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時至五月, 氣溫逐漸上來。
斜沙城路兩旁去年種下的小樹枝繁葉茂,田間地頭更是瓜果飄香。
第一茬種下的蔬菜也已經長成了。
不過風一吹,本該澄澈碧藍的天空頓時變得如塵土一般的黃。空氣裏清新地樹葉香氣也變成了泥土的腥味兒。
一大早, 各家緊閉門窗快速吃了飯。又蒙上頭巾, 捂住口鼻出門幹活兒。
戚昔步入院中, 瞧着頭上這一方昏黃的天色已然習慣。
“爹嗷~”緊閉的屋裏的, 奶娃娃巴巴地叫。
又聽得燕戡将奶娃娃抱起,走到緊閉的門邊。他隔着門對外面道:“要不夫郎就先別出去了。今天天色不好。”
“也不能讓人一直等着, 你別出來, 我走了。”
言罷,戚昔離去。
門裏, 燕戡瞧着探手向着門邊的燕小寶, 大手握住他兩個小爪子将他帶回來。“別看了, 你小爹爹丢下咱父子倆了。”
“爹爹嗷……”
燕戡糊了一把他腦袋上的胎毛:“叫娘都沒用。”
*
酒肆。
戚昔到店裏的時候,正有人打了酒就走。
鋪子裏就一張桌子沒有空着,桌邊坐着曾家兄弟跟一個瘦高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常河說的管事了。
“戚老板。”
見了戚昔, 曾家兄弟立馬起身迎上去。
那管事笑看着戚昔, 滿眼熱忱:“早就聽聞戚老板釀的酒乃斜沙城數一數二,沒想到戚老板本人更是一表人才,放在整個大順也是名頭上的。”
名字還不知道呢, 一上來就把自己誇了一通。
戚昔淡笑,客氣道:“您說笑了。”
他一身清竹雅韻, 就是笑着也給人不熱絡的感覺。曾家幾兄弟只見過戚昔的面,此前要酒都是常河談的。
這會兒見戚昔心裏莫名一虛, 也不多嘴, 看着他倆交流。
“忘了介紹,鄙人姓蔣, 單字一個明。是負責海棠商行北地一應事務的管事。”
戚昔點頭:“蔣管事,坐下談吧。常河,上一壺茶來。”
蔣明能來還是主事那邊給下的令。若不是路途遙遠,商行主事恐怕都會跑這一趟。
他昨兒等了一晚,早已等不及了。
本來還想好生套一下近乎。像跟他們其餘客人談事兒的時候來上一桌好酒好菜,酒過三巡好談事兒。
但現在見了戚昔,蔣明當即不打算這麽做。
原因無他,戚昔不像個商人,像個世家少爺。不是個會在酒桌上與人推杯換盞之人。
他開門見山:“戚老板,不瞞你說,我這趟專程來就是為了買酒的。”
“聽聞戚老板建了個酒坊?”
