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第15章 Chapter 15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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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南北的問話,向來氣定神閑的蕭練一時間竟有些緊張了起來。
不過同時也在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斷。
南北定是肅王府的暗樁無疑了。
居然連無淵的行蹤都能夠輕易感知得到,如此敏銳的直覺,讓他如何去勸自己相信南北是個普通人。
南北仍站在原地等待着蕭練的回答。
下山的時候,他經過了村民們經常砍柴禾的地方,故而不可避免地聽見了他們閑聊着的內容。
聽說鎮子裏近日來了個窮兇極惡的飛賊,不但會攫取財物,還會仗着自己的武功高強,鑽進未成婚的姑娘和哥兒的房間裏玷污他們的清白。
想起自己家裏還藏着一個貌美非凡的體弱哥兒,如此誘人的獵物,是最容易被采花賊惦記的對象。
南北頓時急得不行,邁開腿就朝家中跑去,連背簍裏的菌子滾落出去都顧不得管了。
回去的這一路上,南北就一直在心中思考着,自己該如何應對那十惡不赦的采花大盜,要是真的打起來,他是否有能力保全虛弱的蕭練。
接近何歡家門前的岔路口時,南北直接高聲喊起了蕭練的名字,意圖以這樣的方式将采花賊吓跑,畢竟這個時候,保住蕭練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果然,一進屋,他就嗅到了屋中和平日裏大不相同的氣味。
南北心下陡然一沉,難道……已經被得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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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蕭練相識的時日不長,但根據這段時間的了解,南北也能夠判斷出,蕭練是個臉皮兒薄的主兒,若是真的遭遇了什麽不公的對待,按照他的性子,恐怕只會忍辱負重地将此事深埋心中,羞于啓齒。
南北哪裏能咽得下這口氣,瞧着蕭練低垂着眉眼,似乎在思索着什麽心事的樣子,他再顧不上別的,上前兩步,一把就扯了蕭練的被子查看情況。
如若蕭練真的被那賊人侵|犯了,他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會替蕭練讨回公道,讓那人付出代價。
“……你!”蕭練怒極,可卻由于瞧不見南北的動作,整個人只能略顯慌亂地伸手去尋被角,耳根也因羞憤而變得通紅。
狗崽兒圓滾滾的身子一下子就暴露在了空氣中,突如其來的寒意讓它不滿地哼唧了幾聲,而後朝蕭練的袖中鑽去。
南北仔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見蕭練衣衫整齊,這才徹底放下了心,解釋道:“我擔心你被采花賊給……”
後面的話不好聽,南北便沒說完。
蕭練輕聲道:“這些日子你不在家的時候,我通常都會自己一人到院子裏轉轉。”
他的語氣無辜:“許是沾染了什麽別的氣味,讓你産生了誤會吧。”
“……”南北探頭輕嗅,發現蕭練周圍環繞着的,還真是青草混合着雨後泥土的味道沒錯,氣息清冽好聞。
想來是他關心則亂,先入為主了。
垂首輕撫狗崽兒肚子的蕭練被湊近的人吓了一跳,脊背下意識就往後靠了靠,沒想到後腦卻磕到了冷硬的牆面,直接将他給彈了回來——
削薄的唇瓣陰差陽錯地擦過了南北微涼的耳垂。
蕭練的眼睛看不見,因此觸覺便更加明晰。
如果沒有感知錯誤的話,他的嘴唇方才碰到的應當是……
蕭練的臉倏地一下變得通紅。
那頭兒飛快地站回到炕邊、神情拘謹的南北也是如此。
他一向對這些事甚是遲鈍,可突然被人碰到了從未被觸及過的地方,還是讓他的心弦猛地繃緊了起來。
可越是刻意忽略,這種感覺就越是令他感到清晰難忘。
南北沒法兒繼續再待在屋中,只得悄悄咽了下口水,轉身往外走:“……我,我去抱柴禾,然後,做飯。”
蕭練的身量似乎要高一些,所以穿着南北的衣裳時,手腕和腳腕都會露出來,平日裏瞧着倒沒什麽,可這工夫看上去卻屬實有些滑稽。
還是要去給他做一身合适的衣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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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吃了午飯,蕭練照常抱着狗崽兒喂起了羊乳,動作一次比一次熟練。
南北見他好像還挺喜歡做這件事,也就沒打擾他倆,收拾完了碗筷,徑自到後院去喂雞鴨了。
廊下的窄路被昨日的雨水沖得泥濘不已,清理完了豬圈,南北又拖着鐵鍬和大掃帚過來,将窄路上的濕泥鏟到了兩邊,以便進出。
他早上在山裏奔波了許久,采了十好幾斤的菌子,身子已是乏得不行,把院子恢複成平日裏的整潔模樣後,便到浴間沖了個澡,打算回屋淺眠一會兒。
“你也歇歇吧,”南北幹活的時候被灰嗆到了,他轉頭輕咳一聲,對蕭練道,“等醒了我給你量量胳膊和腿,明日到鎮上給你做套衣裳。”
說完也沒等蕭練吭聲,脫鞋鑽進了被窩裏,蜷起腿,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再醒來的時候,南北發現狗崽兒竟老老實實地縮在自己的頸窩裏,仿佛有人刻意放在這裏的一樣。
他側頭看了一眼炕那邊兒的蕭練,發現人還在睡着,便打消了心中的疑慮。
許是被人盯久了,就算是在睡夢中也會覺得有些不安。
蕭練烏黑濃密的睫毛突然動了動,随即緩緩張開,同樣朝南北的方向望了過來。
“……”
南北見他睜眼,不禁吓了一跳,眼前猝不及防地浮現出了之前令人臉頰發燙的畫面,于是緊忙心虛地避開視線,摟着狗崽兒裝睡了起來。
“南北!”
