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沈煦川豐滿的唇停留在許青沉唇上的時間足以使人知覺到其形狀,溫度和柔軟度。
他的唇有點涼涼的,很有彈性,非常适合接吻。
早在第一次見面,他這兩片花瓣般的嘴唇就贏得了許青沉的注意力,一看就很好親。
事實也的确如此。
救命!我和許仙兒接吻了!
這個重磅消息在沈煦川的腦子裏如煙花般炸開,接着,他猛地抽回身,眨巴着眼睛看許青沉,不知所措中透着些許意猶未盡的瘋狂,他的視線流連于許青沉的眼睛,嘴唇,還有肩膀和胸膛,好像永遠看不夠似的。
許青沉的臉龐和頭發在星光裏閃動着柔和的光澤,看起來是那麽的不凡,這一幕粉碎了沈煦川意識中的戒備防線,意識就像一只蝴蝶翩翩飛走了。
“老許,剛剛我沒忍住..”沈煦川小幅度地舔舐嘴唇,像一個犯了錯卻覺得自己很無辜的孩子。
他會生氣嗎?
沈煦川在心裏産生一個疑惑。
許青沉很快用行動給出答案,他忽然伸出長臂,直接把眼前躊躇不定的人撈回懷裏,随即低眸,視線落在那雙飽滿的雙唇上。
這回是他主動吻了沈煦川,先輕輕地摩擦,然後親密地含住。沈煦川不動,柔軟的唇以一種濃情順從的姿态承受他壓下的動作,如同一池水接納了日光的照應,自然而美好。
明明是互看不順眼的兩個人,卻做出了超越朋友之間的親密舉動。
一想到這方面,倆人都蠻激動的。
尤其是沈煦川,在得到許青沉的回應後,他的理智遭到重擊,情緒極為不穩定,他緊緊抱住男人,兩只手把男人身上的衣服抓出褶皺,像溺水的人抓住了船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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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能有十幾秒,許青沉開始撬他的牙關,他想都沒想就順從地把嘴張開了。
許青沉溫柔又不失力量地親吻他,将他的唇瓣親成各種形狀,抱住他的腰,抽空誇一句:“真乖。”
“別這麽說..”沈煦川不同意,咬住男人的下巴示威。
換來許青沉的一聲輕笑,然後他抱着沈煦川往床邊靠。
“剛才說什麽來着?”他湊到沈煦川耳邊低語,“要跟我玩游戲?”
沈煦川摟他摟的更緊,在他懷裏點頭。
“怎麽玩?”他故意這麽問。
“唔..很快就知道了。”沈煦川的呼吸有些急促,兩只手扒着許青沉的肩膀,眼尾的那抹紅潤異常勾人。
許青沉把人抱到床上,低頭親了一下那抹紅。
沈煦川順勢拽住他的衣領,美目中洋溢出快意的情緒,然後又把唇遞了上來。
接下來發生的事,有一種水到渠成的感覺。
他們開始玩游戲,體驗了各種游戲玩法。
在游戲的過程中,沈煦川也是變幻無窮的,時而主動,時而害羞,時而狂野,有時候是男人的嗓音,有時候又是男孩的嗓音。
他總能帶給許青沉意想不到的驚喜,他像一顆神奇的果樹,會接出各種味道的果子供男人品嘗。
時間流逝,黑夜在淩亂的雨聲中前進。
天花板的吊燈一點也不穩重,晃晃悠悠的就沒停過。
沈煦川繃緊的喉嚨裏迸出一聲輕泣,他哭了,眼淚像開了閥門似的止不住。
“哭什麽?”
“就想哭..別管我,你該幹嘛幹嘛..”
許青沉怎麽可能不管,他暫時放開沈煦川,下床去倒了一杯水回來。
這時候天光微亮,外面灰蒙蒙的,雨倒是停了。
他竟然玩游戲玩了這麽長時間,難怪沈煦川會掉金豆子。
“喝口水,”許青沉把水杯遞到沈煦川的唇邊,“喝完就睡吧。”
就這麽一會兒時間,沈煦川的眼淚忽然斷流了。
“我不困,”沈煦川喝完一口水說,“咱倆繼續。”
然後挂着淚痕的大眼睛又呼呼地亮起來,好像剛剛充滿電,又可以整裝上戰場了。
許青沉也不困,于是第N次把人撈進懷中,親了又親。
第三天。
兩人中午才起床,起來先不幹別的,先琢磨吃的。
許青沉需要補充精力,毫不吝啬地在軟件上訂購了一大堆有營養價值的東西,甭管吃的喝的,只要有用統統都買下來。
他在廚房忙碌着,沈煦川照例跟在他屁股後面轉,偶爾得空時會抱住他,不停地叫他老許。
“還不如叫許善人。”
“老許,老許..”
