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又過了兩周。
“啪!”
聽到門外那聲清脆的聲音後,楊雨露嘴角不自覺抽了抽,又很快恢複平靜。
這已經是宿清打碎的第不知道多少個碗了。
這兩周時間裏,宿清一點點開始學着幹活,然而事實證明,在動手能力這方面,她真的一點兒天賦都沒有……
宿清第一次洗衣服,楊雨露望着宿清洗衣盆裏的那塊東西,一時有些分不清這是一大塊鹹菜還是衣服。
宿清第一次洗碗,鍋裏的兩個碗三個盤子無一幸免,通通摔成碎片。
宿清第一次炒菜,楊雨露在一旁幫忙控火,一不注意,鍋中青菜就變成一團焦炭似的玩意兒。
幾次過後,楊雨露已經徹底放棄了讓宿清幹活的打算。
算了,反正宿清長得養眼,合她胃口,她家又不是養不起宿清。
而方才,吃完午飯,楊雨露有些乏了,便麻煩宿清将碗端出去泡着,她休息一會兒再自己去洗。沒想到就這麽短短十來秒的時間,宿清又打碎了一個碗。
楊雨露心累至極,嘆口氣,拖着困倦的身子準備出去收拾殘局。
“宿清,手沒傷着吧?”楊雨露推開門,看見眼前的景象後,不由得怔了怔,“宿清?”
宿清站在院中,一只手伸向空中,一只手背在身後,背挺得很直,猶如青松。她腳下,是一個摔碎的碗。這些天,宿清一直穿着楊雨露質樸無華的青灰長袍,今天也不例外。
但此刻,楊雨露卻感覺,宿清的氣質和之前相比,變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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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如屹立如山石間,受着狂風暴雨的摧殘,卻無論如何都不會彎折的青松。就連眸光都變得冰冷沉靜,讓人望之生畏。
如果不是楊雨露和她相處這麽些天,知道她那別扭的性子,知道她是女的,楊雨露差點就以為,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位氣質灼灼的翩翩公子。
楊雨露以為,作為朝夕相處一個多月的朋友,她已經足夠了解宿清了,可這時,她竟然覺得害怕又陌生。
“宿、宿清?”楊雨露皺起眉頭,又輕輕問了一聲。
宿清沒有看她。
天空中響起一聲鷹鳴。
随即,一只灰色蒼鷹盤旋而下,落在了宿清手臂上。
楊雨露突然意識到了什麽,無聲後退一步。
宿清逗了逗手臂上那只鷹,終于轉過頭來,朝着楊雨露淡淡笑了笑:“我要走了。”
“嗯。”楊雨露點頭,又問,“現在嗎?”
“對。”
“我……送你?”
“不用。”宿清搖頭,“我的人已經在不遠處等着我了,答應給你的補償,之後會給你的。”
“好。”楊雨露聲音有些低。
她之前還以為……宿清可能一輩子都走不了,沒想到,離別居然來得這麽猝不及防。說起來,宿清還是她穿越過來後,認識的第一個同齡朋友呢。
不過,朋友間的分別本就是常事,楊雨露又不是小孩子了,也就失落那麽一瞬,心情就立馬好轉些許。
楊雨露突然露出笑容,走到宿清身前,張開雙臂:“離別擁抱不來一個?”
宿清淺淺地笑了,讓手臂上的蒼鷹再度飛向天空,俯身和她輕輕擁抱一瞬。
緊接着,楊雨露順勢牽住宿清的手,将她送到自家小院門口:“再見啦,以後要多來找我玩呀。”
就和上一世與朋友分別時一樣。
宿清點頭:“會來的。”
說完,她轉身就走。
崽崽突然從田野裏追出來,不明狀況地“汪汪”兩聲,跟在宿清身後搖尾巴。
宿清蹲下身,第一次摸了摸崽崽的腦袋,弄得崽崽受寵若驚,口水差點兒流到了地上。
“崽崽,你送送宿清。”楊雨露最後朝宿清揮揮手。
看着一人一狗越走越遠,她有些落寞地嘆口氣,回到竈臺周圍,開始收拾一片狼藉。
之後,楊雨露坐到紫藤花下的躺椅上,無趣地哼着歌。
明明方才她還困得很,可現在,卻翻來覆去一絲睡意都沒有。
楊雨露想起,前些天的午後,她也是睡在藤椅上,懶散地要求宿清幫她扇風。眼看宿清要發火了,她便将聲音放軟一些,撒嬌似的央着她。宿清吃軟不吃硬,再不情願,也認真又溫柔地幫她扇了好一會兒。
她好像已經習慣了身邊多個人的感覺。
她第一次覺得,一個人閑适的農家生活,竟然有些無聊。
……
另一邊。
崽崽跟着宿清走了一段路,突然聞到前方出現許多陌生的氣息,被毛不由得微微聳起,眼神也變得兇狠起來。
宿清淡淡看了它一眼:“回去吧。”
崽崽神色立刻變得迷茫起來。
“沒事,回去吧。”宿清又說了一次。
崽崽這才夾起尾巴,低頭嗚咽着往回走。
宿清站在原地,很快,便聽見陣陣馬蹄聲。
馬蹄聲越來越近,猶如山崩地裂,連帶着大地都在顫抖。
宿清雙手負于身後,身姿挺拔,鳳眸淩厲,唇角帶笑。
“籲!”一隊黑色鐵騎從遠處奔來,整齊停在宿清面前,猶如一條長龍。為首那人馬上負着明黃旗幟,随風飄揚,氣勢如山。而鐵騎最中央,則是三輛玄鐵馬車,外表質樸無華,唯有玄鐵在陽光下閃着光。
“臣等護駕來遲,請陛下降罪!”一隊人翻身下馬,跪于宿清身前。
宿清鳳眸微微眯了眯,微微搖頭:“不怪你們,平安就好。”
之後,立刻有宮女太監快步走來,迎着宿清走向最中間那輛馬車。
宿清一向不喜身邊有人,因此她一走進車裏,宮女太監們便安靜地退了出去。車內布置頗為豪華,兩邊布置着軟墊,中間放着鮮果糕點,剛煮好的茶水還未冷卻,散發着絲絲茶香。
宿清端起一杯茶,下意識往旁邊一遞,卻倏地想起來,她已經和那個小村姑分開了。
宿清不悅地皺了皺眉。
她想,補償小村姑黃金萬兩,良田千畝,仆從無數,如何?
