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二十六
“其實，我等會兒是要去對面的西餐廳相親的。”何女士撫摸着自己纖細的小臂，眼神在半空中彎了道暧昧的曲線，最後落在霍文濤臉上，“你……不會好奇，我的相親對象是個怎麽樣的人嗎？”
霍文濤搖了搖頭，“不管是怎麽樣的男人，你都有辦法搞定他的。”
“你這是在誇我嗎？”
“某種意義上，的确是。”
“……對啊，因為我曾經也搞定過你。”何女士眯了眯眼，長長的睫毛顫呀顫，“是我先對你表白的，還記得嗎？”
“記得。”
“那……為什麽我現在卻怎麽也搞不定你了呢？”她的語氣竟有幾分幽怨。
霍文濤頓了頓，“你和方力坤分開了嗎？”
“前幾天我看到他在留言板的留言了，”她嘆了口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心裏放不下你，卻還釣着他不放——我想這應該就是他給你留言的目的吧，他不過是想借機诋毀我罷了。因為我和他徹底分手了。”
“哦，是嘛。”霍文濤平靜道，“我早就知道，他不是誠心來向我道歉的。很感謝你告訴我這一點。”
“然後呢？”
“然後？”
“沒別的了嗎？”她漸漸激動，胸口起伏，“我和他終究分手了，你怎麽想？會覺得幸災樂禍嗎？”
“我沒有……”他頓了頓，下意識瞥了一眼不遠處桑绮的背影，“好吧……的确有一點。但不多。”
而她卻慘然一笑，“幸災樂禍也無妨……因為我最怕的是當你想起我時，是無動于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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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文濤不說話了。
只剩何女士幽幽道，“我最怕你想起我時無動于衷，因為即使分開了這麽久，我每每想到你，依舊無法釋懷……”
“別把自己說得那麽深情，”霍文濤波瀾不驚，“你若是真這麽愛我，當初就不會出軌我的朋友。”
“我……”這句話，仿佛一把利刃，撕破了何女士的煽情演出。她只得重新醞釀了情緒才繼續紅着眼眶道，“說到底，我會出軌你的朋友，還不是因為你！因為我感受不到你對我的愛，我覺得你沒那麽愛我！那麽一味愛着你的我豈不是像個傻瓜？霍文濤，你該不會覺得我一次一次地來找你複合，是因為知道你有一棟市中心的門面房吧，當然不是，絕對不是！我今天來就是想告訴你，等一下要與我相親的男人，他年薪百萬，他也有價值不菲的車和房，他……”
“也許你說得對。”霍文濤卻無視她失控的喋喋不休，平靜地打斷了她。
“什，什麽？”一瞬間，她妝容精致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狼狽。
“也許你說得對，”霍文濤嘆息着，“我可能……的确沒那麽愛你……”
“你……”
“當初我接受你，是因為你很出色，你是個80%男人都不會拒絕的漂亮女孩兒。可當年你和我一起在賓館裏，我卻沒有與你更進一步的打算……”
“你別說了……”何女士的臉漲紅了，對她而言，那絕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
“有人把這稱之為坐懷不亂，定力非凡。當時可能我也這麽看待我自己。但現在想來，可能只是因為我并沒那麽愛你，所以猶豫着，不想負擔你的未來罷了。”霍文濤的眼裏居然閃過一絲愧疚，“我……”
而何女士只是厲聲喊了一句，“不許對我道歉！不……不……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
何女士看看手表，整理了表情和儀容，準備去奔赴她那價值不菲的相親了。
“你覺得，我能成功嗎？”臨走時，她巧笑倩兮。
“關鍵在于你‘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霍文濤笑了。
何女士于是目光深深地看着他，感慨道，“果然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這句話說得真是一點兒也沒錯。”
“開書店的我絕做不到年薪百萬，放開執着，你可以找到更好的。”霍文濤誠心誠意。
她輕巧地背起香奈兒包，走到樓梯處，她忽然說，“嗨，你剛才不是在聊出軌的感受嗎？難道不想問問我，當初出軌時是怎麽樣的心情嗎？”
霍文濤聞言，下意識地又瞥了一眼桑绮，見對方正埋頭在洗另一臺攪拌機。
何女士勾起一抹笑意，“當初我出軌時，也會有心虛，不安，焦慮的情緒，但更多的其實是——期待。”
“哦？”
“我一直想象着當你發現我的背叛時，會是一種怎麽樣的表情？你會生氣嗎，會吃醋嗎，會為了我而性情大變嗎？甚至當我和方力坤約會時，總會抑制不住地幻想若是被你發現的話，你會不會沖動到揍他一頓？”
“……我不會，我不是這種用暴力解決問題的男人。”霍文濤無語道。
“我知道你不會，所以我說了，只是幻想罷了。”何女士笑得有一絲苦澀，“而如果你真的這麽做了的話，我想……我會很高興，很高興的……好吧，我走了，祝我成功。”
“再見。”霍文濤點了點頭。
她也輕輕點頭，又探身對着吧臺處的桑绮道，“桑小姐，再見。”
“哎？”桑绮一愣。
她微笑着指了指桑绮胸口的員工姓名牌，那是霍文濤前陣子特意為桑绮定制的。
“希望你創作順利，桑小姐，再見。”她客客氣氣地又說了一次。
