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亥時見
亥時見
林怡看着地上的張小寶，笑着道：“哎呀，同桌你放着好端端的凳子不坐，怎麽偏偏在地上坐着？周圍這麽多同學看着呢。”
張小寶怒瞪着站起來，猛地朝林怡撲去。
“你們在幹什麽？”一個老沉威嚴的聲音響徹學堂。
眼瞅着快肢體接觸的兩人，迅速收了手，各自站好。
老夫子看向林怡，板着臉道：“昨日叫你抄的詩，抄得如何了？”
“學生已經抄寫完畢。”林怡将作業奉上，“請先生檢查。”
“抄完了？”老夫子略吃驚。昨日回去後，他就想着自己罰她抄寫一百遍是否太重了？在坐的學生哪個不是達官貴族之子，個個纨绔子弟，有幾個是安心來學習的？平日裏他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地權當沒看見，只是昨日他實在太氣憤了，情急之下就脫口而出“一百遍”。後來想想，她能抄多少算多少，若是沒抄完，他也不會多加追究。
老夫子接過林怡的功課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語氣緩和道：“這次全部抄寫正确，回去坐着吧。”
林怡挑眉地看着張小寶。
“有什麽可得意的，照着書本上抄詩這麽簡單的事兒誰不會？”張小寶別扭道，“別以為剛才這事兒就這麽算了！”
林怡裝作無辜道：“怎麽，你還想讨回來嗎？我可什麽都沒做，只是坐久了突然想站起來活動一下而已。你自己霸占了整張椅子，莫名其妙摔了，還怪我？講不講道理的？”
張小寶怒目而視，猛地移動了座下的凳子，凳子另一端，猝不及防的林怡一個重心不穩，差點向後倒去，幸好晃了晃後及時穩住了身子。
林怡長舒一口氣，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沉思一番，心生一記，沖張小寶道：“怎麽，不服氣？要不，我倆一對一單挑？不準帶上你哥，你也知道你和你哥根本打不贏我大哥。現在，我給你個機會。我不帶上我大哥，你也別帶上你哥，就我和你兩個人，怎樣？”
見張小寶有些猶豫，林怡挑釁道：“怎麽，怕了？你不敢？”
“誰怕了？不帶我哥就不帶我哥，到時你可別哭喊着求饒，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張小寶被林怡一激，不服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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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怡不容她反悔，立馬道：“那好，等我做完功課，今日亥時在東郊的五裏坡約見。自己一個人單獨前來，誰不來誰膽小鬼。”
張小寶想着亥時有點太晚了，但依舊不服輸咬牙道：“來就來，誰怕誰？”
“那就這麽說定了，今晚亥時見，到時我讓你嘗嘗我的厲害。”林怡最後還不忘故意放狠話道。
……
課堂上的林怡，總是忍不住出神，實在是這古文乏味而無趣，十成十的枯燥。
老夫子停下話來，掃視一圈，最後将犀利的眼神停到仰頭望着房梁的林怡身上：“林怡，你來朗誦一下這幾句。”
被點名的林怡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猛地回過神來，呆愣地看着老夫子，磨磨蹭蹭地站起來。叫她朗誦？她根本沒聽，怎麽知道老夫子講哪兒來了？
林怡慌慌張張地向左邊張小寶的書本看去，可是這丫的！一見她看過來，忙用手臂嚴嚴實實捂住書本，根本不讓她看。林怡無奈只好轉變方向，朝隔着過道的右邊桌面看去。可是距離太遠了，看不真切到底是多少頁。
如臨大敵的林怡低着頭，支支吾吾半天也支出個所以然來。心想完蛋了。但就在這時，坐在前座的宋逸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側過身子露出了書本內容。
林怡驚喜地看着那書上的頁碼，馬上将自己的書本翻到該頁：“資父事君，曰嚴與敬。孝當竭力，忠則盡命……”
讀完坐下的林怡瞪了一眼張小寶，小氣鬼！幸好她當時機靈，無意中瞟到了宋逸之的書本。
