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薄邁的手很大,桎梏陌笙輕松地如同拿捏一只小貓。
陌笙不止後頸被人扣住,腰也被人掐住。
動作間,陌笙感受到他用指腹輕輕摩擦了她的後腰。
明明她穿着厚厚的棉衣,明明他動作很輕,可陌笙卻在呼吸盡被捕獲間,敏感地察覺到這很細微的動作。
如同一股微妙的電流,穿透并不隔電的一切,鑽進所有可以通行的地帶。
時間有點久了,出乎陌笙的意料。
畢竟他們的第一次,只是輕輕一碰。
陌笙掙紮起來。
她才輕輕一動,薄邁便放開了她。
然而只是唇角撤離,手卻沒有松開。
他們親密地如同一對深陷熱戀或者久別重逢的愛人。
陌笙低着頭,有些喘氣。
她感到舌尖有點麻,隐隐有點痛意。
具體感覺很難形容,有點像剛剛那兩勺辣椒。
她其實是很不能吃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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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邁倒是沒有變化。
他體力不錯,這點活兒似乎甚至不足以讓他心跳加快。
沒一會兒,薄邁松開陌笙的後頸,他沒有撩開她的頭發,而是就那麽兩指鑽進頭發裏,捏住她的耳朵。
他手有點涼,陌笙有點癢,瑟縮着脖子躲開。
沒了肌膚之親,風從他們二人中間穿過,帶走了一些旖旎。
陌笙輕輕咽了下喉嚨,口中津液漸漸消失。
薄邁注意到她這點細微的動作,勾了勾唇,問她:“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陌笙聲音有點啞。
“裝。”薄邁開始捏她的臉。
陌笙撥開他的手。
薄邁不太高興地“啧”一聲。
陌笙解釋說:“你手涼。”
薄邁輕嗤一聲,“嬌氣。”
“本來就是。”陌笙小聲說。
薄邁松了手,懶洋洋地,“知道了。”
倆人就那麽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幾句,氣氛平靜又和諧,如同被波濤洗禮後的沉默海灘。
忽然,彪子有了動靜。
陌笙側身,下一秒聽到外面的門被人推開的聲音。
她微微一怔,回頭看薄邁。
薄邁沒半點反應,還那麽吊兒郎當地坐着,看到陌笙看過來他才挑了挑眉,一副看戲狀态,“喲,被逮住了。”
陌笙有點無語,沒忍住反駁道:“是我一個人的事嗎?”
薄邁哼笑,“你覺得她會管我嗎?”
“我現在就是給她弄出來個孩子她也不會大驚小怪。”
說罷薄邁起身先走一步。
陌笙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什麽叫“生孩子”,她眼睫一垂,輕咬唇瓣,待聽到薄晴的聲音,才輕輕眨眼,斂去眸中淡淡波瀾。
“狗崽子晚上吃什麽?”薄晴進門踢了踢彪子的屁股問。
問完沒人回答。
薄晴看向薄邁,“聾了還是啞巴了?”
薄邁這才慢悠悠看向她,“跟我說話?”
薄晴指着他,“你別逼我抽你啊。”
薄邁不以為然。
薄晴看他那模樣就來氣,大步進屋,看見屋裏還有個人一愣。
她沒想到薄邁會直接把人帶回來。
待眯眼看清這女孩長相,更愣。
“是你啊?”
薄邁在後面慢悠悠道:“嗯,雷鋒。”
陌笙已經對兩個字脫敏了。
她主動朝薄晴笑笑,“阿姨好,我叫陌笙。”
“你好你好——”薄晴說完一頓,“你就是陌笙?”
陌笙點點頭。
薄晴盯着陌笙瞧兩眼,不知想了些什麽,又看向薄邁。
薄邁裝沒看見,站在門口跟陌笙說:“不是要回家?”
陌笙這才說:“哦,那,阿姨,我先走了。”
她邊說邊往外走。
和薄晴擦肩而過時,薄晴絲毫沒挽留,笑着說:“哎,好,哎?”