宋茗啓幫了南北的大忙,因此在院外喊他名字的時候,也平白多了幾分底氣,不再似從前那樣,一見到人就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南北一直在等宋茗啓從鎮上回來,聞聲立馬坐直了身子,轉頭将狗崽兒塞進蕭練懷中,就蹬上鞋子跑了出去。
被狗崽兒一屁股壓在胸前的蕭練深吸了口氣,暗勸自己切莫跟南北一般見識的同時,伸出手抱穩了狗崽兒,側過身子,無奈地彎了彎嘴唇。
南北拉開院門,笑着跟宋茗啓打招呼:“小宋先生。”
沒想到鎮上的主顧出手竟如此大方,還不到半日,那條蛇居然就賣了出去。
可得好好感謝一下宋茗啓才行。
“蛇賣了,”宋茗啓晃了晃手裏裝着銅板的袋子,朝南北露出一個憨厚的笑:“三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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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歹說地,總算是勸宋茗啓收下了二兩二錢銀子,無債一身輕的南北捧着剩下的那大半吊錢,欣喜地裝進了自己重新縫制的大錢袋裏。
二兩是還債,二錢是對宋茗啓的感謝。
畢竟是特意為他跑了這一趟,二錢銀子算不上多了。
得了這麽多的銅板,南北連夜裏睡覺的時候,夢裏都是自己被金銀元寶環繞着的畫面。
這是他幾日以來,唯一睡得還算可以的一晚。
南北始終惦記着何歡臉上的傷,可又知道何歡是個好強的性子,若是被人瞧見了落魄可憐的模樣,定然是會讓他覺得比受了傷還難過的。
何歡喜歡吃鎮上的一家漬酸梅,若是去買了給他帶回來,也許會讓他的心情好一點。
順便還可以買些布料,給蕭練做套新衣裳。
哥兒和姑娘都是愛美的,總穿着不合身的衣裳怎麽能行。
吃過午飯,南北直接帶上了自己的小錢袋,抱着那盆被他精心修剪過的花株便往鎮上去了。
下午的攤販向來不如晨間多,而且個個都累得無精打采的。
南北尋了個空位,抱着花盆坐下,老實巴交地等着過往的路人開口詢問他的花價。
山間采來的,不管賣多少銅板都是劃算的。
不過若是能夠賣三十文的話,就可以再給蕭練做一套新的裏衣了。
南北心想道。
他人生得好看,細潤的皮膚被身上的黑色外衫襯得越發瓷白剔透,一雙墨色眼瞳漂亮得令人心頭輕悸。
偏生他又用這雙仿佛浸着水的眸子期待地望着每一個經過他面前鮮花的人,因而很快就吸引到了幾位穿戴華麗的夫人。
“小郎君,你面前這盆花可是賣的?”
“喲,模樣可真是俊俏,往日怎的沒瞧見過?”
“哈哈,好像有點怕生呢,莫要逗他了……”
南北哪裏見過這陣勢,聞言緊張地咽了下口水,答話道:“……嗯,對,不過我,我是第一次賣花,價錢……夫人們看着給就行。”
他鮮少被這麽多的人同時圍着看,局促之餘,聲音也顯得越發乖順。
“這花的顏色,比我上個月尋來的那盆貴妃插翠還要讨人喜歡,來,小郎君,這是二兩銀子,收好哦。”
被耳邊傳來的“二兩銀子”的價錢驚得怔愣間,南北的手已經向下沉了沉。
再回過神來時,面前的花盆已經被搬走了,掌心卻多了幾塊沉甸甸的東西。
……銀子。
是銀子。
這盆花固然好看,可竟能賣到二兩銀子,卻是叫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
南北攥緊了錢袋子裏的二兩碎銀,心裏默算了一下如今攢下的錢,開心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