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從幼兒園開始, 謝凝就有着豐富被“追求”的經歷。
在還不懂顏值重要性的小時候,許多小朋友就已經注意到冰雪可愛的謝凝,在左右小朋友聒噪哭鬧、哭得滿臉鼻涕泡的時, 謝凝總是乖巧地坐在位置上,小身板挺得筆直, 雪白一張小臉肉嘟嘟的,眼睛卻出奇得大, 讓人看了就喜歡。
許多小朋友都會偷偷給他投喂小零食。
等小朋友認得字多了, 會在塞小零食的同時, 帶上一封封字寫得歪七扭八的情書。年紀再大一點兒, 大家的追求也變得更加直白。
只不過在逐漸變得成熟的同時, 這些追求者也意
ЙàΝf
識到,謝凝的性格很冷淡,過分冷豔的外在形象像一座雪山, 難以攀登,望而生畏。
依舊有不少人選擇飛蛾撲火。
謝凝遇到的追求者很多,明示、暗示、裝傻的都有。但他不需要這種追求,不需要戀愛, 也不需要靠戀愛獲得情緒價值,更不需要另一個人的陪伴。
他一個人就能過得很好。
只不過,謝凝獨來獨往的行為,在不少人眼中都是“孤僻”“不合群”的代表,他父母總是害怕他被別人孤立,心理醫生時清域也建議他多與外界社交,建立起良好的社交關系。
他明白他們的好意, 可他真的不喜歡。
人是社會性動物,需要從進入社交、形成社交獲得社會認同與歸屬, 但謝凝并不會因為缺少社交而感到焦慮或煎熬。相反,獨處于他而言是一種享受。
除非是親密的關系,對不熟悉的人,哪怕只是簡單吃個飯,而他而言都是不必要的行為。
謝凝并不是不能與他人社交,他也能與陌生人交談,把握社交的尺度,但他只是不想。他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可如果這個人是裴執的話。
Advertisement
謝凝設想了一下。
如果他的未來有裴執,每天睡醒之後,他都會被一個溫暖嚴密的懷抱擁住。
裴執會緊緊摟着他,盡管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裴執的手掌都會很有占有欲地抱着他的腰身,反複蹭他的脖頸,也許還會吻他。
以一種恨不得将二人融為一體的力道。
在許多方面,裴執有些霸道,占有欲也強到過分。但謝凝不排斥,也不反感這樣的占有欲。
畢竟沒人能拒絕一個,無時無刻對你表達熱烈愛意的人吧?
最起碼,謝凝沒有辦法拒絕這樣的裴執。
謝凝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但如果加一個裴執,似乎也不錯。
……
裴執那邊的事剛結束,就來公共工作室外面等謝凝。
正巧謝凝今天結束得早,把桌面手稿整理了一下後,給裴執回了個消息,一偏頭,他就在窗外的一條走廊裏,看到裴執的身影。
裴執早就到了附近,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裴執來到門口接謝凝,他很自然地接過謝凝手中包,裏面裝了幾本書,不沉,但他還是要幫謝凝拿。
他伸手幫謝凝調整了一下圍巾:“有沒有別的想吃的?還是說,繼續吃火鍋。”
之前說好晚飯吃火鍋,但裴執害怕謝凝突然想吃別的。
謝凝對吃什麽無所謂,火鍋也挺好的,天冷的情況吃正合适。他說:“嗯,去吃火鍋。”
裴執:“我們寶貝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謝凝:“你……”
裴執猜到謝凝想說什麽,故意學着謝凝開口:“你又這麽說話。”
謝凝:“……”
他很無語。
這是謝凝常對裴執說的話,因為裴執老是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他聽着奇怪,又不知道該怎麽說,于是每次都會帶着點小控訴,說:“你又這麽說話。”
這次謝凝不這麽說了,沉默片刻,他說:“幼稚。”
他又警告,“不準學我說話。”
裴執似乎要将幼稚貫徹到底,他牽着謝凝的手,側身低頭,幫謝凝調整好口罩、戴上帽子,很壞地說:“就學。”
臺階下方的平地都是白雪,上面遍布大大小小的腳印,這一次降溫來得突然,雪也比往年下得更為猛烈。
謝凝懶得理裴執,也不想和裴執鬥嘴,剛要邁下臺階,裴執攔住了他。
“過來。”裴執先下了地,雪面出現一個不深不淺的腳印。他背對謝凝,彎下了點腰身,“我背你。”
謝凝:“背我?”