宿清正欲吩咐下去,卻聽見遠處一陣喧嚣的鑼鼓聲,馬車也因此停了下來。
宿清拉開窗簾,面色不悅:“怎麽回事?”
“回陛下,前方有一支提親的隊伍,王将軍已經去叫他們讓開了。”一名宮女騎馬靠近車窗,恭敬道。
“提親?”宿清突然想起些什麽,臉色瞬間黑了下去。
她朝聲音的來源看了眼,果然看見,恒高明那個小白臉穿着紅袍,騎着棗紅馬,喜氣洋洋地站在那兒。
自從恒高明第一次上門提親失敗後,他一直不依不撓,隔三差五就來楊雨露家裏送些東西。雖然每次都被楊雨露打發走,但恒高明反而越挫越勇,今天甚至穿上喜服,雇上迎親隊伍。
宿清手指不自覺顫抖一下,茶水灑滿整個馬車。
……
楊雨露在藤椅上躺了小半個時辰,最後實在睡不着,幹脆搬了根小板凳,坐在院子裏望天發呆。
以前楊雨露以為,宿清喜歡看天,是因為喜歡看天上雲朵變幻,炊煙袅袅。可直到今天,楊雨露才知道,原來宿清一直在等那只蒼鷹。
蒼鷹來了,宿清就走了。
說是一個月走,就是一個月,一點兒也不拖。
可是楊雨露卻覺得有些難受。
又坐了好一會兒,楊雨露低頭,看見前方一只大灰狗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
“崽崽。”楊雨露有氣無力招呼一聲。
“汪。”崽崽同樣敷衍地回答一聲,緩緩坐到了楊雨露身邊。
一人一狗望着天空發呆。
“崽崽,宿清就這麽走了。”楊雨露聲音低落,“走之前,她連真名都沒告訴我。你說,她會不會把欠我的補償也給賴掉?會不會根本不回來找我玩了?”
崽崽:“嗚汪。”
楊雨露嘆口氣:“崽崽,你也把宿清當朋友了吧,但我看得出來,她身份高貴,和我們不是一路人。你說,她心裏是不是嫌棄着我們,壓根兒不覺得我們是她朋友呢?”
崽崽歪了歪腦袋,似乎是沒聽懂楊雨露的意思。
“算了,崽崽,背後不能胡亂揣測人家,說人家壞話。”楊雨露伸個懶腰,一點兒也不嫌髒,直接躺在了青石板上,“反正對我來說,她已經是我的朋友啦。至于她怎麽想……都和我無關。我救她,也不是圖她的補償。”
崽崽跟着趴了下來。
“崽崽。”楊雨露側過身子,最後說道,“我以前一直覺得,我還沒玩夠,一個人多自由自在啊。可現在,我感覺有些孤獨,你說,我要不要嫁人了?”
“汪,汪!”崽崽搖搖尾巴,眯着眼睛享受起陽光。
楊雨露抱着大狗,終于迷迷糊糊地睡了個午覺,醒來時,已是日暮時分。
她是被崽崽吵醒的。
大灰狗警惕地站起身,豎着尾巴朝遠處發出陣陣怒吼聲。
楊雨露揉揉惺忪的睡眼,沒有立刻從地面上坐起來,卻也聽見了如雷的馬蹄聲。
怎麽回事?恒高明他又搞新花樣了?
楊雨露還有些沒睡醒,不耐煩地打個哈欠,姿勢由躺變為坐。
下一秒,她的表情驟然變得古怪起來:“……?”
一隊黑騎破開無邊田野,停在了楊雨露面前。随即,黑騎向兩邊散開,一輛玄鐵打造的馬車緩緩向前,立馬有宮人準備好馬凳,擡手扶着車中人走下來。
楊雨露一眼就認出了,那人是宿清,但……又不是宿清。
她換了一身鮮豔明亮的紅色衣衫,上邊繡着複雜的金絲圖案,盡顯華貴。長發束于身後,于是便顯得臉頰的線條愈加淩厲,英姿勃發,氣質絕倫。那雙不怒自威的鳳眸微微彎着,漾着看不透的笑意。她的喉嚨上……也再次裝上了喉結。
楊雨露好像明白了什麽,嘴唇因為震驚而微微張開。
宿清一下馬車,便看見小村姑坐在院子門口,身上沾了些灰塵,兩根馬尾辮紮在身後,有些散亂。而楊雨露眸子怔怔的,似乎還沒睡醒,就連表情都是呆滞的。
果然是個土裏土氣的小村姑。
好玩極了。
宿清微微使了個眼神,宮人們就後退幾步,紛紛低下頭,不再多看一眼。
宿清緩步走到楊雨露面前,纖細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聲音低沉沙啞:“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宿清:沒想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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