陌笙停下,“怎麽了?”
薄晴說:“忽然想起來你是不是有幾本書落下了?”
陌笙看一眼薄邁,薄邁臉上沒什麽表情,陌笙淡淡收回視線,跟薄晴說:“哦,是,謝謝阿姨,不然今天又要忘了。”
薄晴笑着說:“沒事,薄邁那渾小子粗心大意,指望他,他一輩子也想不起來。”
陌笙“嗯”一聲,問薄邁:“在哪裏?”
薄晴回答說:“在他屋裏呢,我那天還尋思呢,他房間怎麽還有書啊,他長那麽大我就沒見過他屋裏有書,後來一看果不其然不是他的,你們倆是同學嗎?我看上面寫的高一?”
陌笙回答說:“我是一中的。”
薄晴不經薄邁同意把門推開,聞聲“喲”一聲:“一中的呀?那成績好啊。”
陌笙笑笑,“也就一般。”
“能進一中哪能一般啊,畢業後再怎麽樣也能考個大專吧,大專是最次的了吧,”說着薄晴把書遞給陌笙,然後白薄邁一眼說,“你再看看你,中專畢業能有什麽大出息?以後南香這個縣城都出不去。”
說完又笑着跟陌笙說:“要不說小姑娘聽話呢,你看看你以後,考個大學,考出南香,再談個外地的有錢的男朋友,你爸媽真是祖上燒高香了。”
陌笙笑笑,沒接話。
薄邁在旁邊涼涼地接一句:“幾天沒見,學變臉去了?”
薄晴讓他滾。
薄邁轉身就走。
陌笙跟薄晴揮手,“阿姨再見。”
薄晴滿臉笑意朝她揚揚下巴,等陌笙和薄邁一前一後走出院門,薄晴唇角瞬間扯平,眼裏也極盡不悅。
院子外,陌笙跟在薄邁後面,她一直安靜無話,薄邁也并未主動說什麽。
走出巷子,來到大街道,陌笙跟薄邁說:“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薄邁沒說話,看着陌笙。
陌笙抿了抿唇,眼神有點躲閃。
薄邁盯着陌笙看很久,他這個人好像不知道什麽叫尴尬,自己看舒服了,一句話不說,朝陌笙揚揚下巴。
和薄晴剛剛的模樣如出一轍。
陌笙等了那麽久就等來那麽一個輕飄飄的動作,可她神情淡淡,似乎對此并沒有任何情緒。
只有輕斂眼眸時,輕輕抿了下唇角。
她很小聲地說:“拜拜。”
薄邁看見了,但沒說什麽。
陌笙目不斜視地離開,沒走多遠,她回頭看一眼,薄邁已經不在遠處。
彪子的身影也不見蹤跡。
陌笙只淡淡看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這結果是她預料之中的,薄邁并不是什麽所謂的“紳士”,晚上也許會出于風險考慮送一下,大白天是不可能願意浪費時間多走路的。
她抱着書回家。
薄邁也回家。
他進門就回自己屋,一擡眼看見薄晴在他床上坐着。
薄晴對薄邁一向沒有分寸感,否則剛剛也不會招呼不打一聲就進屋拿書。
此刻她坐在那兒摸摸桌子上的這摸摸桌子上的那,時不時開一下抽屜。
薄邁倚在門框上,嘴裏極盡刻薄,“翻出什麽好東西了?能拿出去換錢不?”
薄晴聞聲抓起桌子上不知一個什麽玩意兒就往薄邁臉上砸,薄邁偏頭躲開,卻沒想到沒完全躲開,東西擦過他的耳尖,瞬間升起一股火辣辣。
薄邁頃刻站直,他摸一下耳朵,指腹一層薄薄的紅。
“你犯什麽病?”薄邁看向薄晴。
薄晴大聲罵回去:“你犯什麽病?我是不是跟你交代過,別他媽瞎碰女孩!”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碰她了?”