戚昔斟茶,推過去,給蔣明遞了一個請的手勢。
“是建了一個。不過蔣管事來晚了,這一批才訂了出去。”
蔣明一愣,又立馬反應過來,笑道:“那總會有第二批、第三批。實不相瞞,我們海棠商行想跟戚老板做個長期生意。”
戚昔看着他,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恍惚間蔣明好像見到了自家商行的主子,他不覺冒犯,繼續道:“我們想每月從戚老板這裏訂購一百壇五十斤的酒。”
戚昔:“酒坊如今也才開始,産量還跟不上。小本生意,給了你們一百壇,我斜沙城便供應不及。”
這要的量是商行幾個大主事提前商量好的。
他們不只有京都的酒樓,整個大順的加起來也有上百家,所以一百壇着實不多。
蔣明笑道:“我們誠心要,還是按戚老板鋪子裏的售價拿。”
一兩酒五十文,一斤五百文。戚昔售賣出去的酒都是用能裝五十斤酒水的罐子裝的。一壇二兩五錢。
一次性賣個一百壇,到手二百五十兩。刨除人力以及其他成本,他也能拿一半的利潤。
戚昔手指在膝上微點,垂眼思忖。
如今酒坊一月也才出一批酒,海棠商行這要的,直接将他一個月的産量給包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聽過了。
“一百壇我暫時拿不出來。”戚昔看着蔣明道,“酒坊剛開,産量跟不上。”
“五十壇。”
“戚老板,五十壇……”蔣明錯愕,又随即苦笑,“我們海棠商行酒樓遍地,只五十壇實在不夠。且莫說一百壇,二百壇我們也是賣得的。不若戚老板多些人手……”
戚昔:“不行。”
相當于要為了供應這麽個商行的酒再增加一條生産線。戚昔自認為酒坊的規模已經不小。如今這個産量他已經很滿意了。
且現在還不到地基沒夯實就往上建樓的時候。
擴大規模也得評估風險。
戚昔:“最多七十壇。”
“九十。”蔣明在北邊混了這麽久,就沒見過這麽不想賺錢的,他咬咬牙道,“我們可以再一壇提價一百文。”
算下來也就是一兩酒提價二文。
戚昔搖頭:“不是錢的事。”
戚昔估摸了下下個月的産量,做熟練了之後,下個月應當能多個三五百斤。
他道:“七十五。”
“戚老板……”蔣明都快哭了。
本來他還以為是個輕松的事兒,掙錢嘛,誰見到送上門的銀子不要。
可見了戚昔他總算是知道了,人家不缺銀子。
酒在他手上,他想給多少給多少。跟他以往所見的商人皆是不一樣。那些人家哪個不是往錢眼裏鑽的。
“我這要九十壇已經是少得不能再少的了。”蔣明還不知道回去會被大主事怎麽說呢。
而立之年,好生生一個大男人被戚昔幾句話逼迫得臉紅。
“八十、八十五壇。如何?還是一壇加一百文的拿。”
常河在一旁看得好笑。
還是他們郎君厲害。他可打聽了,這蔣管事在整個北邊的商人裏不是一般的出名。
響當當的摳搜人,談價的時候能把人談得壓住只剩一丢丢利潤。虧得人要的東西多,量大,不然人家早不跟他家做了。
如今卻被自家郎君拿捏,着實好笑。
戚昔平淡道:“不可以以後量上來了再加?”
蔣明給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這不是……客人要得多嘛。”
曾家兄弟:這不是名氣都打出來了嗎?要拿不到貨,不說大主事,就是等了一個月的客人也能将他家酒樓給砸了。
戚昔輕嘆一聲:“好吧,八十。”
“戚老板……”蔣明真的要哭了。
戚昔:“不是我不給,你大可以去我酒坊看看。如今量産着實跟不上。”
而且酒坊規劃出來的那塊地,除了釀造白酒的區域,其他的地方也還在建。白酒他做,果酒他也要做。
時間問題而已。
就算他此刻急急忙忙加出一條生産線。但找位置,做工具都是要時間的。
等那時候工坊的人都做熟練了,又用不上了。
還不如按着原來的步調來。
蔣明沒法子,他看着鋪子裏的那幾個大酒壇子,恨不能直接扛起就走。
“……那就八十吧。”
談好了數量,後續的價錢、交貨時間都好說。半個上午的時間,戚昔盡量快速将事情說完。
客人來得多了,雙方也自然止住了話頭。戚昔起身,讓常河上了一桌酒菜招待客人。
至于敲定的這一筆,常河在場,他現在又管着酒坊,這事兒自然他負責。
今天天兒不好,揚塵大。
戚昔進入後院,見小孩趴在桌子上學習。他走過去摸了摸小孩腦袋,道:“去屋裏寫,外面風沙大。”
“大哥哥!”小孩見着他一臉驚喜。
戚昔拿起他的功課,仔細檢查一遍,腦袋輕點:“進步大了。”
“大哥哥我也會打算盤了。”小孩仰着頭,雙眼亮得像裝了星星。
“我說常河怎麽放心不來鋪子,算賬現在也是你了?”