倒是桑绮頓時誠惶誠恐，脫口而出道，“再見何女士！”說罷，連桑绮自己都是一愣，霍文濤亦是一臉無語，仿佛在說‘這姑娘有點兒呆啊’……
只有何女士本人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容，她拍了拍霍文濤的肩膀道，“哦喲喲，何女士……看起來，沒少對小女孩兒說我壞話吧……走了，拜拜！”
………………
何女士推門離開了，桑绮站在落地玻璃窗邊看着她娉婷袅娜地在對面西餐廳前與一個男人打了招呼，并肩進去了。
“看上去是個不錯的男人啊，邊上停着的保時捷是他的？”桑绮好奇地張望。
霍文濤卻換了個話題，“剛才，都聽到了？”
“額……”桑绮尴尬地轉過身，讪讪笑道，“多少聽到了點兒……原來小林平時待着的那位置真的能聽得很清楚呢。”
于是正在樓下偷懶的小林姑娘忽然打了個噴嚏。
“所以，對你的劇本有幫助嗎？”霍文濤看着她。
而她也看着對方，随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
幾天之後的一個下午，桑绮正坐在書店的二樓落地窗邊撰寫劇本。霍文濤坐在她身邊閑閑道，“這劇本完成後能不能給我一個署名？”
“為什麽？”桑绮在鍵盤上飛舞的手指告一段落，扶了扶眼鏡不解地問他。
“不僅是因為劇本的靈感來源是我，以及我的前女友，更是因為你是堂而皇之在工作時間，拿着我發的薪水在撰寫自己的劇本。請問，難道我不應該有署名權嗎？”
霍文濤的振振有詞讓桑绮莞爾一笑。她抿嘴道，“那何女士豈不是也該署個名？”
“她不用。”霍文濤聳聳肩，“反正她也不會再來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輛保時捷停在了書店外的停車位上，從車上走下來一位風姿綽約的美女，挽着愛馬仕包包款款而來，伴随着一陣風鈴聲走進了書店。
何女士妝容精致的臉上滿是笑意，向着二樓的他倆招招手，“Hello，我又來了！”
桑绮一愣，下意識地看向霍文濤。而烏鴉嘴的霍文濤亦是一怔，下意識道，“不是我叫她來的。”
…………
“的确不是他叫我來的，我是不請自來的。”何女士說着，婉拒了小林姑娘遞過來的菜單，“今天就不滿足最低消費了，因為我說幾句話就得走。”
“你想說什麽？”霍文濤瞥了一眼窗外的保時捷，很明顯車裏的人正在等她。
“我想來對你說一聲‘謝謝’。”何女士笑顏如花，“謝謝你三番五次地對我無動于衷，我才得以遇到更好更棒的男人。”
“恭喜。我早就說過了，你可以的。”霍文濤道。
“是呀，”她嬌媚地撫了撫腮邊的長發，語态輕佻，“年薪百萬的快樂，你一個區區開書店的可真想象不到。”
霍文濤笑了笑，也不生氣。反倒是一旁的桑绮禁不住皺了眉頭，幾乎是不假思索道，“是啊，因為我們這家書店的門面房現在市值早就過千萬了呢。”
話一出口，桑绮自己就後悔了——天吶，她是在幹什麽呀，老板本人都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她憑什麽替他不争饅頭争口氣啊！
眼見着霍文濤神色複雜地看着自己，而何女士則不知為何掩嘴笑個不停，桑绮的臉頰頓時燒得通通紅，支支吾吾地找了個借口——
“啊……小林那兒的榨汁機還沒洗幹淨呢，我去幫幫她。”随即落荒而逃。
何女士笑夠了，轉身準備離開。她老朋友似地拍了拍霍文濤的肩頭，聲音雖輕，卻恰如其分地正好能讓不遠處的桑绮聽到，“不錯啊霍老板，小姑娘很護短啊……”
霍文濤的臉上沒什麽表情，映襯得何女士笑容燦爛。
她甚至興致盎然地轉身對桑绮道別，“拜拜桑小姐……我對了，我的全名叫何美慧！”
………………
何美慧走了，出了書店走上保時捷，親親熱熱地給了駕駛座上的男人一個熱吻。
桑绮洗完榨汁機後坐回電腦前。霍文濤踱步過來，說道，“雖然剛才很感謝你對我的維護，但下次你若是再遲到早退，我還是會扣你薪水的。”
桑绮淺淺翻了個白眼，“我只是忽然正義感爆棚罷了，才不是圖你的三瓜兩棗。”
說罷，她活動下手指繼續撰寫劇本。
霍文濤坐在一旁看了幾段，看來劇情的确是捋順了：男主角出軌之後，女主角便也精心策劃了一次出軌。她既心虛又害怕，卻也抑制不住地期待着自己的出軌被男主角發現，因為——
因為只有當他發現了，也體會到被伴侶出軌的痛苦時，等價交換才真正成立啊。
女主角的整個心路歷程脫胎于何女士的經歷，卻又契合劇本主題進行了巧妙的修改。霍文濤看着，不禁心生佩服——
歐陽萱說得對，桑绮可能比她自以為的要能幹得多。
“怎麽寫到這裏，停了？”霍文濤正看得入迷，指着文檔下半段的空白道，“你又卡殼了？”
“嗯……”桑绮可憐兮兮地點點頭，“出軌的心路歷程寫完了，但接下來的一段我又怎麽都寫不好了。”
“是什麽劇情？”霍文濤道。
“是……”桑绮眨眨眼，眼神裏滿是期待地瞅着他，“是主角去開房的劇情……”
霍文濤結結實實地一愣，随即迎着桑绮的目光厲聲道，“開房……你……你不會指望讓我幫你完善這部分的劇情吧！”
“可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啊！”桑绮争辯道。
“怎麽你以為我就經驗豐富嗎？”霍文濤瞪她。
“總比我有經驗吧，我能采訪你幾句嗎？”
“我開始覺得你們校領導說的話是正确的了……”
“什麽？”
“拜托你們演出一些正能量的劇情吧！”霍文濤丢下這句話，紅着耳朵離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