“行吧行吧。”
沈煦川廚藝不咋地,相較之下,許青沉更不咋地。
絞盡腦汁地忙活了一個小時,他從廚房裏只端出來一盤樣貌詭異的飯團,被黑海藻包圍着,正常應該是三角形,通過他雙手的努力,變成了橢圓形,很醜陋的那種。
沈煦川趴在桌子上,小口小口地吃着醜到爆的飯團。
“好吃嗎?”許青沉抱有期待地問了一嘴,畢竟是第一次下廚,盡管飯團不被視為一道菜,而是一種小吃。
沈煦川邊吃邊點頭,笑容帶着滿足的幸福:“好吃,好吃死了。”
許青沉知道他在說謊,忍不住摸摸他的頭。
這一碰好像觸發了什麽開關,沈煦川眼眸一亮,端起飯碗兩步蹿到許青沉這一側,整個人沒長骨頭似的栽歪在男人的肩膀上,求抱的意思很明顯。
青年像只黏人的布偶貓,不能多看一眼,一看就蹭蹭蹭地過來了,不是往懷裏鑽,就是坐腿上不肯下來。
“老許,你吃飽了嗎?”
“你又想怎麽樣?”
“玩游戲啊。”
“來。”
這次沈煦川把眼淚憋住了,沒有哭,嗓音吟唱出來的都是可愛迷人的音調。
他真多變,許青沉是真喜歡。
第四天。
C市的雨終于停了,烏雲散去,陽光歸來。
上午的游戲時間結束以後,吃完飯,許青沉帶着沈煦川開始搭積木。
之前買的兩款積木都被許青沉獨自完成,新買的積木剛好到貨,是一只大號熊貓。
他們一起拆箱,不急不躁,悠閑、快樂地從底部開始往上拼。
不一會兒,熊貓的兩只大腳就現形了。
沈煦川摸摸熊貓的腳,又去摸許青沉的腳背。
許青沉歪頭看着他,說:“午飯吃好了嗎?”
“好啊,”沈煦川眼中浮現一絲讓人憐愛的警惕,“反正我吃飽了。”
許青沉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做出來的玩意難以下咽,這兩天沈煦川都沒怎麽吃好,就是不肯說實話,好像怕他跑似的。
“晚上叫阿姨來,”許青沉見沈煦川眸中警惕性擴增,即刻補充說,“做完晚餐就讓她離開。”
沈煦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語氣堅決:“不行,就咱倆。”
“她來,我帶你回卧室。”
“老許,我不幹..”
“好吧,”許青沉只能妥協,“晚上叫點外賣。”
沈煦川把臉貼在他的肩膀處,連着“嗯嗯”好幾聲。
“要不這樣,”許青沉萌生了新的想法,“我出去訂餐,後街有一家你不是總去嗎?我出去買回來,很快就回來。”
沈煦川走神般地呆住幾秒鐘,随後拉開了一點距離,但是手依然抓着許青沉的胳膊。他目光炯炯地盯着人看,好半天才道:“你厭煩我了嗎?”
許青沉微怔,說:“沒有。”
“那你為什麽想出去?”
“想讓你吃的好一點。”
“可以叫外賣。”
“好,叫外賣。”
話音落,許青沉伸出手,揉了一下沈煦川的頭發。
沈煦川臉上的表情切換的相當迅速,剛剛還像幽靈一樣發出質疑,這會忽然變得羞慚委屈。他幾乎是撲到許青沉的肩膀,抱住對方的頭開始嘟囔:“完啦,完啦,老許,我真是神經病...”
“你不是,”許青沉安撫性地撫摸他的背部,“想笑就笑,想哭就哭,釋放出來就好了,你不想讓我離開,那我就不離開。”
“老許,你可別煩我..”沈煦川終于有機會揉亂許青沉的頭發,他老早就想這麽幹了。
他一邊親,一邊試着手感,正如他預想中的那般,許青沉的發絲剛中帶柔,跟許青沉的性格一樣。
“你還想不想玩游戲了?”
“想。”
“那就別再抓我的頭發。”
“哦..”