“是!”小孩重重點頭,期待着戚昔的誇獎。
“厲害。”
小孩一下子像澆了水的苗,精神煥發,生機勃勃。
戚昔将他往廚房帶,将課業交換給小孩,讓他在桌子上寫。
跟廚房裏忙着的燕二嬸打了個招呼,戚昔問:“最近可忙?”
“還好。”燕二嬸看着戚昔直接坐到竈前燒火,忙笑着道,“郎君可別坐那兒,衣服髒了。”
戚昔:“無礙。”
方俏兒擇好了菜,對戚昔腼腆笑笑。仿佛之前在山寨裏的那個膽大的姑娘不是他自己一樣。
“老板中午可要留在這裏吃飯?”
“嗯。”戚昔游刃有餘地加柴燒火,眉眼沉靜,看得掌勺的燕二嬸眼裏浮現些慈愛的笑。
知道燕戡的夫人是男子的人不多。燕二嬸是知道的。
瞧着竈火面前籠了一層橘光的人,她想二夫人雖是男子,但也不差。
不驕不躁,還能自己做生意。與二少爺這麽長時日和和美美,不說吵架,連一句重話也沒見兩人說過。
若是老夫人在這兒,她肯定會将兩人的事兒好好說道說道。
這般想着,臉上更是和藹。
“郎君中午想吃什麽?”
戚昔:“鋪子裏該上些新菜了。”
燕二嬸想了想,道:“今年春天那兔子也養大了,咱鋪子放不下給鐵樹了。”
戚昔見鐵樹呲溜一下擡起頭:“大哥哥要吃兔子嗎?”
戚昔笑問:“能吃嗎?”
“能!家裏現在有三十幾只兔子,爺爺都養在籠子裏。”
戚昔:“那就做兔子吧。”
正好第一批菜也出來了,麻辣兔頭,麻辣兔丁,冷吃兔……都适合放在店裏當下酒菜。
“那我去家裏抓!”鐵樹匆匆下了凳子,拔腿就跑。
戚昔忙道:“俏兒,拿上銀錢。照着集市上的價買,不可白拿。”
“诶!”
中午,常河美滋滋地将鐵樹爺爺養了幾個月的肥兔子宰了。
酒肆的人吃了一頓全兔宴。
掌勺的是燕二嬸,戚昔從旁邊指導。
虧得今天天氣不好,鋪子裏也沒什麽人,不然這兔肉得勻一點出去。
常河、鐵樹以及過來喊戚昔的阿興一起吃了個肚兒圓。
“沒想到兔肉還能做得這般好吃。”
戚昔:“若是烤的也不錯。”
見燕二嬸眼神詢問,戚昔道:“先用蔥姜酒去腥,加料腌制。最後放在炭火上烤制。加辣椒面、花椒面、孜然等。烤到表皮酥脆,內裏……”
戚昔說着說着忽然停下。
擡頭一瞧,一桌的人眼睛亮燦燦地看着他。阿興還哧溜一下,咽了咽口水。
常河捂着吃撐了的肚子有些迫不及待:“郎君,咱什麽時候試試?”
戚昔:“你還是想想明日食材怎麽來吧。”
“這個簡單,咱們斜沙城裏有養兔子的。我下午跑一趟就是。”
“那這烤兔子……”大夥兒眨巴眼,毫不掩飾自己的熱切。
戚昔好笑:“等等吧。什麽時候閑下來再說。”
*
吃飽喝足,留下明日要上新的菜色,戚昔跟着阿興一起出門。
走到将軍府的巷子,剛踩上門檻。大門從裏面打開,呼呼啦啦出來一群人。
“喲!戚老板!”
“戚老板上這兒是?”一聽這稱呼就知道是店裏的熟客。
戚昔笑笑:“跟你們一樣。”
“戚老板也要支持咱斜沙城的建設!戚老板大義。”
戚昔今天走的時候就聽到燕戡說要召集斜沙城的富戶募資,不巧,就這麽遇見了。
都是城裏各家鋪子的掌櫃老板,大多都喝過戚昔家的酒。
戚昔側身讓過,等他們樂樂呵呵地走完。這才鎮定自若地跨過門檻。
大門在身後關上,戚昔眼睛顫了下。
應該沒露餡兒。
屋外,街道。
“我看戚老板跟将軍府多有來往。”
“什麽叫多有來往,人家就住在将軍府的。”
“什麽!”
