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 27
第27章 Chapter 27
Chapter 27
見蕭練盯着他的方向愣了神,南北還當對方是聽見了自己被辣出來的嘶哈聲,不由有些難為情。
他伸手将裝着米湯的碗拖了過來,倒了一小半在面前的空碗裏,小聲道:“我先喝一口哈……這鴨肉實在有些辣。”
米湯清甜,順着舌尖流入被辣得生疼的喉嚨裏,瞬間就讓南北的嗓子舒服了不少。
“你要不要喝一些?很解辣的。”南北端着米湯碗,随時準備遞到蕭練手裏。
他自然不知道蕭練能瞧見他的一舉一動,只是老實巴交地雙手捧着碗,目光誠摯地望着坐在對面的人。
“……好,我也正想喝呢。”蕭練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不想在那雙透亮的眼中看到失望的情緒。
聞言,南北立馬含笑着把碗放到蕭練的手邊,叮囑道:“小心,就在你左手邊上。”
蕭練摸索到了碗沿,端起來喝了一口。
果然,正如南北所說的那樣,微涼的米湯帶走了口中的辣意,令蕭練生出了十足的安全感,同時也使人愈發想要再多吃些麻辣香甜的東西。
兩人繼續吃飯。
似乎是被辣得發熱了起來,就連喝米湯也沒什麽用了,南北一邊夾着鴨肉絲往嘴裏送,一邊伸手扯了扯布料交疊得極其整齊的領口,露出了一小片白裏透粉的鎖骨。
蕭練的眼神霎時凝固。
他暗自攥緊了拳頭,只等着南北再将衣裳往旁邊拽一點兒,他就可以得到那個夢寐以求的答案。
只要再往下一點,一點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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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蕭練的注意力都放在南北領口上的時候,南北也正回望着面色呆滞的蕭練。
……這握着筷子一動也不動,該不會是辣傻了吧。南北擔憂地心想道。
蕭練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衣領上,自然沒有發現南北的眼神。
“你是不是辣得不行了?要不別吃這個了,我去給你炒點菜……”
說着,南北轉身就要從下炕,沒想到手腕竟被蕭練給一把攥住。
“你……”對于蕭練準确無誤地拉住自己的舉動,南北有些意外。
他驚怔着,心裏再次生出了懷疑。
蕭練的眼睛……仿佛……
自小在宮城中勾心鬥角的蕭練哪裏還能察覺不到南北對他的懷疑,于是,沒等南北開口詢問,蕭練就主動輕笑着說道:“方才你起身帶起的風經過我時,我還以為你要打我呢。”
他的唇角泛起了一如往日的溫潤笑意,可細看過去,卻能隐約瞧出些勉強的意味來。
結合蕭練說的話,南北不由好奇地問道:“你以前……被人打過?”
為了能有更充分的理由待在這裏,蕭練自然要順着南北的話茬兒說下去,聞言點了點頭,連眉眼都染上了幾分落寞:“我爹的小妾多,我雖是正房所出,但終歸有我娘照看不到的時候,每當我娘不在,她們就會唆使她們的兒子一起……”
南北輕輕按住了蕭練的手,不讓他繼續:“你若是難過,就不要再說了,以後我照顧你,無論到什麽時候,你都有我這個家。”
家事本是蕭練為了能待在他身邊而随口扯的謊,見南北不但信了,甚至還信得如此的堅定不移,蕭練不禁十分愧疚地緩緩吸了口氣:“其實我也沒那麽慘的……”
“算了,不要說了,我都明白。”南北捏住他的嘴巴,直接從根源上讓蕭練停止回憶痛苦的人生。
蕭練被捏得嘴唇扁扁:“……”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南北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這才松開了手。
“真的要謝謝你對我的包容,我定會報答你的。”蕭練認真道。