許青沉動作純屬地把人抗回卧室,午後的光有些亮,他用遮陽簾擋住外面的光,只留了一尺寬的距離。
沈煦川面色潮紅,像收了利爪的小獸不太安分地躺在他懷裏,嘴唇似朱砂,牙齒鋒利潔白。
“沈煦川,想睡覺嗎?”
“不想。”
“怎麽精力這麽充沛?”許青沉用手背碰碰對方的臉蛋,感覺熱乎乎的,“以前真看不出來,你的體能很好。”
這話不帶任何調侃和挑逗,這是許青沉的真心話。
沈煦川低聲笑,往他懷裏拱了拱,“我體質特殊,基因好,做什麽都精力十足。”
許青沉臉上露出狐疑的微笑。
沈煦川說:“這事兒以後再說,現在咱們得幹點別的。”
“沈煦川,你想做什麽?”
“老許,你這樣叫我的名字,顯得好生疏。”
“我們本來就不熟吧。”
“混蛋!瞎說什麽大實話!”
許青沉被逗得開懷大笑,他第一次這樣放了開的笑。
沈煦川随心所動,擡頭親一下他的嘴角。
這一碰就像按了磁鐵似的,兩人的嘴唇再也分不開了。
親了好一會兒,許青沉抵着沈煦川的額頭,溫柔地低語:“寶貝,這樣叫你好不好,知道嗎?你很迷人,我舍不得讓你離開..\"
沈煦川的手放在他的心口,感受他心髒跳動的頻率。
糟糕,這樣的許仙兒真讓人難以招架。
“再叫一聲。”沈煦川提出要求。
“好吧,寶貝。”
這個稱呼從許青沉的嘴裏說出來,一點也不肉麻。
沈煦川又想哭了,鼻子像被人重重搗了一拳,又酸又麻。
他喜歡聽許青沉的聲音,有種神秘的樂感,散發着暖光,輕柔而迷人,如同愛撫,他願意久久聆聽。
許青沉讓他的臉挨着枕頭,開始和他互動,交談,做游戲。
男人像海洋和天堂一樣低語着,模糊的呢喃中飽含撫慰,沈煦川嘗到一種又甜又鹹的滋味。
時間又過去一天,沈煦川來到許青沉身邊的第五天。
許青沉開始作畫了。
站在客廳中央,兩個與人齊肩的白板中間。
沈煦川坐在旁邊玩小烏龜,情況看似有所好轉,不會像頭兩天那樣敏感,最起碼不用時刻挂在許青沉身上當挂件。
許青沉繪畫的手速很快,先用鉛筆規劃出整幅畫的大致輪廓,然後揮舞着手,左一下右一下,上上下下,看得沈煦川眼花缭亂,沒多久便現出幾個抽象的人影。
“你是抽象派嗎?”沈煦川支着下巴問。
許青沉做最後結尾,扔下筆刷,退後一步打量幾眼,從始至終他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完事後他一擡手就把畫板卸下來丢在牆角的一堆作品中。
他挪着第二塊畫板,看一眼調色板,回過頭說:“我是不固定派。”他學着沈煦川的樣子閉起一只眼睛,狡黠地笑笑。
沈煦川沖他豎中指:“我看你是吹牛派。”
許青沉莞爾,轉過身拿起調色板,盯着手中的顏料思索。
被忽視久了,沈煦川又開始哼哼。
“老許,你最厲害了,做什麽都厲害..”
許青沉眼皮一跳,喉嚨發緊。
沈煦川接着哼唧:“那種事也超級厲害,你讓我改變了對宅男的刻板印象,之前我覺得常年不出屋的人就算身上有勁,也是那種特別死板無趣的,哦!不對,我突然發現自己以前判斷錯誤,只有宅男才會有大把時間看電影,看視頻,學會各種技巧和花樣。”
“我不是你口中的這種宅男。”許青沉忙不疊澄清。
“我知道,”沈煦川咧嘴笑,顯得稚氣十足,“你比那些人厲害多了。”
“那是當然,”許青沉不窘也不謙虛,“換一個人,估計會被榨幹。”
“別把我說的像吸血鬼一樣。”沈煦川将小烏龜放回水箱,從地上爬起來,氣鼓鼓地瞪着人。
許青沉放下調色板,心知沒法繼續創作下去。
他回過身,饒有興趣地打量沈煦川,類似欣賞一幅中意的畫,對方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這感覺很好,愉悅讓他如癡如醉。
“你以前犯病的時候,都是誰陪在你身邊?”
