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陌笙在大學畢業那年去過一趟新疆, 初夏的喀納斯山川與草原共存,陌笙在一個叫菠蘿π的民宿入住,在其中一個老板娘的招呼下騎了馬。
那是陌笙第一次騎馬, 當馬兒沿着湖邊走時,陌笙看着洶湧的湖水,心裏一陣發怵。
三天後她又騎了一次。
那次是晚上, 與民宿的其他住客一起玩了“你有我沒有”的游戲, 喝了一點點酒, 另一個老板娘帶她去騎馬。
月下長草如風, 陌笙沒由來想起一個人。
她忽然覺得慢悠悠地騎馬一點意思都沒有, 于是讓老板娘帶她策馬奔騰。
陌笙在正面湧來的晚風裏, 想起薄晴當年說的那句:
【很多時候,善良的人只能壞一下,就那麽一下,而往後很長時間裏,都要承受代價。】
那個時候陌笙以為所謂的代價無非就是些偶爾興起的愧疚和自責,又或者摻雜點其他難以言喻的情緒,可風湧起的那一瞬間, 陌笙才恍惚意識到,什麽情緒, 都是無可厚非的。
真正讓人承受的,是時不時湧起的回憶。
每一次憶起,都是新程度的深刻。
而薄邁的樣子, 以及曾經帶給她的每一份感受,都将在每一次的深刻裏, 愈漸清晰。
她這輩子都忘不掉薄邁了。
而今晚的月下,無風, 只有汗如雨下,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有一層黏稠感。
待徹底平靜下來,陌笙突兀地回憶起那次新疆騎馬之旅,她覺得奔騰程度甚至不如今晚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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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薄邁不知睡着沒睡着,把她抱得很緊,陌笙幾乎喘不過氣,她想動一動,剛有動作,薄邁就會忽然睜眼,他眼中看上去并并沒有什麽太清醒的意識,但是眼睛整得很亮。
在他無聲地注視下,陌笙只好停下所有動作,直至他再次閉上眼睛,陌笙才得以氣息平穩地觀察他這張臉。
她似乎從來沒有好好看過他這張臉。
客觀來說,薄邁長得不錯。
眉眼深刻,鼻梁高挺,月下一層淡光照在他下颌線上,鋪至喉結處微微突起。
那裏有一處淡紅的牙印。
是剛剛陌笙情不自禁時咬上去的。
同一時刻,薄邁掐緊了她的腰,入得更深更用力。
他故意刺激她,“不是有過419嗎?那麽緊?看來對方不行。”
陌笙氣喘籲籲,抓着他的手摁在浴袍沾染的血跡上。
薄邁明顯得意很多,眉眼都飛出更激烈的情動。
在這種層面上,男人總有些難言的占有欲。
第一次結束後,陌笙後背抵在冰涼的窗上。
她渾身熱得難受,這面牆如同一塊冰,給予了她特殊的慰藉。
她仰面閉眼,臉頰緋紅。
薄邁将濁液落至一旁,看她一副疲倦不堪的模樣,臉上沒有露出歡愉或者滿足的情緒。
他仍然雙眼沉沉,讓人難以捕捉他的真實情緒。
他似乎更加不開心了。
陌笙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他模糊的面孔,唇角勾出了淡笑。
她很是無所謂的樣子,這讓薄邁胸口愈發得悶。
她譏道:“你活兒也沒好到哪裏去啊?之前沒人吐槽你嗎?”
薄邁抿唇。
片刻,一把将陌笙拽起來扔到窗上。
新的翻滾之際,陌笙手指插進薄邁的發叢裏,她偏頭湊到他耳邊,輕聲呢喃說:“不是不打算換地兒嗎,小狗?”
薄邁動作一頓。
陌笙頭落枕。
薄邁看向她的眼睛。
幾秒過去,薄邁笑了。
不知為何,陌笙在他眼中看到一種近乎自虐的破碎。
他說:“又不是第一次當你的狗,你裝什麽?”