若南北就是十九,他自然會帶着祖宗十八代的庇佑來珍愛他;但若真的不是,他也絕不會讓南北的付出全無回報。
金銀財寶、顯赫地位、美人成群……
蕭練不悅地暗了暗眸光,美人成群就罷了。
“我不用你的報答,你受傷原本就有我的過錯,”南北咧嘴笑笑,拍拍蕭練的肩膀,“所以你就安心地待在這裏好好養傷吧。”
每每想起蕭練那日拒絕自己的話,南北只覺得有種解脫感。
畢竟不管眼前人如今看上去是何等的落魄,可他終歸是富貴人家的小少爺,不是自己這種土生土長的莊稼漢所能夠配得上的。
如此這般多勸自己幾次,南北便越發看得開了,自己主動提及時,也不會感到難堪。
蕭練感激地點點頭,然後說道:“吃完我可能要小憩一下,不知怎的,頭暈得有些厲害。”
在面對懷疑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少說話,不可讓人從交談中尋出蛛絲馬跡的漏洞。
聽完,南北忙點頭答應了下來:“好,那吃完飯,你就先洗漱休息,我來喂途途。”
南北是個閑不住的,每日起了床,只要不上山去才菌子,就要在院子裏幹活,一直幹到酉時過半才回屋做飯。
可如今有了蕭練,他的習慣便依照着病人的需要而做出了改變。
一日三餐是必不可少的,想着醫書裏曾說過新鮮果子可讓人的體質變好,他便去山上摘些早熟的野果,自己嘗了味道再給蕭練帶回來吃。
莊稼人沒有吃果子的講究,更沒有多餘的錢去學鎮子上的人買甜梨子,能耐着性子在山中摘幾個,已是不容易了。
南北推門進屋,将盛着小紅果子的盆放在蕭練的手邊:“我瞧着你好像挺喜歡吃偏酸些的果子,就摘了不少,不過若是酸得厲害了,也要吃幾個熟透了的紅果子緩緩,免得酸得倒牙了。”
說完,他又叮囑了蕭練一遍:“剛洗過,但可能會有些涼,你放一會兒再吃。”
蕭練看見他被冷水冰得發紅的手背,歉聲道:“麻煩你了。”
“說什麽呢。”南北笑着揮揮手,轉身出屋去幹活了。
外頭的人忙得腳不沾地,屋中一人一狗待在炕上休息。
平日裏趁着南北不在的時候,蕭練曾偷偷去柴房砍過柴,去雞圈鏟過糞,只想着在不被南北發現的前提下,盡可能地幫他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可這幾日南北都待在家裏沒出門,他想要溜到後院幹活卻實在擔心被南北當場抓住,只得作罷。
百無聊賴間,蕭練用手指戳了戳途途的屁股,引得小東西不滿地哼唧了一聲:“嗷嗚!”【審核大大,途途是狗】
南北将它撿到家已有将近半個月的時間了,雖無母狗的呵護,但勝在有兩個人無微不至地照看着它,日日用羊乳喂養,竟也長得有了巴掌那般大,肉墩墩、胖乎乎的,讨人喜歡極了。
“嗚……哦嗚……”
途途賴唧唧地拱着蕭練的手掌心,像是身上發癢似的,蕭練只得用手圈住了它的脊背,避免它掉到地上去。
狗兒的鼻子都是濕乎乎的,途途的也不例外。
它拱了沒一會兒,蕭練的手便變得微潮了起來。
“今日怎的如此歡實。”
蕭練笑着低下頭,修長手指撥弄了一下狗崽兒的胖肚子。
突然,他從途途時常緊閉的眼睛上瞧見了一絲光亮,心頭微喜。
莫不是要睜眼睛了?南北知道了定然會很開心。
蕭練不想讓南北錯過這令人驚喜的一幕,于是朗聲朝外頭喊道:“途途突然叫得很厲害,你要不要進來瞧瞧它怎麽了。”
“哎,好!”南北緊忙應了一聲。
緊接着,門外就傳來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途途怎麽了?”南北似乎是在和面,身上還穿着一件造型奇特的煙粉色花邊外衫,沒有袖子和領口,就連腰後都僅僅只有兩根細繩結來作為固定。
蕭練喚的急,因此南北并沒有時間将最外面這件脫掉,擦擦手就進來了。
這件露背的衣裳是何歡給他的,聽說是叫圍裙,為的是在幹活的時候,不将裏頭的衣裳弄髒。
南北還挺喜歡的。
畢竟他沒有幾套衣裳,被灰塵弄髒了可以洗,可若是弄上了油污可就不好處理了。
南北推門走進來,同時問道,“我在外面并未聽見它在叫,難不成它摔到地上去了?”