“自己一個人,”沈煦川不經思索地脫口而出,停頓一兩秒鐘,眼底顯出自責和慚愧,“少數時,會找一個關系好的朋友,可以忍受我怪脾氣的。”
許青沉生出一絲好奇心:“你的家人呢?”
“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放養,”沈煦川耍酷似的聳了下肩膀,話題扯到家人後他顯然變得輕松,“我十八歲就自立門戶了,我老爸告訴我,這世界上沒有什麽比自由更可貴,再者說,我好幾年沒犯病,估計是前段時間被你刺激的,你天天毒舌攻擊我。”
“你自己心态不好別往我身上賴。”
“老許,你就不能讓着我點嗎?我說你就聽着,非要跟我對着幹。”
“不好意思,我道歉,”許青沉覺得自己不該跟敏感期的病號計較,“這完全是條件反射,我盡量克制不跟你鬥嘴。”
“這還差不多..”敏感期的病號很好哄。
許青沉笑着搖頭,思緒忽然一轉,臉上的笑容逐漸變了味,毫無征兆地抛出一個問題:“沈煦川,你喜歡何金越的時候,有幻想過和他玩拔蘿蔔游戲嗎?”
沈煦川心跳快兩拍,睫毛在臉頰上不停地抖動着,最終選擇誠實:“想過,不是這種玩法。”
怕人聽不懂似的,急忙補一句:“我是猛一!”
許青沉挑起眉梢,神情似笑非笑,随後伸出手,“過來。”
沈煦川擡腳走過去,距離剛剛好的時候,整個人就被許青沉拽進懷裏。
他們早就熟悉這種擁抱了,雙手都知道該放在哪裏,默契程度媲美十年老夫老妻。
許青沉半摟着人來到窗戶邊,拉開一把餐椅坐下,沈煦川依然挂在他身上,雙臂環住他的脖子。
“擡起頭來,猛一。”許青沉嗓音低沉,帶着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我不擡..”沈煦川起了叛逆心,“信不信我咬死你。”
許青沉不叛逆,但起了玩心。
他的兩只手一左一右捏住沈煦川的臉蛋,使得那張俊臉出現一團團紅暈,好像沒塗勻的胭脂。
沈煦川氣急,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在許青沉的手背上。
那裏出現明晃晃的第十排牙印。
第六天。
玩游戲,在不同的地點。
第七天。
還是玩游戲,主打一個精力充沛。
第八天。
将游戲進行到底...
時間來到第九天,從那個下雨的夜晚,沈煦川進門的第九個早晨。
今天兩人起的早,八點多就爬起來了。
沈煦川主動提議出門散步,但是不能走遠,就圍着公寓樓轉一圈。
許青沉欣然同意,找了一身幹淨的衣服讓沈煦川換上,然後手牽手出門。
他們在樓下的花壇駐足,緊挨着坐在長椅上,觀賞着稀稀疏疏的人流。
“老許,我們認識多久了?”沈煦川很自然地把臉搭在許青沉的肩膀上,從下往上的角度端詳許青沉的五官。
他的眼睛是世間唯一靜止的東西,有灰色和柔和的綠色,盯的時間太久,幾乎要把人催眠了。
這家夥的眼睛真好看,專門勾人心魄。
沈煦川在心裏已經感慨過無數次。
許青沉認真思索片刻,回道:“說實話,我記不清。”
沈煦川并不介意:”整整三個月了。“
“有這麽長時間?”
“差不多。”
“也對,”許青沉面向陽光微笑起來,“最近這幾天,給我的感覺要比三個月的時間漫長,充實。”
這樣的他,好像整個人在發光。
沈煦川想起在書中看到過的一段話:神靈從不說話,但他們的姿勢比甜言蜜語更生動更有力量,使你無法抗拒。
許青沉,請你不要忘記我。
沈煦川在心裏默默許下心願。
“老許,回家。”
“不再吹吹風了?”