“下雪了,怕你的鞋子被弄濕。”裴執說,“你鞋子可貴了。”
謝凝忍不住看了眼裴執的鞋。
他沒記錯的話,這是某奢潮聯名限量款,有價難求。裴執說他的鞋子貴,但裴執的鞋也便宜不到哪裏去。
謝凝的身子往前傾了傾,身軀貼上了裴執的後背,裴執拖着謝凝的臀部,将謝凝背了起來。
裴執走路很穩,謝凝并沒有感受到什麽颠簸,他戴着圍巾、口罩與帽子,幾乎被裹得嚴嚴實實,又因為被背着,裴執幫他擋去大部分風雪。
雖然還是有點涼意,但只要将臉埋進裴執的頸窩,基本感受不到寒冷。
二人外貌出挑,盡管謝凝的臉部被遮擋得嚴實,但氣質與體型都能說明,這個人是謝凝。尤其是謝凝經常在這附近走動,大家基本都眼熟了他。
再加上裴執最近也常來這邊,來都是找謝凝,這二人是誰,答案很明顯。
有人忍不住道:“卧槽?裴執是gay?什麽情況?他不是說他是直男嗎?”
“論壇的那些帖子是真的?裴執真在追謝凝?”
“難道還有人不知道體育系的裴執被藝術系的謝凝迷得死去活來嗎……當時論壇有人說裴執配不上謝凝,謝凝是智性戀不喜歡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裴執本人直接用真名開賬號下場,甩出高考截圖,來證明他配得上……裴執真的別太愛了。”
“……”
倒也不是他們想背後議論別人,而是,他們從來沒見過二人這個模樣。
謝凝和裴執都以高冷出名,不過高冷的側重點不一樣。謝凝像高不可攀的存在,高貴冷豔,多看兩眼都是對他的亵渎。裴執的冷漠帶着天生的傲氣,氣場強大,讓人不敢靠近。
結果這倆人湊到一起時,許多互動小細節特別黏糊,就比如,當下裴執背着謝凝,一直側頭去聽謝凝說話,模樣很是認真。而謝凝說話時,也會将腦袋往前伸一點,似乎怕裴執聽不到一樣。
裴執不知道說了什麽,似乎讓謝凝有點不開心,帽檐下的眉尖微微蹙起一點,緊跟着裴執馬上來哄。
原來他們談起戀愛來,也和尋常人差不多,也會做出一些幼稚的行為,說出一些幼稚的話。
旁人腦補得十分激動,但他們的對話并沒有什麽特別的。
謝凝趴在裴執的身上,突然擡起點腦袋:“我重嗎?”
“不重。”裴執說,“但我有點沒力氣了,需要凝寶的一個親親,來獲得能量。”
謝凝:“不要。”
裴執:“拒絕得這麽快,不再考慮一下?”