陌笙一怔。
很莫名其妙,不知為何,那一瞬間薄邁眸中的破碎感似乎輕了很多。
好像她的停怔帶給了他微妙的滿足。
他抓住她的手,十指扣緊,俯身咬上她的唇。
聽着她的悶哼聲,他似乎愈發得滿足。
中途有一次陌笙皺着眉喊疼,薄邁掐住她的脖子,很是嘲諷道:“你也知道疼?”
陌笙沒說話,只是後來再也沒有喊過疼,時不時還會讓薄邁快一點,重一點。
她嘴上逞強,本以為身體上會吃大虧,結束後才發現還好。
因為薄邁也不過只是嘴上下刀,手卻從未失了分寸。
他其實一向如此,心裏有一杆很清晰明了的秤。
可這樣的人總是最吃虧的。
誰不喜歡會說好話的人呢?
陌笙就那麽安靜沉默地看着薄邁,一直到天邊亮起第一道青色。
薄邁終于睡沉,陌笙得以離開他的禁锢,起身拉上了窗簾。
她放輕腳步去洗漱,在薄邁愈發沉穩的呼吸中,拿手機操作一陣,又用薄邁的指紋解鎖了他自己的手機,才離開酒店。
前臺正在交接班,陌笙想起什麽,過去跟前臺說續房。
前臺笑着說:“昨晚薄先生已經續過了。”
陌笙這才了然薄邁為什麽能找到她的房間,想必是直接跟前臺報了她的名字續房,前臺自然不會再追問他房間號,只會在續好以後跟他确認一遍房間號是否正确。
“好,謝謝。”陌笙轉身離開。
才早上七點,周末酒店這個點人很少,車站人也不多,陌笙坐上去梁溪的車,在梁溪簡單吃了早飯才給黃果發微信問她醒沒醒。
【黃果:瀉藥,我爸媽大早上喊我起來吃早飯,我眼睛都快掉下巴了。】
【陌笙:嗯,勞煩撿起來,再把家裏地址發我一下。】
【黃果:?】
陌笙将自己此時此刻的定位發給黃果。
【黃果:???】
【陌笙:來都來了。】
【黃果:。】
【黃果:牛逼。】
半個小時後,陌笙抵達黃果的家門口。
黃果家在濱湖區萬達廣場,這片兒雖然屬于萬達,但是發展已經是舊城區了。
陌笙一進巷子就看見各家各戶牆上塗着紅色的拆字。
陌笙挽住黃果的胳膊,“拆二代,抱抱我。”
黃果冷漠,“謝邀,拆不了你家一輛車。”
陌笙有點意外,怎麽跟網上說的拆遷不一樣?
“啊?”
黃果說:“現在拆遷不行啦,能分到比現在大一點的房子就不錯了。而且這說拆,還不定什麽時候拆呢。”
陌笙:“好吧,有比沒有強。”
黃果豎拇指,“樂觀如你。”
黃果這一扭頭,才看見陌笙耳後,媽的好大一顆草莓。
黃果尖叫:“陌笙!!!”
這片兒一踏進來像回到縣城,街坊四鄰住得都很近,房子也不是商品房,都是從前自家蓋的。
想必街坊鄰裏也都互相認識。
所以黃果這一聲尖叫,換來的不是陌笙回頭,而是加快腳步,與她拉開距離,仿佛二人根本不認識。
黃果追上去,“哪裏跑!”
陌笙拎着果籃越走越快。
黃果一把搶走她手裏的東西,陌笙毫不留戀,黃果:“行行行,回去再說回去再說。”
陌笙這才涼涼看她一眼,大意:你也不嫌丢人。
黃果理直氣壯:“大家又都不認識,也就旁邊人認識一下。”
說到這裏,黃果随手指一家,“哎,這裏,住着兩個老人,手握七八百萬,我的媽,大家怎麽都那麽有錢?”