“不吹了,我只想親你。”
五分鐘上樓,進門,關門。
許青沉進入餐廚,打算煮兩杯咖啡。
沈煦川跟着進來,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別忙活了,我想玩游戲。”
他轉過身來面對青年,從對方眼中窺探出一絲憂郁的光彩。
那種有事發生的預感再次襲來,他明白,有些事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
他放下手裏的所有東西,準備抱沈煦川回卧室。
沈煦川推拒了一下,輕聲細語道:“就在這裏。”
“好。”
他們再次雙向奔赴。
第二天淩晨,太陽還沒有出來,房子裏一片朦胧。
許青沉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聲音極輕,應該是沒穿鞋。
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有人坐在他的床邊,正在專注地看着他。
他沒有睜開眼睛,他很困,很舒服,潛意識裏泛起點酸滋味。
一股淡雅的氣息撲面而來,有人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輕吻,随後那股氣息飄然散開,屋子裏恢複到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的寂靜程度。
陽光破開雲層,照亮城市,太陽已經把最近那場雨留下的水坑曬幹了。
許青沉徹底蘇醒,他不用伸手摸就知道身邊沒人。
屋子裏太靜了,導致他從床上坐起來都發出不小的聲音。
他長久地保持一個姿勢,坐在日光中沉思。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青年會有離開的一天。
最近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比做夢還要夢幻。
事情的發展方向很契合人意,沈煦川剛走,下午海絲特就來了。
足有近兩米寬的防盜門大敞四敞地開着,屋子裏特安靜,就好像家裏沒人似的。
海絲特心裏清楚,這屋子裏有人。
她進入客廳,鞋跟踏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铿”聲。
左右環顧一兩分鐘後,她沖門外做個手勢,讓幾位搬運工人把新到的板子和顏料搬進屋內。
幾只碩大的紙箱,還有綁在一塊有一米多寬的厚厚的板子,光是用手摸一下就知道是頂級貨。
工人在盡量不發出聲音的情況下利落地幹完活,找到海絲特簽字,完事後就走了,臨走時還好心地幫忙把門關上。
海絲特一個人站在偌大空曠的客廳中央,瞅着那幾個紙箱沉思片刻,随後把頭扭向卧室的門。
“許青沉?”
“勞倫斯,你在嗎?”
“你說話,讓我知道你在不在。”
過了能有五六秒鐘,卧室裏飄來許青沉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裏聽來稀薄,清涼。
“我在,海絲特。”
海絲特來到卧房門口,問:“我能進去嗎?”
屋裏的人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把門打開了。
許青沉出現在她的視野裏,一身米黃色的短褲短袖,衣服尺碼偏大,頭發略微蓬亂,神情是印象中的懶散無畏,這張時而厭世時而高冷的俊臉總是對什麽都不感興趣,除了創作,除了特定的某一個人。
“嗨,”海絲特笑着打招呼,“你才起床嗎?”
說話間,她美麗動人的眼眸快速掃過卧室的每一個角落。
屋子裏沒別人,床上有些淩亂,只有藏青色的一張被子和一個枕頭,這兩樣東西懶洋洋無秩序地躺在床中央。五鬥櫃上有兩支空的咖啡杯,陽臺有只毯子,髒衣簍裏堆滿了穿過的男士衣服,看得出是兩人的量。
其實這些都沒能引起海絲特的注意力,能引起她注意的是腳旁的垃圾桶裏用過的東西,還有屋子裏散發的味道。
她交往過的男友剛好有十根手指的數量,進來的一瞬間就猜到這間屋子之前發生過什麽,她目光追向男人的身影,眸中閃過轉瞬即逝的驚訝,不由自主地笑了。
此時,許青沉赤腳走到窗戶前,推開窗戶,城市的噪音立刻湧進來。
他閉眼呼吸一會兒新鮮空氣,然後轉過頭來說:“是的,剛起床沒多久。”
“你還保持着歐洲時差,”海絲特笑意中帶有調侃,餘光掃到髒衣簍,笑意稍微收斂,“不是安排了定時上門的洗衣工嗎?沒人來取髒衣服嗎?”
“最近一周都不方便,今天才得空。”許青沉彎腰将滿筐的衣服挪到櫃子前,打開櫃門,從裏面掏出兩件短袖,軟趴趴的被他扔進筐裏。
看得出來,他在收拾殘局。
他有都是時間,做什麽都不急,就算是這種事後打掃家務之類的也不急,幹什麽都慢悠悠的,但不是随意敷衍的那種。
相反,他很認真,穿過的衣服,用過的東西,包括垃圾桶裏的保險套,他都把它們分配到它們該去的地方。
衣服疊好,垃圾分類好,用過的杯子放一起。
海絲特就站在門口看他忙活着,插不上手,也沒法幫他。
“最近幾天,你都跟什麽人在一起?”海絲特可不是八卦,她是帶有警惕性的詢問,像許青沉這種沒心沒肺的人,很容易被不法分子利用。
許青沉開始鋪床,拿起枕頭抖了抖,輕飄飄道:“口香糖。”
“口什麽?”海絲特皺眉思索,很快反應過來是什麽意思,随即眉頭舒展,臉上綻放出詫異的笑容,“想不到會是他,印象中他可不是會做出這種事的人,竟然那麽纏你,還喜歡咬人,我一直都覺得他是酷酷的,畢竟是玩車的人。”
許青沉的語氣平淡舒緩:“人不止有一面。”
海絲特贊同地點頭,饒有興趣地問:“口香糖的味道怎麽樣?”