薄邁話音剛落,薄晴再次砸東西過來。
薄邁有點惱,“你真的有病。”
說完轉身就走。
薄晴追上來,一巴掌抽薄邁後背上,震響一聲,她很嚴肅,“趕緊給我斷了。”
薄邁斜眼睨她,顯然是不以為然。
薄晴緩兩秒冷靜下來,說:“行,你不斷,我幫你斷,一中的陌笙是吧,馬上開學了,我直接去學校找她。”
說完薄晴也要走。
這次輪到薄邁将薄晴拽回來,薄晴睨他。
薄邁有點來火,聲音沉下來,“你真的有病。”
薄晴哼笑一聲:“彼此彼此。”
沒一會兒,薄邁從兜裏掏出一個打火機,他當着薄晴的面抽煙,一口吞雲吐霧後,看了薄晴一眼,發現薄晴看他,把煙和打火機遞過去。
薄晴也抽一根。
兩人雙雙沉默地抽完一整根煙。
薄邁先打破,他問:“為什麽?”
薄晴先是沒說話,等最後一點煙草燃盡,她才吐了口中的煙,扭頭看向薄邁說:“你要什麽為什麽?我再怎麽着也是一個女人,我看不慣你們這群臭男人禍害人家好女孩有問題嗎?你以後過的什麽日子,人家以後過的什麽日子?”
薄邁聞聲先是挑了挑眉,而後笑了。
“以後?”他說,“你想得可真遠。”
薄晴一滞,随後露出嫌惡的表情。
“你真他媽跟你爹一模一樣。”
薄邁淡淡:“哦,沒見過。”
薄晴:“沒有鏡子總有尿吧?”
母子倆一個比一個說話難聽。
可誰也不在乎。
更沒人往心裏去。
薄邁無所謂地譏諷回去:“怎麽,我這張臉上就沒你半點影子?那你豈不是虧大發了?”
薄晴冷笑,“你知道就好,把我氣死了你就什麽都沒了!”
“那你還不打算跟我說實話?”薄邁忽然問。
薄晴一怔。
薄邁看着她,似笑非笑。
薄晴擰眉,“你什麽意思?”
薄邁聳肩。
然後想往外走。
“薄邁。”薄晴叫住他。
“你到底什麽意思?”她問。
“字面意思。”薄邁說。
薄晴不想跟他打啞謎,“你跟我說清楚。”
“哦,那你先說清楚,”薄邁看着她,再次問,“為什麽?”
薄晴愣一下才反應過來薄邁問的是她為什麽不讓他禍害小女孩。
剛剛她回答得那麽大義凜然,冠冕堂皇。
此刻,她看着薄邁那雙深色眼睛,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薄邁似乎意料之中。
他并不強求得到答案,只說:“既然不說實話,那就也別管我。”
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家。
薄晴在院中駐足很久,待冷風吹僵了面孔,她才又氣又無奈地說:“你這狗兒子,我是一點也管不住了。”
……
薄晴這兩天不在南香,或者說,年年的這兩天,她都不南香,今天回來本來是想給薄邁改善改善夥食,結果現在薄邁走了,她看着空蕩蕩的院子,也沒了再留下的興致,轉身也走了。
每逢年關佳節,是薄晴最寂寞的時候。
那些人都有家有戶,唯有她,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
逛着逛着,薄晴停在了公園。
公園這時候人不如平常多,但比其他地方熱鬧一點。
放眼望去,大多都是老人和小孩,中心廣場有人穿着練功服打八段錦,旁邊一個女人坐在花壇邊緣。
薄晴也坐過去。
她們倆面貌氣質天差地別,薄晴穿着皮草,紅唇白面,看着雍容華貴,旁邊的女人則穿着灰撲撲的羽絨外套,人瘦面寡。
只是同為女人,薄晴能眼尖地從她那張臉上看出她昔日的耀眼風采。
可能女人結婚就是這麽回事。
先被男人吸幹精氣,再被孩子吸幹血氣。
最後落個“黃臉婆”的下場。
兩個人誰也沒主動搭理對方,各自沉默地坐到黃昏。
夜幕低垂,溫度下降,冷風掀起,薄晴和灰撲撲的女人一前一後起身離開。
……
陌笙到家才發現關倩茹出去了,晚上她随便做點吃的,關倩茹卡點回來。
陌笙随口問:“出去了?”