陌笙點頭,“有兒子嗎?”
黃果:“還真有。”
陌笙挑眉。
黃果:“已婚,兒子今年還沒到十八。”
陌笙:“那你再等等,別着急。”
黃果:“你媽的。”
陌笙笑出聲。
黃果父親與同事開一輛出租車,二人交接白晚班,黃果父親昨晚夜班,這會兒已經睡下,母親則在附近一家工廠上班,這會兒也已經去上班了。
黃果還有個弟弟,今年高二,姐姐沒結婚,在市裏一家口腔醫院上班。
這個點,家裏居然只有黃果一個人。
陌笙把東西放下,“那我來得還挺巧。”
黃果:“中午我爸媽也不回,下午四點半我媽下班,但是我姐要晚上八點才下班。”
陌笙說:“沒事,不用特意一起吃飯,來日方長。”
黃果不是在乎這些禮節的人,敷衍點頭,然後捧臉露出一雙“現在該你坦白了”的眼睛。
陌笙沉默。
黃果:“我看見了,我不瞎。”
陌笙:“嗯,那你知道一般成年人不過問這種事情嗎?”
“姐姐我今年還沒到十八。”黃果非常不要臉。
陌笙無語,沉默三五秒說:“說不清楚,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黃果立馬問;“什麽機會?我坐頭桌的機會不?”
陌笙再次沉默。
黃果乖巧等待。
半晌,陌笙說:“我還沒想好。”
這話的意思就是“黃果能否坐頭桌”全取決于陌笙一個人的意思了。
黃果品出這意思,也跟着沉默了,而後問:“哪家舔狗?就一點主見也沒有?”
陌笙失笑,輕聲說一句:“別那麽說。”
黃果:“喲,還護上了。”
不是護。
陌笙單純沒想明白自己想要什麽,她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會容易被外界言論影響,所以盡量讓黃果少說點什麽。
但是她也沒否認。
說到底黃果也是個成年人,知道陌笙是真心不想聊,便不再追問,插科打诨幾句,拽着陌笙去逛街。
乘坐地鐵的時候,陌笙讓黃果去販賣機買票,還說一句:“今天你請,謝謝。”
黃果愣一下,“我請就我請,地鐵你都坐不起了?”
陌笙沉默了下,說:“限額了。”
黃果:“啥?”
陌笙說不出話了。
這次輪到黃果沉默,好一會兒,她試探問:“平江有那麽貴的男模?你下載反詐app了沒?”
陌笙:“……”
仍在平江酒店的薄邁在差不多的時間醒來。
酒店窗簾遮光度極好,驀然睜眼,屋內一片漆黑,讓人恍惚昨夜春宵究竟是夢境還是幻覺。
薄邁在漆黑中懵了一會兒,才猛地起身,身側床鋪一片涼,想必對方已經離開了很久。
掌心的涼意讓薄邁愈漸清醒,心跳也逐漸平緩。
好一會兒,薄邁才面色淡然地找手機,打開看一眼時間,已經快十點鐘。
微信消息無數,薄邁随手點進去,意外地發現近期聯系第一位是陌笙。
聯系時間是今天早上七點。
他當時還在夢裏,必然不是他發了或者回了什麽消息。
她倒是動他手機動得理所當然。
薄邁點進聊天記錄,入目是好幾條轉賬信息。
陌笙轉給他的。
整整二十萬。
并且非常體貼地替他收了。
薄邁盯着手機屏幕,好一會兒,笑了。
他笑得咬牙切齒,眼紅腮緊。
他再次躺回床上,明明一肚子火,卻被床上被褥裏夾雜的氣息擾得心神不寧。
最終薄邁起身,離開前,他掃一眼飄窗上的雜物,大步走了過去。
走出酒店的一刻,薄邁接到陌生號碼的來電。
他一邊往車上走一邊接通,對方聲音含笑,“早。”
薄邁拉車門的動作一頓。
“中午有事嗎?”梁豐沛問。
薄邁這才拉開車門,坐進去,問:“有事嗎?”