“又甜又鹹。”
“哦,怎麽會有鹹滋味?”
“一抱就哭,眼淚是鹹的。”
海絲特掩嘴輕笑,視線掃過許青沉手裏的夏涼被,說:“看得出你們很親密,兩人用一個枕頭。”
許青沉鋪床的動作慢了下來,他瞥一眼床頭的枕頭,聯想到他和沈煦川躺在被子裏睡覺的情景。
沈煦川害怕孤單,從不讓他離開。夜裏沈煦川會不安地翻身,于是他就挨着沈煦川的後背,形成一道保護性的曲線,他呼出的氣息會溫暖對方的耳朵。
這種睡姿,一床被子一只枕頭剛剛好,再來其他的東西就很多餘。
在這間屋子裏,他們不分白天黑夜的做‘游戲’,像極了森林裏的野獸。
這一連串的思緒就像天空落下的水珠,一顆接一顆,串珠一樣均勻兒緊密地挨在一起。
許青沉收起這些回憶,繼續幹着家務活。
“他人呢?”海絲特随口問道。
許青沉淡漠地說:“走了。”
跟在他身邊這麽多年,他的為人和處世态度,海絲特早已摸透了七八分,僅憑簡單的兩個字,就已經猜到故事的大致走向。
所以海絲特不會繼續問下去,這也是許青沉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兩人從卧室裏出來,越過幾塊寬長的畫板來到落地窗前。
許青沉暫時擱下手裏的活,為自己和海絲特煮了一壺明清茶。
他們坐在窗邊,一邊欣賞外面的景色,一邊小口喝下午茶。
“中國茗茶,據說花錢都買不到,”許青沉唠家常似的開啓話題,“怎麽樣,喝的慣嗎?”
海絲特呷口茶,說:“當然,我可是行家。”
“哦對,”許青沉恍然大悟般不停點頭,“忘記了,你好像還加入了什麽茶協會之類的。”
“有誰的事能讓你上心呢?”海絲特表示習慣地聳肩,“說一件正事,隔壁的房間空下來了,我打算租下來給你當畫室,這樣就可以和你的生活分開,”海絲特環顧一圈客廳,笑得有些牽強,“你這裏一點也不像人住的地方,我的意思是沒有家的味道,除了你之外,我還沒遇見第二個在自己住所畫畫的畫家,你又不是窮學生。”
許青沉表情不變,淡然道:“我都行,你來安排。”
“那就這樣決定了,”海絲特辦事高效率,當即便拿出手機解決這件事,“不出三天,隔壁就是你的天下了,戶型跟這間屋子差不多,其他的你都不用擔心,我保證你進去後就會看到你想要的所有東西,美酒,音樂,工藝手冊之類的等等全是你喜歡的。”
她辦事,許青沉放一百個心。
“謝謝,”許青沉為其倒茶,“我有一個要求。”
海絲特攤開手:“直接講出來。”
許青沉擡起眸子,從中溢出令人望而生畏的肅穆:“隔壁的畫室搞定後,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擾,我需要一個人,簡單點來說,我不出來,就別讓外人進。”
“你要一個人多久?”
“不确定,直到我想出來為止。”
海絲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不僅不緊張,反而很欣喜,她的搖錢樹開始幹活了。
“沒問題,這些我都會辦妥。”
“在這之前,我要你幫我約一個人。”
“誰?”