關倩茹“嗯”一聲:“轉轉。”
陌笙:“嗯,洗手吃飯。”
飯間,關倩茹一直心不在焉。
陌笙知道雖然關倩茹和陌家所有人關系都不好,但爺爺的突然離世,大概也對她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響。
更何況關倩茹本來就情緒不穩。
所以不管關倩茹吃了多少,陌笙都沒吭聲。
直到陌笙收起自己的碗筷時,關倩茹忽然問一句:“媽媽是不是老了?”
陌笙一怔。看向關倩茹。
關倩茹神色并不專注,她似乎在想別的事,好一會兒,才自問自答道:“是老了。”
陌笙嘴笨,不知道該說什麽。
更何況,在一些客觀存在面前,關倩茹确實老了。
飯後,關倩茹說要出去走走。
陌笙說:“我陪你吧。”
關倩茹擺擺手說不用。
關倩茹又去了公園,再次坐在花壇前。
夜色裏,只有月亮一點明亮,風很冷冽,顯得廣場格外空蕩蕩。
天氣太冷了,有人願意晨練,有人願意下午練,唯獨沒人願意頂着晚風練。
關倩茹一個人坐了很久,才慢吞吞起身離開。
關倩茹回來的時候陌笙在房裏寫作業,還有幾天她就開學了,學校年年屆屆都是高一下學期開始分文理,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個新的選擇。
陌笙也不例外。
陌笙自己是選理的,這個寒假,她把很多心思都放在了理科上面。
某種程度上,理科确實比文科更耗心神,陌笙常常一專注就是兩三個小時,今天也是,從資料書上擡起頭,已經淩晨了。
家裏安安靜靜,外面不知何時飄起雪花。
這場雪不知會下多久,會下多大,又能埋掉多少費盡心思留下的痕跡。
陌笙在窗前站着看了很久,并無什麽太大的反應上床睡覺。
初九,南香所有學校統一開學。
從初四到初九,薄邁沒有聯系過陌笙一次,陌笙也從未給薄邁發過一條短信。
而初四那晚的雪,也時停時下地落到了今日。
開學第一天,學校并無大事,無非就是發書,談文理分班,以及自習。
沒什麽痕跡地,一整天過去了。
晚自習放學,陌笙背着書包往家走。
她沒再走一職那條路。
她本來就不該走一職那條路,那樣繞遠了一個路口。
行至盡頭路口,遠遠地,陌笙看見一道黑色身影站在路燈下,燈光将飄搖的雪花照得清楚,卻沒照亮他的面孔。
只是少年發縫間猶如鑽了某些光。
他低着頭抽煙,煙霧如同雪花一樣白。
等她走到他旁邊,他丢了煙頭,輕輕吐掉最後一口白霧。
白霧撲到陌笙臉上,陌笙輕輕蹙眉。
“幹嘛?”她小聲抱怨。
薄邁盯着她,半晌,問:“生氣了?”
陌笙問:“氣什麽?”
薄邁挑了挑眉。
陌笙沒等到回答,抿抿唇,轉身繼續往家走。
薄邁順手抓住她的書包,陌笙瞬間被他扯地後退,差點退到他懷裏。
陌笙沒忍住鼓了鼓臉,似是發脾氣:“你幹嘛!”
薄邁絲毫沒當回事,反倒笑一聲。
“年齡不大,心眼挺多。”
陌笙一滞,仰面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