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阿楮的貓兒眼直勾勾地盯着燕戡。
原來戚昔肚子裏的娃娃是他們将軍的啊!
那、那豈不是,豈不是是将軍府的小公子。
“嘿,發什麽呆呢,問你,咱戚大公子生了什麽毛病?”阿興蹲下,腦袋跟小孩一樣高。
阿楮仰頭看燕戡仰得脖子發酸。
他咽了咽口水,小身子一轉,匆匆往屋裏走。
不能說,是将軍也不能說。
戚昔都沒告訴将軍,肯定是他自己不想。
阿興長臂一揮,逮着小孩後衣領将人帶回來。手臂圈住他的脖子,腦袋擠着他腦袋,明晃晃地威脅:
“不說是吧?不說我就把你師父扔城牆去。”
“扔就扔,不能說!說了戚昔肯定不高興的。”
阿興捏着他的鼻子:“叫什麽戚昔,叫夫人。”
燕戡:“行了。”
看阿楮與阿興還能打打鬧鬧,應當是沒多嚴重。戚昔剛剛躲着自己,也是不想讓他知道。
燕戡:“你師父醒了讓他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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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燕戡轉身走了。
阿興松開小孩脖頸,捏捏他肉嘟嘟的臉。“瞧,被你氣跑了。”
阿楮拉下他的手,小臉繃緊:“将軍大度,才不會被我氣到。”
阿興笑了聲,在阿楮頭頂胡亂招呼了幾下。待小孩氣惱極了,要反抗時,他撒腿就跑了。
跑的時候還不忘提醒:“小阿楮,你師父醒了記得讓他來找将軍啊。”
阿楮輕輕揉着自己的臉,悶哼一聲。
“就知道欺負小孩。”
*
戚昔提着藥包回程。
宋倉夫婦正歇了一口氣,坐在包子鋪外面跟邊上的鋪子掌櫃閑聊。
幾個人臉色看着都不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
見戚昔回來,宋四娘忙招呼人。
“小公子回來了。”
宋倉眉頭一緊:“怎麽又拿這麽多藥。”
旁邊鋪子掌櫃唏噓:“瞧着多好看的小郎君,竟是個藥罐子。”
戚昔沖着宋家夫妻倆笑了笑。“都是調養身體的,不是什麽其他藥。”
宋倉中肯點頭:“是該好好調理調理。”
“對了,最近這些時日就待在鋪子裏,少出去走動。”宋四娘拉他到一邊,小聲道。
“可是出了什麽事兒?”戚昔不解。
“可不是!”宋四娘一拍大腿,表情嫌惡得很,“快春天了,雪化得差不多,蠻子又南下了。”
“就在昨兒晚上,斜沙城靠北邊的幾個村子裏遭了難。得虧是被巡邏的人遇到,不然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宋倉也道:“這還是小部落,他們那些大部落要是一起下來,那又是惡戰。”
“是啊是啊,你身子弱,這些天就不要往北邊去了。也別出城,就在咱些地方呆着。”
戚昔感激道:“我知道了。謝謝叔,也謝謝嬸子。”
“不謝不謝,快回去吧。”
*
戚昔之前沒來過斜沙城,但大胡子他們也跟他講了些事兒。
這裏在最北邊,跟蠻子打交道的時間不短。邊境被他們騷擾也是常态。
戚昔心中還算安定。
而且現在肚子大了,漸漸也感受到行動會有影響。手裏的藥吃完之前,他沒再打算出去。
回來之後做了點飯填飽肚子,戚昔在屋檐下生火熬藥。
他打量着院子裏的景象,驟然發覺,雪在變薄了。
雪水化開,院子裏那一方菜地也半露出來。
李老爺子說裏面種着些蔥,不過現在早已經看不出來。
戚昔輕扇着爐子,想着閑着也是無事,春天收拾出來還可以種一些時蔬。
扇子忽頓,戚昔又搖了搖頭。
他還是想想,之後的一段時間要住哪兒去。順便還得給自己找個信得過幫手。
他沒那個自信,肚子上動了刀子還能生活自理。
面前藥爐子裏的水很快開了,聲音咕嚕咕嚕響。藥味兒随着白色的水汽從裏面跑出來。
戚昔搖動扇子,将這水汽扇遠了去。
要說最合适的人,無非是孩子的另一個爹。可他還沒有試探過,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得了。
要換做其他人來,戚昔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
不行。
接受不了。
思考了片刻,戚昔打定了主意。
*
酒肆的門緊閉,裏面又傳出了藥味兒。路過的老顧客皆是一嘆。
戚老板的身體竟還沒好。
如此看來,這喝了幾十年的酒啊,只怕是再難也喝到了。
*
次日。
小孩估摸着戚昔早起的時間,等在了他家門口。
戚昔開門讓他進來,小孩道:“哥哥,我們家開始建房子了,你要來看看嗎?”
戚昔伸手摸了一下他紅彤彤的臉,竟比自己的手暖和。
“等建好了再看也不遲。”
“那好吧。”
小孩沮喪垂頭,不等戚昔安慰,自己立馬調整過來,樂呵呵道:“那裏亂糟糟的,哥哥現在過去不安全。”
戚昔揉揉他腦袋:“跟你說一件事兒。”
“什麽?”