“何金越。”
夜空被晚風吹得晶瑩剔透,星星像銀色的雪花。
一處與月亮相伴的露天餐廳,光影迷人,琴聲悠揚,除此之外沒有一個閑雜人等。
美好浪漫的環境,當然是為了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
茶色的玻璃門在許青沉面前閃開,他進入餐廳,不理會跟在旁邊十分谄媚的經理,徑直走上臺階,拐了兩個彎,來到餐廳最頂層。
頭頂的星星像隧道一樣閃耀着,涼爽的晚風拂過臉頰。
許青沉喜歡這樣的夜晚,冷卻無情的心因此稍微軟化了些,多出幾分常人該有的人情味。
何金越快步朝他走來,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他對着男人微一點頭,握住對方的手,莫名其妙的就想起沈煦川說想和這人玩拔蘿蔔的那些話。
真奇怪,他竟然覺得有點好笑。
于是他的嘴邊勾起一抹類似嘲弄的弧度。
何金越用崇敬中含着幾分畏懼的目光觀察他,心中激動難耐,面上卻努力維持體面的形象。
“許哥,很高興見到你。”
“我也是。”
“您請坐。”
何金越拉開一把高背椅,做出邀請的手勢。
許青沉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下,他的臉龐和身體顧盼流轉之間透着慵懶的性感,那股随性勁再配上那套棉麻的衣服使這種氣質久久散不去。
相對他穿着的随意,何金越打扮的很帥氣,頭型特意處理過,身上是得體的藏青色毛料西裝。
服務生為他們各自斟酒,分好菜後,暫時退下去了。
整個露天餐廳,一時間只剩兩人。
這裏的裝修風格不是歐式,也不是傳統中式,是具有少數民族的風格,所有桌椅都是紅杉樹的顏色,裝飾品也都是少數民族地區特有的小物件。
許青沉對這種具有民族特色的東西一向很感興趣,看得出來,對方有認真安排這次會面。
他想起電視劇裏演的那種霸總清場的情節,包下整個餐廳只為博得美人一笑。
不過得承認,何金越不是那種裝把子的暴發戶,而是一個平易近人、聰明友善的成熟男人,言談舉止中有一種坦誠,可以讓人打消戒備與之相處。
沈煦川會喜歡,一點也不稀奇。
想到這點,另一個問題從許青沉的腦子裏冒出來,倒是讓他覺得稀奇。
“聽說你喜歡我?”他直接問,一點也不兜圈子。
何金越被驚得嘴唇微微張開,一時感覺舌頭僵硬,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兩人才寒暄兩句半,想不到許青沉一上來就丢個深水炸彈。
“許哥,是的,”何金越心理素質很強,臉不紅心不跳,重要的是沒有壓力,“我愛慕你,我最開始喜歡你的畫,當時我還沒見過你本人。”
許青沉插一句:“我當時有名嗎?”
何金越應對自如:“沒有。”
“哦,”許青沉微微點頭,“你繼續。”
何金越原本是拿着刀叉準備切牛肉的,這會不得不放下來,“其實沒什麽好說的,我從來沒想過打擾你,能有機會欣賞你的作品,知道你人在哪裏,這樣我就滿足了。”
許青沉執起酒杯,喝光裏面的酒,不等何金越擡起屁股為他服務,他自己就拎過粗壯的紅酒瓶倒滿了,“這麽說,你是喜歡我的作品。”
“是,”何金越的臉上頓時煥發出熠熠光彩,“還有你這個人,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對你一見鐘情。”
許青沉喝完酒開始吃東西,吃到好吃的滿意地點點頭:“我信,一見鐘情又不是什麽稀奇事,有什麽不信的。”
何金越幹笑兩聲,手指在餐盤的邊緣摩擦幾下,猶豫着問出心中疑惑:“你是怎麽知道...我的意思是,您一見到我就提這方面。”
這件事知道的人少,別人都以為他只是癡迷許青沉的畫作,就像很多商家和喜愛藝術品的那些人一樣,極少數人知道他心裏真正的想法。
當然,他也不會傻到以為許青沉與他見面是為了接受他的感情。
許青沉咽進嘴裏的東西,輕描淡寫道:“沈煦川告訴我的。”
聽到這個名字,何金越詫異地挑起眉毛。
許青沉拿紙巾擦嘴角,稀疏平常的語氣宛若再聊天上的星星有多亮,“我跟你見面,也是為了他。”
“他...”何金越有些發懵,不知所措又滿腹狐疑地笑了笑,“許哥,我不太明白,這跟川導有什麽關系。”
許青沉的話一下子拐了彎:“你為什麽叫他川導?”
何金越解釋道:“他是職業賽車手,連續五次獲得國際車聯舉辦的花樣賽車冠軍,他會整活,很會表演高難度車技,一些電影特技都是找他的團隊來完成,所以大家稱他為川導。”
“原來是這樣。”許青沉若有所思地往別處看去,腦海中浮現了沈煦川那張哭唧唧的紅臉蛋。
被他掐的左一道右一道,怎麽霍霍都不躲,就會張嘴咬人。
就這麽個奶兇奶兇的小野貓還會玩車?
