如此緊張混亂的境況，也敏銳察覺出了身旁之人的異常。

“沒事！”莫風卿簡短回答了一句，聲音略帶沙啞。

“我去那邊見個朋友。”少年忽然站起身，迅速掃了利威爾一眼，然後向着客艙另一面走去。

城門洞口之前，铠之巨人如同不可撼動的神邸一般聳立在那裏，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很顯然，這是一只擁有智慧的巨人，有獨立的意識。它的目的，就是破壞城牆，利用大批食人魔的力量來毀滅人類。

然而，當他邁開腳步準備撤退的時候，一道辨不清本體的殘影如同驚電在半空閃爍了一下，向着站立在洞口前的铠之巨人飙射而至！

初始殘影對于巨人來說細小得如同一根幾乎難以注意到的銀針，只是針尖一點寒芒卻是迎風暴漲，仿佛一瞬之間将所有日光吸收殆盡，剎那已如一輪炙日迎面轟擊而來！

巨大的轟鳴聲以城門為中心爆炸開來，熱浪攜裹着炙熱的碎石朝着外城倒卷而回，铠之巨人被一股壓倒性的狂霸之力轟回外城，如山般的龐大軀體在地表之上高速摩擦，火花四濺中碾壓了身後即将越過洞口的無數巨人，血肉橫飛的場景以更加震撼的方式呈現。

“啊啊啊……”那幾名僥幸未死的士兵狂亂地尖叫着，讓他們心膽俱裂的并非內門被突破這個可怕的現實，而是洞口出現了一只真正的怪物！

鮮血從頭頂啪嗒啪嗒地掉落，如同螳臂般鋒利的黑色巨鐮，呈扇面遮蓋在頭頂，尖銳的利刺之上挂着不成形狀的淋漓血肉，透過巨鐮的縫隙，可以看到上面被擋下的亂石及牢牢锲入殘破的牆壁之內的無數黑鐮！

黑鐮表面覆蓋着層層拳頭大小的鱗片，泛起幽冷的寒茫，大量粘稠的血污黏在上面冒着絲絲熱氣。

這個怪物的形态像極了一只巨大而詭異的多足蜘蛛盤踞在洞口，然而片片鱗甲之下無休無止地分泌出猩紅的液體，鮮血淋漓碎肉拖挂的場面實在讓人心驚肉跳，即使沒有人能夠看到它的正面，可僅僅只是背面便産生了超越任何巨人的恐怖感！

“別叫了，再叫就吃了你們！”軀體裏以極為驚人的速度持續分裂出黑色的巨鐮，将洞口封得越來越嚴密，那怪物竟然口吐人言，聲音嘶啞低沉仿佛在極力隐忍着什麽，卻完全不像人類。

“我來擋住洞口，你們想辦法盡快轉移民衆！時間緊急，都麻利點！”緩緩将罩在士兵頭頂的巨鐮收回體內，怪物身上鱗甲張開，如同被毒舌鑽噬一般汩汩冒出鮮血來！

震驚恐懼的情緒幾乎要炸裂的士兵，在混亂的意識中還是分辨出了這句話的意思，呆了一瞬立刻從地上爬起，向着前方狂奔而去！

在人們看不到的地方，那只怪物的正面形态完全呈現在巨人面前。

它漆黑如墨的主軀幹和節肢動物一樣，由多個體節組成，卻是四面八方處處都能生長分裂出鋒利如刀的巨大鐮足！

寬達三米的頭部竟然隐隐形似人類，只是雙目赤紅，裂至耳根的血口獠牙密布，整個頭部表面是深淺不一猩紅色，沒有皮膚包裹的血肉不住地往外滲血。

它的身體快速膨脹着，以肉眼可見的可怕速度向兩側分裂出新的節肢，一道道黑色鐮足挂着血肉筋腱破體而出，向前方的廢墟伸展蔓延，織出一張觸目驚心的赤黑色巨大羅網！

只是片刻之間，它的軀體已經占據了大約一公頃的範圍！

基于內門後方人類氣息的引導，不知死亡恐懼為何物的巨人們毫無感知地向着張開的獵網雲集而來！

但是……铠之巨人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

當在希幹希納區擊殺入侵巨人，掩護平民撤退的調查兵團趕到內門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即使城裏建築提供了有利的獵殺條件，但巨人源源不斷地湧進城內，對于人手有限的調查兵團來說也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此次情況突發，在壁外能夠起到補給作用的運輸隊在壁內擁擠混亂的環境中根本起不到作用，而市中心的補給塔也被巨人侵占，所以現在無論是從體力還是瓦斯和刀片的剩餘量上考慮，都不容許他們繼續作戰。

況且，瑪利亞之牆被破，希幹希納區已經沒有死守的意義。

此次的傷亡依舊慘重，為了安全起見，所有成員都來到巨壁頂端，沿着瑪利亞之牆向北方內門行進，雖然繞了不遠的路程，但确保了途中一切順利。

只是，當他們看到被攻破的內門時，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也就是說，如今整個瑪利亞之牆都已淪陷，人類的活動領域必須撤回羅塞之牆內。

兩名精銳士兵很快帶回了被驅至山林深處的戰馬，鞍囊中事先儲備了物資，這是逃回內地不可或缺的關鍵。

內門和羅塞之牆間的直線距離有100公裏，要撤回安全地帶相當于一次最長遠的遠征，好在廣闊的地域和各處逃亡的人類能夠有效地分散巨人。

只是，這次的行軍隊伍之中，多了一只小白狗，和一柄白銀吞口，青銅為鞘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