謝凝:“不要。”
裴執:“寶貝,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謝凝:“就不。”
裴執:“又撒嬌。”
口罩下的面龐微微發熱。
謝凝自認他說話語氣很正常,也沒有不妥之處,可能因為戴着口罩,外頭又比較冷的緣故,他的聲音帶了點兒鼻音。
但絕對沒有故意撒嬌。
裴執卻執着地認為這是在撒嬌,他停下腳步,找了處風比較小的地方:“真的不能再商量一下嗎?你親我一口,我就能走得更快,我們也能更快吃到火鍋了。”
謝凝把臉埋進裴執的頸窩,裝傻,裝死,裝沒聽見。
他這樣的小動作在裴執眼裏格外可愛,裴執低低地笑了,趁謝凝不注意,悄悄捏了捏謝凝。
謝凝猛地擡起頭,幾乎要被吓得跳起來,也幸好他現在被托着臀背着,又戴着口罩,裴執才沒看到他驚詫到有些驚慌的臉。
“好吧,我們寶貝不願意親,那就不親。”裴執說,“就算沒有親親,我也不能讓老婆太晚吃到火鍋。”
“不能餓到我們凝寶。”
裴執換了一條路走,這條路比較窄,距離校門口比較遠,尋常走的人不多。但勝在有許多綠植與掩體,能夠遮擋許些風雪。
剛剛那條路十分開闊,基本沒什麽遮擋,有風雪全往身上吹了。他怕謝凝被凍着又或是感冒,所以選擇走這條比較遠的路。
反正謝凝也不重,裴執多背一會兒也沒關系,他也喜歡背着謝凝。
更重要的是,不能讓謝凝生病。
雖然裴執沒有說,但謝凝也明白這一點,四周的掩體削弱了風雪帶來的涼意,他伏在裴執的後背上,感受着源源不斷的熱意,以及被溫暖包裹住的感覺。
“裴執。”謝凝突然喊。
裴執微微側首,他以為謝凝有話要說,他怕自己聽不清,于是停下腳步,偏頭的幅度更大。
謝凝同時摟住裴執的脖子,傾過腦袋,一片雪花落在裴執的面頰。謝凝隔着口罩,輕輕地吻了吻他。
雪花的涼意與親吻的溫熱同時降臨,裴執怔了一瞬,謝凝就已經扭頭離開:“好了,繼續走吧。”
謝凝重新将臉龐埋進裴執的頸窩,“好好走,不然給差評。”
面頰的雪粒融化成雪水,在肌膚上形成一小塊濕痕,就仿佛,是謝凝的親吻留下來的痕跡一般。
裴執的神色變得柔和,他的唇角小幅度挑起:“我是你的馬夫嗎?還差評。”
謝凝:“我可沒這麽說。”
“你是我的寶貝,我是你的什麽?”裴執明示道,“需要我給點提示嗎?”
謝凝閉上眼:“聽不見。”
“寶寶,你喊我一聲。”裴執真的很想聽,可謝凝不肯喊,他也沒什麽辦法,“就一聲,好不好。”
謝凝問:“喊你什麽?”
裴執:“老公。”
謝凝:“嗯,聽到了。”
裴執發現,他又被套路了。
昨夜也是,他被謝凝用這樣的方法套路,今天謝凝連招數都沒有變,一模一樣的對話,他又被套路了一回。
也不知道為什麽,只要在謝凝面前,裴執那一向靈光的大腦跟不會運轉了似的,只要謝凝勾勾手指,他就會迫不及待地湊上來,連自己叫什麽都忘了。
但真的,好可愛。
可能是因為平日的謝凝太過冷淡,好似沒有什麽能挑起他的情緒,現在的謝凝也會主動開開小玩笑,露出類似幼稚的一面,讓他看起來更加鮮活靈動。
謝凝和裴執到了商場,在餐飲一樓遇到一個老熟人。
時清域恰好來商場見客戶,見完後準備随便找個餐廳吃飯,但現在是飯點,所有餐廳都需要排隊取號。
裴執提前在網上預定了位置,拿了號,時清域看着裴執手中的號碼牌,又看向謝凝與裴執緊扣在一起的手,沉默片刻後,問:“不介意一起拼個桌吧?”
謝凝看向裴執,他倒是沒問題,關鍵是裴執的想法。雖然時清域算是他的朋友,但對裴執而言,時清域就是一個陌生人。
本來是二人約會,卻突然多了個陌生人,如果是他,他也會不滿。故而,裴執拒絕的話,他也能夠理解。
裴執:“不介意,一起吧。”
反正是謝凝的朋友,他得表現得大度一點。
三人坐了個四人桌,謝凝和裴執坐在一塊,在謝凝入座前,裴執把圍巾摘下來,給謝凝當坐墊,又将謝凝的餐具反複擦了幾遍,才給謝凝用。
時清域知道謝凝有潔癖,以前見面聊病情時也一起吃過飯,他知道謝凝的潔癖沒有誇張到這種程度。
謝凝:“先點菜吧,我不能吃太辣,別的都可以。”
他想了想,又說,“不要菌菇湯。”
時清域沒有客氣,他在菜單上勾了幾個,把菜單遞回去:“我這樣就可以了。”
“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時清域。這次也比較巧,正好遇見你,我最近也打算聯系你,談一談……後續的事。”
時清域不确定謝凝身邊的人是否知道謝凝的情況,謝凝說:“沒關系,可以當着他的面說,他知道我什麽情況。”
裴執總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你好,我叫裴執。”
時清域了然颔首,他看了裴執片刻,目光一點點平靜下來。沉默幾秒,他重新看向謝凝,溫和地笑了笑:“我們好像認識很久了。”
謝凝:“應該有四五年了?”