“過段時間我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半年才能回來。”
“去哪兒!”小孩一把抓住戚昔的衣擺,滿眼緊張望着他。
戚昔牽着他的小手,關了前門往後院走。“去找孩兒他娘。”
“能去半年,這麽久!”
戚昔:“沒辦法,他腿長,能跑。”
“那……那哥哥你會回來嗎?”小孩嘴巴癟着,人看着像枯黃的小草似的,蔫了吧唧。
“會回來,回來就找你玩兒。”
小孩雙手拉着戚昔的手,仰頭:“那會帶弟弟嗎?”
戚昔:“帶。”
“好耶!”小孩頓時蹦起,一下子就不傷心了。
“那哥哥,我等你回來哦。你一定要把弟弟帶回來。”
戚昔:“嗯,你在家要好好聽你爺爺的話,外面亂,少一個人到處跑。”
“哥哥我知道,我肯定聽話!”
戚昔垂眸,瞧着小孩純真的眼睛,驀地笑了。
“聽話就好。”
小孩只是來跟戚昔分享他家開始建房子的這個好消息的,戚昔不去看,他也只在這裏坐了一會兒,然後急急忙忙回去幫忙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還在說:“哥哥你哪天走一定要告訴我啊。我送送你。”
戚昔:“好。”
街上,幾個聽見小孩聲音的鄰居忙伸出頭看。
武嬸子:“小公子要走?”
戚昔:“出去一段時間,要回來。”
宋四娘拍拍胸口:“還以為你真不開這酒館了呢。”
戚昔只歉意笑笑,道:“現在沒精力,等身體養好了就繼續開。”
宋四娘也贊同:“也是,都在這兒呆了這麽久了,該出去瞧瞧其他地方。”
聊了幾句,戚昔回店裏。
他要好好想想,怎麽跟燕戡開這個口。
*
還沒想好呢,下午,人就來了。
戚昔坐在爐子旁,瞧着那熟練翻牆的人,道:“門走不得?”
燕戡摸摸鼻子。“走得。”
“還在吃藥啊?”
說到這個,戚昔扇子停下。“嗯。”
他張了張嘴,如何都開不了口。
怎麽說?
說我壞了你的孩子?
戚昔不動聲色地搓了搓胳膊。好生奇怪的感覺。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聲音低低的。本想直接說,但出口就變成了:“你來做什麽?”
燕戡:“就是最近外邊不安全,你沒事兒少出去。”
“知道,嬸子們跟我說了。”
燕戡也不在牆根兒愣着當木頭了,他主動走到戚昔身邊,屈膝蹲下。
手随意擱在兩個膝蓋上,瞧着像只大熊。
戚昔抿了抿唇,艱難開口:“你……打算娶妻嗎?”
燕戡擡起頭,就盯着他。
好半晌,戚昔被他看得移開眼神。燕戡才道:“明明都娶了。”
這話怎麽聽着一股幽怨。
戚昔喉結滾了下,莫名感覺自己像抛夫棄子的渣男。
他閉眼冷靜了下,才平靜道:“我不是戚二,也不是女子。”
“那又如何,我又沒娶她們。”燕戡挪着,又悄悄離戚昔近了些。
近到能透過彌漫的藥味兒聞到他身上淡雅的香。
戚昔覺得兩人的距離有些近了。
男人的臉毫無保留地落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他伸出扇子,稍稍擋住他的視線才覺得又能開口了。
“那,若是你有一個孩子。”
燕戡想也沒想反駁:“我不會有孩子。”
他執着地看着戚昔:“我……你……反正除非你生,不然沒有。”
戚昔身體一僵,手上扇子落下。
他噌的一下站起,飛快進了自己的卧房。
燕戡追上去,迎接他的是砰的一下關上的門。
戚昔背靠在門後,身子軟下來,靜靜地聽着急促響動的心跳。
不按順序出牌!
“戚昔,我錯了。”燕戡抓着門,蔫頭耷腦地道歉。
戚昔深吸一口氣,黑發下的耳朵燒得他有些不适。眼中懊惱一閃,他回身将拉開門。
燕戡一個沒注意,直接順着門往前趔趄,正正好帶着戚昔往後倒。
戚昔下意識護住肚子,驚道:“燕戡!”他頭一次破了嗓子。
燕戡心神一跳,立馬攬着人穩住。
咚咚咚的心跳傳到耳膜,戚昔輕顫手。後知後覺他有多在乎肚子裏的孩子。
他抵着男人的肩膀将他推開。
“你出去。”戚昔聲音平靜,看着有些不對勁。
燕戡看了戚昔一眼,往後退一步。再看戚昔一眼,再往後退一步。
戚昔直接将門一關。
他緩緩伸出手,清清楚楚地看着它在顫抖。耳中嘈雜,胸腔的心髒也仿佛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他在怕。
燕戡無措:“戚昔……”
戚昔腦子一片空白,他輕聲道:“你先回去。”
燕戡懊惱:“那我下次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