這個世界真奇妙。
“許哥,”何金越出聲打斷他的思緒,滿臉的求知欲,“你和川導很熟嗎?想不到你會提到他。”
“我跟他還行。”許青沉實話實說。
他跟沈煦川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但是滾過無數次床單,這種情況四舍五入總結一下就是---還行。
何金越愈發疑惑不解:“還行...是什麽意思。”
許青沉的視線落在正對面,落在何金越的眉心處,眼神倏地變得淩厲:“這不關你的事。”
“......”那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何金越有苦難言,怎麽辦,誰讓這個人是許青沉,除了寵着沒別的辦法。
許青沉自私的理直氣壯,完全圍繞着自己的想法聊天,“我想問問你,他去了哪裏。”
何金越郁悶地喝一口酒,逼自己冷靜下來:“我也不太清楚,好像回芝加哥準備賽事了吧。”
“嗯,好吧。”許青沉垂下眼簾,面無情緒的樣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可能是酒精給何金越壯膽了,他鼓起勇氣說:“許哥,你和川導之間有過節嗎?”
“過節?”許青沉想了一下,“他說我是他的情敵。”
“......”何金越露出尴尬又不是禮貌的笑,“你別跟他計較,他那個人心直口快,他人不壞的,他是不是給你惹了什麽麻煩?天哪,我真沒想到他會去找你,都怪我,我就不應該跟他提起你。”
“沒惹什麽麻煩,”許青沉勾起唇角,聲音輕的仿佛是在耳語,“來無影去無蹤的...”
何金越把酒杯倒滿,站起身說:“抱歉,我替他向你道歉。”說罷,誠意滿滿地喝光了杯中酒。
許青沉定神凝視他,眼神愈發深邃,話語透出幾分不客氣的味道:“不需要你道歉,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這話剛說完,立馬又啪啪打臉。許青沉從褲兜裏掏出一張白色的名片,朝着桌上扔去,正巧扔到何金越面前,在對方不可思議的注視下,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如果你再見到他,幫我轉達一句話,我許青沉的地盤不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會為他的任性付出代價。”
停頓一下,他表示吃飽喝足地擦擦嘴,接着優雅地用濕毛巾擦手,然後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對面的男人:“我短時間內都沒有空,如果你有新的消息,可以聯系名片上的人。另外,上次是我請你吃飯,今天由你來買單。”
慷慨陳詞地講完這段話,許青沉潇灑離去。
何金越怔愣地看着手裏的名片,上面是海絲特的聯系方式。
等他緩過神來時,除了苦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麽。
許仙兒,就是這麽的蠻不講理。
但今晚在見到許青沉的第一眼,何金越就敏銳地察覺出---來者不善。
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哪裏得罪了許青沉,他們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海絲特說到做到,三天之內,隔壁的房間煥然一新,成為許青沉的專屬畫室。
與此同時,通過何金越傳遞的消息,由海絲特作為中間人也傳到了許青沉的耳朵裏。
“只有三個字,”海絲特的喉嚨仿佛噎了一塊榴蓮,“吃屎吧,許木頭。”
許青沉面色不改,說出一句不折不扣的廢話:“這不是三個字。”
海絲特不顧形象的大翻白眼:“所以你要怎麽樣?接下來怎麽做?去找你的口香糖嗎?”
許青沉蹙眉道:“我不是說過,不許任何人打擾我。”
“要回話嗎?”
“不回。”
就這樣,他走進了畫室,找個角落坐下,将整個世界關在門外。
這個地方空、白,好像什麽都有,又好像什麽都沒有,像明亮的天堂,上帝的住所。
許青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專心搞創作,一切都像從前那樣,保持生人勿近的狀态。
這種狀況持續很久很久...
久到海絲特都記不清具體時間了。
她只知道,她的寶貝畫家,當代最年輕的着名畫家,好評和惡評如潮的飽受争議的畫家,終于畫出一幅同樣飽受争議的驚人之作。
藝術書刊的頁面在翻滾,上面有一行顯眼的标題:【匿跡許久的許仙兒,帶着他的新作又一次在藝術界掀起驚濤駭浪。】
川導的症狀與他特殊的體質有關(生孩子的體質),後面會在文中解釋,無規律犯病,屬于精神類的,不是ABO信息素發/情的設定,讀者千萬別誤會。攻和受能‘游戲’到一起去,純粹是感覺到了,看對眼了,好比生米遇到水無路可逃必須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