謝凝是在高二升高三那年認識的時清域,那段時間他在畫室集訓,畫室壓力大,每天需要與各種畫材接觸。有潔癖的他很注重個人衛生,但他突然發現……壓力大的同時,似乎也讓他的皮膚饑渴症變得有些嚴重。
剛上高中的時候,謝凝就發現他有有點奇怪,特別渴望得到擁抱,希望與人産生肢體接觸。後來他看了醫生,認識了時清域。
時清域給了很多治療方案,包括藥物治療,但對謝凝的用處不大。不過,好在他的潔癖占上風,又因為他定時看醫生的行為,給他産生了一種正在積極治療的心理暗示,心理作用的效果竟然還不錯。
裴執給謝凝燙着肥牛片,放在調料碗碟裏,等待變涼,若不是對面還有時清域,他還得手把手喂進謝凝嘴裏。
時清域:“最近你沒有回我消息,是情況還不錯嗎?”
謝凝:“我可能沒看到你的消息。是的,最近我的狀态都很好,偶爾有時候我會與行人産生肢體觸碰,比如擦肩而過,我不會像以前一樣産生嚴重的反感與抵觸。”
謝凝最嚴重時,不小心與別人産生肢體觸碰,會産生反胃的嘔吐感。
裴執:“我在網上看,皮膚饑渴症的成因似乎有很多。”
時清域:“确實。皮膚饑渴症的病因和發病機制很複雜,目前沒有很完善官方的說法,不過最有說服力并且公認的一種說法是缺少愛撫。比如在嬰幼兒時期,孩童需要得到足夠的愛撫以及肢體觸碰,否則會感到不安、沒有安全感。又比如在童年時期遇到過某種傷害、長期壓抑生理需求、長期受到冷落沒有得到足夠關注、家庭氛圍不和諧、父母時常當着孩子的面吵架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還比如青春期發育時荷爾蒙躁動卻沒有得到正視對待……皮膚饑渴症的誘因很多也很複雜,得結合實際情況綜合來看。”
但謝凝究竟是哪一種,說來慚愧,時清域作為陪伴謝凝近五年的心理醫生,竟一無所知。
謝凝雖然和時清域認識很久,也是他的固定患者,但謝凝一直不喜歡與人交談私事。
謝凝看似冷淡,但待人紳士有禮,交談時很有分寸,時清域問問題,他看似很配合,但在問到一些比較私人的問題時,他都會巧妙地轉移話題。
他有很強的領地意識,也不喜歡別人進入他的世界。
所以這麽久了,時清域只大概知道,謝凝家裏條件很不錯,家庭氛圍也很和諧。
之前謝凝父母也來這裏做過心理咨詢,那一次,謝凝一家一起來,當時時清域很配合地裝作第一次見到謝凝。
謝凝的父母是一對很随和、并且很相愛的伴侶,對謝凝也很溫柔。
時清域試着想走進謝凝的內心,了解更多的信息,給出專業性的幫助。謝凝看似配合,實際上,謝凝的所有行為都在表達抗拒。
謝凝的戒備心太強了。
除非謝凝自己允許,否則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內心。
時清域将這幾年他了解到的專業知識告訴二人,謝凝其實對這些并不上心,裴執聽得很認真,在聽到一些細節與注意事項時,還會存進手機備忘錄。
裴執聽着聽着,突然說:“我想起來你是誰了。”
見二人都看過來,他似乎有點尴尬,“之前我在網絡上,找你做過心理咨詢,當時我懷疑我得了皮膚饑渴症。”
這件事給時清域留下了極深的印象,主要是,他遇到的皮膚饑渴症患者不多。裴執這麽一說,他大概想起來了,思索片刻,他才道:“你是nnbb?”
