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孝成皇後-趙飛燕
2孝成皇後-趙飛燕
陽阿公主府西南一隅，是許多歌姬、舞姬的居所，我與合德被放在那裏，有吃有喝，吃的飽、穿的暖，還有人教習我們那美輪美奂的舞姿。再也不用挨餓受凍，再也不用踏着幾尺深的積雪蹒跚趕路了。
随着年齡的見長，我才知道，那些穿着金絲銀線舞裳的姐姐們，還有那每日歌唱無數動聽歌謠的姐姐們，原來她們都在做着一個夢，那些姐姐們說，天下任何一個女子都想接近天子獲得一生恩寵，就像當年武帝皇後衛子夫那樣，母儀天下，滿門皆寵。
原來抱着的都是這樣的心思，原來入公主府為奴為婢，竟想的是一朝麻雀變鳳凰，可是天下也只有一個衛子夫啊，可她最後的命運也并不比那天驕陳皇後好多少啊？
我琢磨不透，我也猜不透，任我再如何聰慧精明，可在情愛之事上，我卻似個傻子。
我也喜好舞動那些優美的工作，很多時候，不需刻意學，夜半，月光下，寬衣長袖，回眸的一瞬，看着長長的影子在地上旋轉，身姿窈窕，舞姿靈動，祥雲水袖在空中劃出一條條美麗線條。
那些舞姬姐姐們還有後來的舞姬妹妹們，她們身姿、靈動都不及我，直至在長大些，她們說就連樣貌連半分也不及我了。
後來，世人皆知‘飛燕入昭陽’可是，世人又有誰知我的凄、我的苦？
涼風起兮天隕霜，懷君子兮渺難望。感予心兮多慨慷。天隕霜兮狂飚揚，欲仙去兮飛雲鄉，威予以兮留玉掌。
那年，秋高氣爽，天子臨幸陽阿公主府，從晨起，至夜晚，整個公主府上上下下忙忙碌碌，天子、公主、侍臣、推杯換盞，而月上柳梢時，那時候我們早就在湖邊準備‘嫦娥奔月’的舞蹈。
膳畢，公主引天子在公主府中央萬荷湖邊靜坐，秋蟬此刻靜谧了，蛐蛐歡叫聲入耳，時而也有蛙聲陣陣，整個萬荷湖四周照明的八角琉璃燈都未點着，那天子問陽阿公主“為何府內不曾點燈？”
天子以為公主府節儉，以為公主府舍不得每日點燈，自家姐弟，天之驕子，幾盞燈，幾根蠟燭而已，有何不舍，遂即吩咐內侍：“賞陽阿公主府宮燈百盞，蠟燭一萬！”
公主一笑：“陽阿多謝陛下挂念，陛下稍等片刻，臣為了今夜，花費萬金，一會幻化嫦娥奔月仙境，故今夜府中未曾點宮燈！”
天子撫掌點點頭，原來陽阿府邸又有新鮮的玩意兒，天子歡呼雀躍：“原來如此！”
天子看着公主恭恭敬敬誠誠懇懇，推心置腹說道：“府中缺什麽盡管跟朕言，不必節儉，天下之大，皇姐想要何物，朕定當賜下！”
公主自然千恩萬謝，與天子姐弟情深。
我們平日被公主養在公主府，排練了許多戲碼，今夜這不過是小小的一出嫦娥奔月而已，我們習以為常，可是在天子以及那些內侍宮婢眼中看來，卻似是看天仙般目瞪口呆。
忽而湖面小舟上翩然而出許多錦衣華裳的舞者，美輪美奂，那些小舟載着吹簫女子、舞者在小舟上翩然起舞，八角琉璃宮燈映襯的整個湖面似是仙境，陽阿公主喜好水蓮、荷花，那湖中自然也是種滿了，我身姿本就婀娜纖細，那些舞者乘着小舟最後分開在湖面，而湖面中央，我從湖底輕輕向水面游去，一身紅色霓裳，軟腰凝脂，伫立在荷葉上，時而跳躍，時而靜止，紅裳才露湖面，濕衣貼着肌膚，将我的身姿勾勒出來。
秋風掃落葉，月下宮燈忽閃，我在湖面荷葉上婉轉跳躍，盡情舞蹈......
天子眼界大開，我微微瞧見湖邊的天子瞪大雙眸，張着嘴巴時而驚嘆，時而歡呼，我看到天子容光煥發，神采奕奕，兩眼炯炯有神，哪裏像龍威九天的威嚴的天子，完全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此刻，他已被我的舞姿折服。
當年我盡情舞蹈，踏荷此技只有我會，那些姐姐、妹妹們自然淪為我的配角，伫立荷葉上舞蹈，我只在公主面前表演過一次，公主啧啧稱奇，笑言：“宜主，是否我公主府膳房的人苛待你的吃食，你竟這般靈巧站在湖面荷葉上。”
我跪地叩頭，熙和一笑，回道：“奴婢從前流浪的時候餓傷了，被您收留帶回府中，府中人看在您的面上，哪個敢慢待奴婢，奴婢自是吃的十分好的，且吃的還很多呢！”
那日陽阿公主就吩咐下去，給我所舞賜名‘嫦娥奔月’，又吩咐讓我們多都演練。
此刻，我想的不過是給陽阿公主府長臉，讓陽阿公主開懷，畢竟她是我與妹妹的恩人，我與妹妹能活着，能有遮風避雨之地，好好的活着，已然萬幸，對陽阿公主，我姐妹自是萬死不辭的。
天子對着湖面伸出手，似是将我抓住般，他已然被此情此景迷住，口中念念有詞：一枝紅燕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天子的聲音響徹在萬荷湖，天子說：“實在潇灑！實在飄逸！美矣！美矣！來人啊，賞陽阿公主府萬金！”
我踏着荷葉朝湖邊盡頭走去，消逝在天子以及衆人眼中。
天子的聲音在湖面飄蕩，有些急切：“陽阿，那湖面飛奔跳躍的‘嫦娥’呢？”
我在千荷湖西北一隅的樹蔭中蹲伏，陽阿公主的笑聲也在湖面傳來，聽到公主說：“嫦娥自然是奔月而去了！”
天子驚訝：“這不是舞蹈嗎，這如仙如幻，難道都是真實的嗎！”
天子四處張望，看不到我，又焦急的看着陽阿公主，說道：“朕要方才那女子，朕要她，朕要定了她！朕要方才那靈動妙人！”
公主笑道：“天子所戀，縱使天上的星辰，臣也給攬來進獻給陛下！陛下稍等片刻.....”
那晚以後，沒有人再知道趙宜主是誰，我離開了那個曾經讓我活命、我留戀的、能為我與妹妹遮風避雨的‘家’。
天子轎攆上，天子攬我入懷，目不轉睛的盯着我，似是怎麽也瞧不夠，我知道，從那時起，他已經就是我的裙下臣了。
那時候，我成了公主府許多歌姬舞姬豔羨的‘衛子夫’，我被天子帶走，本來這是她們肖想的，可是她們卻未曾入得天子眼，我一個只圖報恩，只圖為陽阿公主粉身碎骨，只圖讓陽阿公主開懷的奴婢，我.....卻飛上了枝頭！
我被天子劉骜帶入未央宮，他将我安置在昭陽殿，我日日沐浴隆恩。
後來有人說：水色簾前流玉霜，趙家飛燕侍昭陽，掌中舞罷簫聲絕，三十六宮秋夜長，唯有知情一片月，曾窺飛鳥入昭陽，苦心膏沐不論赀，富貴人生各有時，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從那以後，人人喚我趙飛燕，再也沒人喚我趙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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