“并未。”蕭練雙手托着狗,像呈上寶物一樣遞給了南北。
見南北接過了狗,蕭練的視線這才在他身上掠了一遍。
這衣裳……怎的如此暴露,竟将整個後背都給露了出來,這幸好是裏頭有布料,若是沒有……
蕭練及時止住心思,沒再往深了想。
南北自是不知蕭練的想法,徑自在圍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水漬和面粉渣,而後抱穩途途,緊張地打量起來。
當他瞧見狗崽兒那雙還未完全睜開的黑亮眼睛時,不由驚喜地“哇”了一聲,笑着對蕭練說道:“途途沒事,它是睜眼睛了!”
狗崽兒響亮地打了個奶嗝,用小腦袋瓜蹭了蹭南北的手臂,像是在證明自己的确沒事似的。
南北笑得更開心了。
平日裏的小莊稼漢向來都一本正經的,明明年歲不大,可卻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沉穩模樣,合該多像這樣笑笑才是。
蕭練眼底含着笑意,聞言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睜眼了?”
聽見蕭練的話,南北忍不住失落起來,他把途途放回到蕭練的懷中,讓他摸摸狗崽兒眨動的眼皮,然後鄭重其事地做出保證:“等途途會跑了,你的眼睛就會好了,我保證。”
昨日的調料還剩下許多,桂皮、香葉和紅辣椒可以包好後放到幹燥些的地方保存起來,但這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醬汁之類的調味品儲藏起來便有些困難了。
“我去河邊打水,順便摸些蝦子回來,晚上給你清蒸着吃。”南北拖着扁擔在卧房門口探頭說道。
途途睜開眼睛這事,對他和蕭練來說自然是天大的喜事,是該慶祝一下的。
“春日的河水裏會有蝦子?”蕭練擔心他白費工夫,于是出言提醒道。
就算有,又哪裏會像想象中那麽好抓?
南北笑道:“放心吧,有的,你和途途就安心在家裏待着罷,等我回來。”
這個時候的蝦子不多,但認真去尋,總歸還是能尋到一些的。
更何況,樂居山的氣候本就與外頭不同,不論是夏天還是冬日,都要比山外早上許久。
南北打好了水,脫了鞋襪卷起褲腿,拿着竹籃和長叉走到河岸邊。
起初他只是随便試了一下,就發現河裏的蝦子像是成了精一樣,敏捷得很,南北有好幾次瞧見了半個手掌那般大的,卯勁兒用竹籃和長叉去扣,竟都被它們給逃脫了。
發現事情并不像想象中那麽簡單,南北深吸了口氣,屈肘匆匆蹭去了額角的水漬,繼續全神貫注地盯着水下飛快游動的虛影。
見蝦子逃得累了,便用竹籃奮力一扣,成功摁住了三只個頭不小的。
手裏握着的長叉就杵在籃口,只要蝦子溜出來,他就可以在下一刻将它給戳回去。
所幸是好運傍身,加之掌握了技巧,不過小半個時辰,南北就将竹籃給裝了個滿滿當當。
數量雖不多,但蝦子卻是很大的。
“咳咳咳咳……”許是收獲來得太突然,南北驚喜之餘,突然又咳嗽了起來。
他這幾日咳得有些厲害,胸腔裏好似有什麽東西堵塞着出不來一樣,天氣涼了會咳,走得急了會咳,就連和何歡說起有趣的事情時大笑了兩聲也會咳。
南北不甚在意地清了清嗓子,随即背着背簍,興高采烈地回家了。
一進院兒,他就喜滋滋地朝屋裏喊道:“我抓了二十五只蝦子!”