謝凝略帶探究的目光,落在裴執身上。
裴執正在喝水,被嗆了兩聲。他的耳根被看得有些紅,故作鎮定:“嗯,是nnbb。不過那是一場誤會,時醫生你不愧是專業的,完美解決了我當時的問題。”
謝凝低聲問:“你問了什麽?”
“……”裴執也放輕聲音,似乎也怕丢人,“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每天想粘着你不放,那段時間你又在冷落我……我怕你嫌棄我太粘人,可我又很想粘着你。我不知道該問誰,就上網搜索,浏覽器搜索的內容告訴我,我可能得了皮膚饑渴症。”
“然後我在網上挂了個號,醫生正好是你朋友。”
謝凝:“好巧。”
時清域剛要說話,裴執先一步出聲:“确實很巧,這個世界太小了。”
火鍋吃得差不多了,時清域看了眼時間:“你們先吃,等會我約了患者,就先走了。”
他看向謝凝,“有事随時給我發消息。”
謝凝道了聲“好”。
火鍋店十分悶熱,到處都是鍋底的氣息,時清域出了店鋪,依舊感覺身上都是火鍋的味道。
他扯了扯領口,悶熱的感覺并沒有好上多少,商場內也開了熱空調,盡管臂彎挂着外套,只穿着一件毛衣,他都感到有些呼吸不上來。
時清域不是傻子,他一眼就看出謝凝與裴執二人關系匪淺,裴執明顯對謝凝很殷勤。
但他沒想到,謝凝會接受裴執的殷勤。
從前的謝凝不是這樣的。
這與時清域記憶中的謝凝,截然不同。
扶梯緩緩下行,時清域又猛地自嘲地扯了扯唇角。他認為謝凝與從前不同,但他又何嘗了解過真正的謝凝?
說到底,他對謝凝而言,也不過普通朋友而已。
……
謝凝和裴執吃完火鍋,又在商場逛了一會。
裴執突然湧起很強的購買欲,從前他看着這些品牌店鋪,看着那些奢華昂貴的櫥窗展品,內心毫無波動。
但謝凝在身邊,他就特別想讓謝凝去試一試,然後再讓他來買單。
謝凝則不能理解:“我戴這麽大的鑽石項鏈做什麽?很重也很累。”
裴執想了想:“那買來收藏?或者拆了當裝飾,我讓人加工成擺件?”
謝凝無語:“你真的很敗家。”
“給老婆花錢不算敗家。”裴執揉揉謝凝的手心,低聲道,“寶貝,你買點什麽吧,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好嗎?”
謝凝:“你不需要通過買單來表現。”
而且謝凝不需要這些東西。
裴執知道,但他就是想給謝凝花錢,一想到刷他的卡結賬的物品會被謝凝使用,他感到極其的興奮。
這種被需要、被提要求的滋味,會讓他覺得,謝凝是需要他的。
但最終,謝凝還是被迫挑了一枚對戒,他和裴執當場戴上。
出了專櫃,裴執看着他們緊緊扣在一起的十指,以及手指上的同款戒指,心中無比滿足。
他拿出手機,對準戒指拍了張照片,之後熟練地打開相冊,将照片加入收藏。
謝凝探過腦袋來瞧,看到照片下面因收藏而有的小紅心,好奇道:“你平時都收藏這些照片嗎?”
裴執反問:“你想看看我的收藏照片嗎?”
謝凝擡起眼睫,古怪地看了裴執一眼,直覺告訴他,裴執不會突然提這茬。裴執的收藏相冊裏,多數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但他又很好奇。
從前,謝凝的好奇心沒這麽重,因為他本來就很聰明,有些事根本不需要好奇與猜測,都能夠靠腦子補充個七七八八。
但裴執……腦回路比較奇怪,思維也比較活絡,就算讓他猜,他可能也猜不到。
更別提現在的他,無法聽到除葷話以外的心聲。
謝凝心中好奇,表面冷淡:“不要。”
裴執拉着謝凝的手:“寶貝你看看吧,看一眼好不好?”