“戚老板不會是将軍的親戚吧。”
“我聽人說戚老板是将軍家的表少爺,為了逃婚跟着商隊過來投奔将軍的。”
“哪裏,明明是戚老板相中了将軍,來當上門婿的。”
“呸呸!戚老板跟将軍豈是這種人,我聽着老周說的可信。”
唯一知道點情況的關掌櫃笑眯眯地不說話。
甭管是什麽關系,有酒喝就成。
*
“回來了。”燕戡将剛剛才抱到手的燕小寶放下,轉而湊到戚昔身邊。
給自家夫郎倒了一杯茶,又繞到戚昔身後給他捏捏肩。
“進來的時候可遇到那幫人了?”
“遇到了。他們為何現在才走?”
“拉着我說東說西,給修路出主意呢。都是投了銀子的,我也不好拒絕。”
戚昔靠在燕戡身上,側頭看着搖籃裏熟睡的娃娃。
“今日可鬧人了?”
“沒有。”燕戡手轉移到戚昔的脖頸,眼含笑意,“我在,他不敢鬧。”
戚昔閉上眼睛,聞言仰頭看他。“他還小,你不能兇他。”
燕戡捧着戚昔下巴,彎腰吻了下他的唇角。“我何時兇過。只是給他講道理而已。”
戚昔揪住他耳朵扯了扯。明擺着不信。
燕戡低低一笑,掌心貼住戚昔脖頸,吻得更深。
等戚昔回過神來,人已經癱在燕戡懷裏,坐在他腿上。
他懶洋洋地側靠着燕戡身上,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捏着他耳朵。
“齊家商行訂了一個月八十壇酒。”
“酒坊能忙得過來嗎?”
“差不多。修路的事兒準備得如何了?”
“快了。”
“這事兒還是你去做?”
“不是,我打算多拉些人下水。”既然坐了縣令那個位置,就算這人是草包也得幹點實事兒出來。
兩人說着家常,有來有往。
搖籃裏的小娃娃一腳丫子踹開身上的薄被翻個身,縮着小手小腳趴成了一顆土豆。
聽到動靜的兩人看去,皆是一笑。
戚昔輕聲:“像不像你?”
“如何又像我了?”
“傻。”
燕戡哭笑不得。他埋頭藏在戚昔發間,臉貼着他皮膚細膩的脖頸,悶笑道:“是不是只要是不好的都像我。”
戚昔翹起唇角:“嗯。”
膩歪了一會兒,搖籃裏的燕小寶也醒了。戚昔将小胖崽抱起來,噓噓完,又帶着他去洗手。
晚飯上桌,戚昔身邊放了個小凳子。
燕小寶坐在上面用勺子吃着自己的定制晚飯,大人們就在桌上邊吃邊聊。
“既是要修路,那只修斜沙城也用不完那些銀兩。多的拿出來給我買些藥材。”周子通道。
“藥材不花這筆銀子。”
“那你那邊要是剩的……”
“也不一定能剩。”正以為戚昔要說什麽,衆人都安靜看着他。
戚昔:“修路費銀子。”
周子通笑道:“再好的官道也是土混着石頭糯米,就修一個斜沙城,能花多少。看來戚老板是能釀出好酒,但也不是什麽都知道的。”
戚昔:“自然。”
他瞧了一眼矮凳上的自家小豬仔,一個人吭哧吭哧刨食,吃個飯省心得很。
他笑了笑,回頭又見碗裏多了些菜。
他看了燕戡一眼,沒再參與桌上的話,慢慢填飽自己的肚子。
飯後,一家三口在宅子裏走着消食。
“夫郎剛剛吃飯的時候想說什麽?”
戚昔看他,眸色清澈:“我有想說什麽嗎?”