“好。”蕭練在屋中應了一聲,低下頭看着尾巴搖得正歡快的途途,笑道,“瞧把你高興的。”
南北看了下昨日的醬料還剩多少,确定夠他和蕭練吃的後,直接扒了蝦皮、去掉了被何歡稱為“屎”的蝦線,給竈膛添了把火,等水熱了直接把蝦子放進了鍋中開始蒸。
吃蒸蝦子費不了什麽工夫,在鍋上蒸熟了扒好皮,蘸着醬汁便能吃了。
南北心細,擔心蕭練被蝦頭的尖刺紮到手指,就提前在廚房裏把蝦給剝好了,端進屋裏頭的,是被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彎彎蝦肉。
聞到鮮蝦混合着美味的甜辣醬汁的氣息,蕭練再一次不争氣地咽了下口水。
途途也聞到了香味兒,伸長了脖子往炕桌上使勁兒:“哦嗚!哦嗚!哦嗚!”
倒把它急得像什麽似的。
“你還小,牙都沒長全呢,不能吃。”
南北笑着揉了一把它圓滾滾的小腦袋,順手用筷子給蕭練的碗中添了只蘸好醬汁的蝦子。
因着是活蹦亂跳的新鮮蝦子,所以口感自是極好,十分的鮮嫩多汁,甚至還有些彈牙,蝦肉的回甘恰到好處,更別提蘸了精心調制的爽口醬汁。
“我總覺得蒸出來的蝦要比煮出來的好吃些,你覺得味道如何?”南北咽下嘴裏的蝦肉,輕笑着問蕭練道。
蕭練吃下他夾的蝦,咀嚼完了才回答:“嗯,我也覺得蒸熟的要好吃些,煮熟的總像是失了些鮮味。”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認同,南北不由挺直了脊背,與蕭練聊起天來也有底氣了:“阿歡說,自從你來到家裏,我都長胖了許多。”
蕭練微挑眉梢,露出了一個“洗耳恭聽”的表情。
南北伸出舌尖舔了下唇角的醬汁,笑盈盈地看着蕭練,“我瞧着你的氣色似乎也好了不少。”
蕭練的目光在那兩瓣紅潤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如蜻蜓點水般,繼而迅速垂下了眸子。
這次,南北并未錯過他似能視物的眼神,心中疑窦頓生。
吃完了晚飯,閑來無事,兩人靠在被子上聊了會兒天。
突然,南北想起了方才自己懷疑蕭練眼睛的事,頓時心生一計。
“我想在院子裏頭打口井,省得三天兩頭就要去河邊挑水。”
他邊說着日常的小事,邊假裝伸長了手臂要去摸途途的腦袋,不着痕跡地靠近了蕭練。
坐穩後,猛地伸手從炕邊抓了一件洗完了的衣裳使勁一抖,企圖引起蕭練的注意,以此來證明他的眼睛确實能夠視物。
通常,在這種來不及防備的情況下是瞞不了人的,往往都會在瞬間體現出最真實的反應來。
只要蕭練的眼珠跟着眼前的東西轉,哪怕一下,就可以表明他這段時間是在騙人。
薄透的白色布料“嘩啦”一下展開在了兩人中間——
望着那塊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布料,南北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竟然拿起了蕭練的……
險些被自己的亵褲抽了一耳光的蕭練巋然不動:“……打口井也好。”
說完,他又裝作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在自己面前的空氣中抓了一把。
故意撲了個空後,語氣真摯地問道:“屋中可是進了飛蛾?我感覺有東西從我面前飛過,速度很快。”
驗人失敗的南北耳根一紅,剛要準備把蕭練的亵褲重新疊好,放回原處,沒想到卻被胡亂揮了下手的蕭練抓了個正着。
南北只能硬着頭皮,心虛地說道:“其實方才是我……”
“嗯?”蕭練疑惑道。
憋了半天,不能說實話的南北福至心靈:“是我在變戲法。”
“哦?”蕭練詫異道。
“我前幾日跟何歡學了個戲法,能在很快的時間內将亵……布料變成一朵花,剛剛想要試試來着。”
“喔……”蕭練立刻把布料還給了他,滿臉期待地說道,“我好想摸摸花瓣啊。”
他好整以暇地倚在身後的被子上,面色無辜地捧場道:“你會的吧?”
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