謝凝端着一張冷淡的面龐,被纏了一會,才勉為其難道:“好吧。”
他們正巧在商場這層樓的角落,裴執讓謝凝往裏面走了走,二人的位置更加偏僻,遠離人群的他們,跟看起來要做壞事似的。
謝凝帶着點忐忑與緊張,點開裴執的相冊。其中一張照片色彩明豔,他們位于摩天輪的游覽車廂內,照片從謝凝的身後往前拍,看不到謝凝什麽,當時的謝凝正被大衣罩住,因為是live圖,還能清楚看到裴執肩頭上的手指,微微發着抖,瞧起來莫名有些可憐。
不過畫面主體并不是他,而是裴執的大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湊得比較近,裴執的手掌被襯得特別寬大,較深膚色的掌心中一片水光,掌紋都被泡得潋滟晶瑩,跟鍍了一層水膜似的。
live圖還有聲音,屏幕在動時,謝凝還聽到了一聲,屬于自己的小小嗚咽。
謝凝:“……”
他冷淡着一張臉,面不改色退出相冊,把手機塞進裴執的口袋,扭頭就走。
“寶貝……”裴執跟上來,“生氣了?”
謝凝看裴執一眼:“我生什麽氣。”
他又說,“被弄濕的人又不是我。”
只是把裴執弄濕,又在那兒輕叫的人,是他而已。
其實謝凝并非沒有感覺,他皮膚底層隐隐發燙,當時他不覺得,現在回頭去看,照片中光線敞亮,懸在半空中上升的摩天輪內,周圍的窗戶都是透明的。
像暴露在陽光之下。
可他居然在這種場所,答應了裴執,與裴執做這種事。
真的,太荒唐了。
謝凝都不敢繼續往後滑,生怕再看到點別的照片,勾起他的回憶。
他的臉皮還沒那麽厚,足夠支撐這些羞恥的記憶。畢竟……在他印象中,這些荒唐事,他答應了不止一次。
商場逛完,他們去附近的夜市逛了逛,還在一個機器前拍了大頭貼,打印了兩份。
裴執仔仔細細地将照片放進口袋裏,想了想,又去打印了一份,放在手機殼後面。
“這樣我就能無時無刻把我的凝寶捧在手心裏了。”裴執說。
謝凝:“……好土。”
這情話真的太土味了。
就算謝凝不怎麽追網上熱點,都被這句話土到了。
謝凝也發現了,裴執特別喜歡拍照片,可能因為紙質版照片更有紀念意義,也方便放在手心中觀賞與把玩?
今夜,二人還是回謝凝的公寓。
謝凝剛進屋,拖鞋都沒來得及換,就被從後抱住。
裴執将謝凝懸空抱了起來,他坐在玄關處,彎身幫謝凝脫了鞋,再褪去襪。他熟練地打開鞋櫃,跟自家似的,拿出一雙謝凝平日比較愛穿的拖鞋,大掌捧着腳心,把拖鞋套了進去。
穿完拖鞋,裴執還知道謝凝有潔癖,怕被嫌棄,先用濕巾擦擦手,才黏糊糊抱住謝凝:“寶貝抱抱。”
謝凝:“……”
在外頭,裴執還是一副高冷拽比的樣子,一進屋,沒了旁人,裴執就徹底釋放天性,化身為粘人大狗,在他身上一通亂蹭。
裴執在謝凝頸窩深吸猛嗅,自以為很隐秘地舔了舔謝凝的膚肉,在上頭留下屬于自己的标記與氣息。他這才心滿意足,擡起頭,神色有些郁悶:“我明天就要去機場了,我要有好幾天見不到你了。”
“萬一我不在你身邊,你的皮膚饑渴症……”
謝凝淡定地打斷:“不會的,我最近狀态很穩定。”
他想了想,說,“可能是被你喂飽了?”
裴執的呼吸一滞,他嘆了口氣,再次将臉埋進謝凝的頸窩:“寶貝,你真的是……”
謝凝這麽說也沒錯。
但這種用詞,真的很奇怪。
什麽叫被裴執喂飽了?用什麽喂?又喂了什麽?謝凝随口說出的幾個字,反而牽扯出浮想聯翩的內容與後續,把裴執本就不單純的內心,攪得愈發混亂。
裴執的思維剛剛發散一點,謝凝就擡起頭,略帶警告道:“不準想。”
裴執:“不準想什麽?”
裴執緊緊盯着謝凝的臉,謝凝偏過頭躲避目光:“我不說,你也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讓我不準想,是不準想什麽?”裴執明知故問,“想壞事?”