“有。”燕戡篤定。
戚昔:“是有。”
“我想到有一種修路的法子。但是細想一下,應當很難做出來。”
燕戡:“說來聽聽。”
戚昔看他:“你或許知道。水泥。”
燕戡眉梢一挑。“哦~”
“知道?”
“嗯。”當初那軍師落在燕戡手裏,燕戡幾乎是将他所有的東西都審出來了。
一個從未經歷過刑審的人,只最簡單的法子他就受不住。知道的不知道的全說了。
“知道那我就不說了。”
燕戡牽起戚昔的手,搖了搖道:“他也說難做。只将石塊粉碎斜沙城便是做不到的。若是能用工部的工坊……”
戚昔:“那你也用不上。”
燕戡笑着道:“是啊,我一個打仗的将軍,如何能插手工部的事兒。”
兩個大人牽着小娃娃的手,聽他咿咿呀呀,奶聲奶氣的話。
燕小寶人小,才兩人小腿高。站在地上像個白白胖胖的小筍子。
“爹爹窩。”
“怎麽了?”
“鍋鍋、嗷出!”燕小寶指着林子下的一方小道。
“阿楮哥哥才走,哪有……”戚昔頓住,他順着小娃娃眼睛看到了一個小孩。
小孩拿着掃帚認認真真地掃着地。
“溫仲。”
小孩擡起頭,吓得手上的掃帚都摔了。
“郎君!”他匆匆跪下。
燕小寶見不是阿楮,跟個小企鵝似的往燕戡腿上撞。小手高高舉起。胖胖的五個手指頭還彎了彎。
沒心情走了,要抱。
燕戡拎着他坐在手臂上,陪在戚昔身邊看着。
戚昔擰眉:“起來。”
小孩站起來,腦袋垂着。渾身冒着沮喪的氣息。
“明日該上學吧,地不用你掃,早些回去休息。”
前幾次出來都沒遇見這小孩,但回憶一下,都晚間了下午卻鮮少見着落葉。
戚昔以為他們是想報恩,悄悄做的這事兒。
哪知溫仲卻道:“郎君,我們沒上學了。”
“為何不上?”
戚昔看向燕戡。
燕戡也搖頭。
這溫家姐弟一直住在隔壁,所以這一年基本上沒怎麽見過他們。
溫仲緊張:“沒、沒夫子了。”
“怎麽會沒夫子……”戚昔用眼神詢問燕戡。
燕戡無奈地用大腦袋頂了一下懷中的小娃娃:“我也不知。”
然後經過一番詢問,兩人知道了,原來早在今年開春的時候,杳寂書院所剩不多的夫子走了個幹淨。
戚昔讓溫仲先回去,和燕戡一起往回走。
他有些恍惚,被燕戡牽着的手動了動:“那如果是這樣,斜沙城豈不是一家書院都沒有了。”
燕戡:“嗯。書院請不起夫子,學生跟着夫子走,他們開私塾也可以。就是可惜了那書院。”
戚昔:“書院是城裏富戶合力修繕的?”
“嗯,還花了不少銀子。”
戚昔沉默下來。他當初将人送進去便一直沒有過問,說起來也是他的失職。
他下意識地将書院當成了與他那時的學校一樣。只需要将學生送進去,慢慢讀就行了。
他忘了斜沙城的情況,也沒有考慮到書院會倒閉這件事。
“那溫家姐弟,夫郎打算怎麽辦?”燕戡的聲音随風飄入耳。
戚昔垂眸,捏着燕戡指腹的粗繭低聲道:“說了送他們念書總不能言而無信。”
燕戡:“那給他們找個私塾?”
戚昔搖頭:“我本意也不是讓他們參加科舉,只想着多識一點字,多念一點書,在這裏也算有可以立身的本事。”
他看向燕戡,眼中浮起漣漪。
不僅僅是他們,若是有能力……他想的是更多像他們一樣的小孩。
他淺笑:“我明日去書院看看吧。”
燕戡親了一下戚昔的臉,與他掌心相扣:“那我跟夫郎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