老夫子見她正确讀出了，也不好再多說什麽，若無其事地接着一板一眼講解其含義。
然而沒人注意到，林怡前方的宋逸之聽見她開始朗讀時，不動聲色地正了正身子，将一側的書本悄悄移回到身體正前方。
……
下午放學，林怡自然一路跟着宋逸之直接回到了他的院子裏。
宋逸之一回到屋就到書桌旁寫功課，林怡今日并沒有再被罰抄一百遍詩，所以根本就不着急做作業，連書包都沒打開來。
對了，那一百遍詩！
“三哥，昨日是你幫我抄寫完那剩餘的一百遍詩的吧？”坐在一側的林怡歪着頭，甜甜地問道。
宋逸之佯裝沒聽見。
但某人不依不饒道：“是吧，三哥？”
宋逸之只好淡淡啓唇道：“不是。”
啧啧，這人還不承認，裝一副傲高樣。
“三哥，你說不是你寫的，那會是誰呢？”林怡裝作一副苦惱的樣子。
“不知道。”
“昨晚我的課業一直在三哥這兒，如果既不是三哥幫我寫的，更不會是三哥院裏的下人幫我寫的，那便只有一個真相了。”林怡頓了頓，驚慌道：“三哥，你屋裏進了賊人！不行，我得馬上去告訴父親母親。”
說着就要站起來，朝屋外跑去。
“是我寫的。”宋逸之無奈，沉沉開口道。
“真是三哥寫的，三哥剛才為什麽不承認呢？”
看吧，這人做好事還不讓人家知道，豈不是很虧。如果她自己做了啥好事兒，她定得敲鑼打鼓地通知對方是自己做的。做好事不留名？那将毫無意義。
宋逸之：“……”
一向讨厭她的宋逸之，居然還會幫她抄寫未完成的功課？思來想去，林怡覺得他大概是因為收了那支筆的緣故吧。看來那筆雖然貴是貴，但是送得一點都沒錯。
她朝宋逸之手中的筆看去，不是她送的那一支：“咦，三哥你怎麽沒用我昨天送你的那支筆？”
難不成他想把它拿來當擺設，并不準備用它來寫字！簡直暴殄天物。
宋逸之停頓了一會兒，平靜開口道：“丢了。”
“丢了？”林怡張大嘴，不敢置信：“怎麽會丢了？你把它丢哪兒了？我去把它找回來！”
這個敗家子！十大十兩銀子就被他這麽丢了！不是他的銀子，他一點都不心疼的啊，說丢就丢！
宋逸之看着她這副着急的模樣，不緊不慢地解釋道：“今早我将其帶去學堂，結果到學堂的時候一看，發現它不見了，大約是在路上就掉了吧，找不回來了。”
“你好端端的把它帶去學堂幹嘛！當時你丢了，怎麽沒有跟我說呢？要是說了，我們馬上原路返回去尋找，就有可能找得回來！”林怡氣道。
昨天才買，今天就丢了！丢三拉四，怎麽沒把他這人給丢了？真是氣到腦仁疼。
林怡被旁邊那人給直盯得回了神。她剛才指定是氣糊塗了，竟然敢跟宋逸之生氣，多大的膽子吶。
臉上立馬堆滿笑容：“這筆既然已經送給了三哥，就是三哥的了。三哥丢了就丢了吧，沒關系，大不了，怡兒下次再送你就是了。”
哪有下次？她已經沒錢了。
“不用再送了，這筆太過昂貴。”
沒想到宋逸之還是蠻善解人意的。
宋逸之頓了頓，繼續道：“十兩銀子，普通百姓家都可以過上好幾個月了。”
呸，她收回剛才的話。原來是嫌她鋪張浪費、奢侈！也不想想，她這都是為了誰？你以為她舍得？你以為她十兩銀子随手揮霍，不帶眨眼的？
剛壓下去的那團火又噌地一下冒了上來，深吸一口氣，心中默念：他是男主，他是男主……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她決定還是別說話了，自己做功課吧，免得再被氣着。
宋逸之悄悄地往旁邊瞥了一眼，眉頭緊蹙，怎麽就會有人把字寫得這麽醜陋？
搖了搖頭，實在看不下去，出聲道：“筆不是這樣握的。大拇指內側按住筆杆，食指由外向裏壓住筆杆，中指鈎住筆杆，無名指要用指甲緊貼着筆杆，手心要虛空。”
啥？林怡茫然地看着他。
“你看我是怎麽握筆的？”宋逸之将握筆的右手擡起扭動手腕，為方便林怡觀察。
林怡迷迷糊糊地照着他握筆的姿勢，依葫蘆畫瓢移動握筆的手指：“這樣？”
“不對。”宋逸之看着她握筆的手，“食指和無名指錯了。”
“錯了？”林怡又重新握了握筆，“現在呢？”
“還是不對。”
“這次總對了吧？”
“依舊是錯的。”
林怡用回自己的握拳拿筆大法，低頭在宣紙上繼續完成課業，不耐煩道：“你管我握筆的姿勢作甚，我愛怎麽握就怎麽握呗，只要能寫字不就行了。”
這人未免管得太寬。
“你那寫的能叫字嗎？”宋逸之看了一眼，馬上移開，仿佛多看一秒便污了自己的眼睛，嫌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