謝凝:“嗯。”
裴執:“我想什麽,你又不知道。”
謝凝:“你怎麽知道我不知道。”
裴執:“那我在想什麽?你說說看。”
謝凝:“我不說。”
謝凝可真太可愛太有意思了,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在這裏裝作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冷淡的面龐還閃爍着幾分小得意,就好像,謝凝真有什麽讀心術,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裴執簡直要被謝凝的小表情迷死。
裴執捧起謝凝的面龐,低頭親了親謝凝的唇角:“你怎麽知道我想的是壞事?說不定我只是在想明天吃什麽。”
謝凝:“……”
确實是在想吃什麽,只不過,吃的是他而已。
裴執的心聲已經有了點苗頭,謝凝真不想聽,也無意窺探裴執的內心想法,而且說實話,裴執的許多心聲,也對他造成了困擾。
任誰每天聽別人幻想自己,都會覺得苦惱吧?
謝凝委婉道:“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
裴執:“什麽?”
“也許我真的能聽見。”謝凝說,“聽見你的心聲。”
喉間溢出一抹輕笑,裴執低頭蹭了蹭謝凝的鼻尖:“這麽厲害啊寶貝,都有讀心術了。”
裴執盯着謝凝的眼睛,像玩起了情趣游戲:“那我現在在想什麽?”
「老婆坐我腿上的樣子,好迷人。」
「好像騎在我身上。」
「這個角度能把老婆的表情看得好清楚。以後可以試試,讓老婆騎着自己來,老婆容易害羞,肯定特別慢吞吞,也很吃力。要是沒辦法吃完,是不是還會急着掉眼淚,哭着喊要老公幫。」
「真的會喊我老公嗎?還沒聽過寶貝這麽喊。」
“裴執。”謝凝說,“你在想不好的事。”
裴執:“猜錯了,我在想很好的事。”
騎在裴執身上,可不是對裴執好嗎?謝凝道:“懶得跟你說。”
“別別,寶貝你別走——”裴執把要起身的謝凝拉了回來,重新摁坐在腿上。他道,“繼續猜,猜一下,我剛剛在想什麽。”
裴執還玩上瘾了。
究竟要怎麽告訴裴執,謝凝他根本沒有在開玩笑,而是很認真,難道直接告訴裴執他有讀心術嗎?但他也起了不止一次類似的頭,裴執都沒當真過,反而把他當小孩子哄。
他說他有讀心術,裴執說不定還以為他是在跟自己玩情.趣,又或是奇奇怪怪的扮演。
謝凝正色地看着裴執:“你在想,怎麽幹我。”
紅潤飽滿的唇瓣微動,謝凝的聲音輕,吐出來的字眼卻很有分量,直白得過分。
望着他這張極其冷淡的面龐,裴執喉結滾動,聲音一點點啞了下來:“我真這麽想嗎?”
“我怎麽不知道?”
還裝。
謝凝輕飄飄地看了裴執一眼,不帶什麽分量的眼神,卻讓裴執格外有感覺。
裴執摟着謝凝的後腰,将謝凝往自己這邊摁了摁,他們幾乎小腹貼着小腹,距離拉近下,鼻息交纏。他又問:“然後呢?”
他補充,“先聲明,我沒有這麽想。雖然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也沒那麽變态,會在心底裏幻想這種事。我只是單純好奇,你猜測的內容接下來會怎麽發展。”
“寶貝,你說說看,怎麽幹的?”