梁豐沛:“昨天你走得早,沒來得及跟你說,方老師給原叔叔的藥我替你拿了,中午要一起吃個飯嗎?”
薄邁答得幹脆,“行。”
梁豐沛笑:“那你來安排?”
薄邁“嗯”一聲。
挂斷電話前,梁豐沛說:“對了,加個微信吧,你加我?”
薄邁說行。
臨近十一點,薄邁回到家,原晔剛從小花園回來,看見他問:“昨晚怎麽樣?”
薄邁愣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昨晚的壽宴。
“挺好的。”他說。
“好,中午在家吃飯嗎?”
薄邁說:“不了。”
原晔點頭說好,并不多問。
十一點半,薄邁接到李良宵的電話。
“哪兒呢?”李良宵問。
薄邁說:“家。”
李良宵以為薄邁從昨晚到現在都在家,“哦”一聲:“中午怎麽安排的?”
薄邁說:“請你吃飯。”
李良宵:“嗯?行啊。哪兒?”
薄邁報了餐廳地址,李良宵聞言:“喲,就在樓下,我這就到。”
薄邁說行。
二十分鐘後,薄邁和梁豐沛前後腳抵達餐廳。
梁豐沛笑着把藥遞給薄邁,薄邁說:“謝謝。”
梁豐沛:“客氣。”
倆人一同往樓上走,拐上二樓的同時,李良宵從洗手間房間過來,碰見二位,“喲,巧啊。”
梁豐沛意外地挑眉,“那麽巧?”
李良宵龇牙:“是啊。”
梁豐沛往餐桌位置看一眼,沒看到什麽漂亮的年輕女孩,問:“你跟誰啊?”
李良宵朝薄邁一擡下巴,“他,你呢。”
梁豐沛先是一愣,随後笑了,“那還真是巧。走吧,小叔。”
李良宵一笑,“的咧。”
梁豐沛先走向餐桌,李良宵與薄邁并肩,小聲:“你玩我呢。”
“你想多了,”薄邁淡淡,“小叔。”
落座後,梁豐沛與薄邁正對面,本想詢問他有沒有什麽忌口,結果一擡眼看見薄邁喉結處一道明顯的印記。
她微微一頓,看了薄邁一眼。
薄邁與她對視,說:“你來吧,我們都行。”
梁豐沛靜默兩秒,笑着說好。
李良宵常有拍照記錄發朋麗嘉友圈的習慣,菜上來後就拍了幾張照片,順便發給梁豐沛幾張讓她發。
“點贊,大侄子。”李良宵說。
薄邁依次點開李良宵的照片,看見其中一張是紅酒杯的特寫,紅色的液體微晃,恍惚映出對面梁豐沛的側臉輪廓。
評論區有人認出,給李良宵評論:【小李子怎麽跟梁姐吃獨食。】
李良宵回:【有人請客,不來白不來。】
之後那人又回複了什麽,薄邁沒看。
他只是在梁豐沛去洗手間的時候問:“你昨天說,女人主動起來,手段高明?”
他口吻似在嘲諷。
畢竟梁豐沛今日實在不算太高明。
李良宵說:“差不多得了,人家還能次次表現那麽隐晦?萬一碰見個傻子看不懂怎麽辦?”
薄邁睨他一眼。
李良宵:“沒說你。”
薄邁哼笑一聲,什麽也沒說。
他保存了李良宵發的那張紅酒特寫照,然後僅一人可見地發了個朋友圈。
幾乎就一秒之差,朋友圈提示有人給他點了贊。
薄邁看着那提示的紅色數字一,面無表情切一塊牛肉放進嘴裏,牛肉煎得外焦裏嫩,口感豐富适宜,他卻嚼得牙齒發疼。
恨不得一口咬在人的頸部血管上才算過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