謝凝:“你真不要臉。”
謝凝頭一回發現,裴執的臉皮這麽厚。
該想的不該想的,裴執都想了個遍,現在倒是開始裝,裝得人模人樣。
“怎麽幹的啊……”謝凝語氣幽幽,“比如——”
纖長柔軟的手指突然摁在裴執的肩頭,指腹在肩頭微微蹭了蹭,微微一用力,就推着裴執的肩膀,讓裴執倒在沙發上。
“我這樣騎在你身上。”
謝凝坐在裴執的身上,迎着灼目的燈光,随手将散亂的額發往後撥,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
擡起手臂的動作,帶動身體微微搖晃,胸口随着均勻呼吸緩緩起伏,紅潤的唇瓣微微分開,呵出一團濕熱柔軟的白氣,模糊了人的視野。
過分刺目的強光下,裴執的眼睛有一種被灼燒的錯覺,可裴執仍舊緊緊盯着謝凝,生怕錯過什麽似的。
這個畫面……和他幻想中的,一樣。
謝凝騎坐在他的身上,目光冷淡地注視着他,随後,緩緩俯下了身。随着謝凝的靠近,他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喘,同時也不争氣地産生了許些的反應。
謝凝似乎有所察覺,輕飄飄地朝下看了一眼,眉尖微蹙,迅速收回。這樣略帶嫌棄的目光,讓裴執的血液跟燒起來了似的。
“然後我會自己來。”謝凝繼續注視着裴執,接下來的話似乎讓他有些難以啓齒,他輕輕抿了抿唇,将本就紅潤的唇,弄得有些濕淋淋。他繼續往下說,“然後,我會很吃力,急得掉眼淚,哭着喊——”
“老公你幫幫我。”
裴執的呼吸陡然急促,他的眼睛憋得有些充血。聲音似被粗粝的砂紙磨過,胸口起伏劇烈,眼睛都要冒出火光了,仍在啞聲嘴硬:“我沒有。”
謝凝驀地湊近,他伸手掐住裴執的下巴,居高臨下地俯瞰他,語氣帶着點上位者的傲慢與不滿:“誰讓你跟我頂嘴的?”
裴執的瞳孔放大。
心髒跟壞了似的狂烈跳動,他的胸口起伏更加猛烈,控制不住呼吸似的,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惹得謝凝生氣。
掐住下巴的手緩緩上挪,變成了撫摸面頰,一下又一下,輕飄飄的,不帶什麽力道。謝凝輕聲問:“是不是這麽想的?說話。”
空調開得不高,客廳溫度卻在攀升,裴執整個人都要被熱化了。他緊緊盯着謝凝這張冷豔逼人的臉:“是,我是這麽想的。”
“那我能不能——”
“不能。”
謝凝幹脆地打斷,“不準想,也不準幹。”
裴執啞聲問:“不讓幹,想想也不行?”
謝凝的眼尾輕輕上挑,跟帶着小鈎子似的。舉手投足都很迷人,然而卻給出了否定答案:“不行。”
裴執是真的被折磨得有些發疼了,他伸出手,想握住謝凝的肩膀,更想在現在把謝凝反壓在沙發上,将不行變成可以。
但被謝凝先一步察覺,謝凝快速松開手,極其靈活地下了沙發,留下一個清瘦誘人的背影。
“我去洗澡。”謝凝說,“你慢慢想吧。”
獨留裴執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喘息。
裴執躺在沙發上,手臂遮擋在眼前,擋住刺目的光芒,呼吸節奏完全被打亂,渾身血液跟倒進油鍋似的沸騰叫嚣。他燙得有些發痛,卻沒有一點辦法,連伸手短暫緩解的想法都沒有。
就仿佛,光是想着謝凝,就已經足夠滿足了。
裴執的腦海,反複播放方才的一幕。謝凝眉眼冷淡,坐在他身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質問他,反駁他……
真是瘋了。
其實謝凝也沒做什麽,他連衣服都是完好的,嚴嚴實實,連鎖骨都沒露出多少。他的一切言行舉止都很正常,但……就是讓裴執很有感覺。
坐在他身上,用那種冷淡的、仿佛飄着一層霧的眼神看他。
真的好迷人。
好辣。
想操。
衛生間間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将本就燥熱的裴執弄得愈發狼狽,他逼迫自己不要去回憶方才的畫面,可他就是忍不住去回憶。
細節到,連謝凝眼尾微微上挑的小表情,都那麽清晰。
裴執也隐約意識到,他似乎反過來被謝凝“調戲”了。
謝凝像一只惡作劇的小貓,知道你很喜歡他,故意跳上桌子,反複在你面前搖尾巴、露肚皮,勾得你心癢癢。可真當你要上手摸他肚皮,他又一溜煙兒地跑了。
不過……謝凝猜的是否有些過于準了?
如果只是前面的內容,那也就算了,也可能是瞎貓碰着死耗子。但後面,謝凝居然連他幻想的具體對話,都猜到了。
這些細節……謝凝是怎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