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林商捂緊心口,一瞬劇烈的疼痛感傳了過來。
舊傷未愈的地方隐隐作痛,他眉頭緊鎖,慢慢念出一個名字。
“憐霜——”
在他面前的鏡子中,頓然出現了憐霜的模樣。
鏡中的她笑顏順綻如花,全盤換了一副神态。
“能夠完成這一切,還要多謝木神大人。”她低着頭動了動手指,忽然間收緊笑容,眼若堅冰,“到現在你都沒有意識過來,是什麽時候被我占了先機嗎?”
“是那個果子。”林商擰住身前衣襟,面色微變。
“不錯——”憐霜挑弄了下嘴角,神情惬意,“還要多謝你主動要了果子去,倒是為我省去了不少事,為了能把你也一起困住,我可是沒少費力氣。”
林商看着她,忽而輕笑了聲,瞳孔放松:“你以為就憑你,能困得住我。”
“本來自是不能。”憐霜用眼尾瞥了他一眼,忽然間伸出手撫摸眼前的鏡面,沒有絲毫的畏懼,“可這裏是鏡中的世界,越強大的人,反噬越嚴重。”
還沒等林商動唇,她又是上前一步,眸中的表情凍結起來。
“這一次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解開陣法,至于那個除妖師,我親自去送她上路。”
林商一語未發,神情專注的看着她,不像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他根本不屑于同她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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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只是目光落在身上,他還是那個不容世人挑釁的神。
但很快就會不一樣了。
她的臉上再次浮現出笑容。
“如果時間夠用的話,我最後再來處置你。”
說到這裏,憐霜頓了頓,再一次啓唇道:“弑神這樣有趣的事,我可從來沒做過呢。”
漫天晨霧落下的時候,繁月心中所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守在樓澤身邊。
山神大人此時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切不可留他一個人。
她剛想往回走,一道人影便明晃晃的就擋在她身前,差一點就撞了上去。
“讓開。”她直接就吼了他一句。
“你不能走。”津鳴攔住她,俯視着面前的人。
“我要去找山神大人。”她說。
“你找不到他。”津鳴環視四周,表情一貫的冷,“鏡妖陣中事物,一切皆不能輕信。”
“跟你不相關的事情,不要管。”繁月斜觑他一眼,正要走開,又被他阻斷去路。
津鳴站在她面前,面不改色道:“你就這麽熱衷于給山神大人制造麻煩。”
“你說什麽?”她猛然間擡頭看他,被他瞬間擾的失去理智。
他臉色平靜,一字一句道:“你現在去,只會給山神大人制造麻煩。”
“與你無關。”
繁月轉身就走,再次被他攔住。
“你貿然行動,很有可能也會給木神大人帶來危險。”津鳴雙臂環于胸前,冷漠的看着她。
不知為何,在他面前,她總是忍不住生氣。
“我自有分寸。”她擡手就要推開他,全然忘記了自己的手腕已經斷了。
被她自己這麽一弄,又再次弄痛了一下。
繁月倒吸一口冷氣,後退開半步,無力的垂着手,想要把手腕接回去,卻又無從下手。
幹脆砍了得了。
礙事。
就在她拔劍那一刻,津鳴上前按住她的手,硬是把劍推了回去。
“劍靈之身,為劍氣神息所築,失去身上任何一部分,整個人都會不複存在。”他走過來,輕輕握住繁月的手腕,略一用力,直接把手腕重新接了上去。
“啊——”繁月擰着眉将手抽了出來,瞪着津鳴,“你就不會輕一點。”
他退離開她身旁,面無表情問:“山神大人可曾說過,是按照誰的模樣為你塑造的人身。”
“你問這作甚。”繁月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身體退後半步,出聲嗆他,“總不會是照着你的模子來的。”
津鳴盯着她看,不語。
繁月被他盯得耳骨發麻,趕緊轉過身去,背對着他。
“你去找你的木神大人,我去找我的山神大人,就在這裏……分開走吧。”
這一次的等待異常的久。
風橪和樓澤在破陣之後,又幫憐霜救回了妹妹,才決定回來。
眨眼間,他們便回到了樓澤所在的那座山。
繁月上前問了樓澤兩句,随後便轉過頭,問風橪。
“接下來,你要去何處。”
“我不知道。”靜默幾秒,她撫去臉上的陰霾,淡淡笑了聲,“總而言之不會是這裏。我想去春息彌漫的地方,而非覆雪的孤山。”
繁月被她的回答說的一愣,很快,她聽見了沉雪掉下枝頭的聲音。
“風橪,你看——”繁月少有的走到她身邊,臉上挂上了明朗的笑容,随手一指。
風橪順着那方向望了過去。
恍然一瞬,在她的耳畔處似有暖風撫過。
她驀然回首,眨眼間,滿山遍野皆處都是春的氣息。
只因想抹掉風橪的愁容,他便為她在盛冬找來了本不存在的暖春。
眉眼所到之處,百花齊開,群鳥欲來,浮雲盛載。
是山神大人。
風橪記得,自己曾同樓澤說過。
“這種事,山神大人您也能做到嗎?将寒冬變成滿園春色。我喜歡春天,不喜歡冬天。”
那時樓澤斷然回她。
“做不到。”
而如今,他為她找來了滿園春色。
“這下,你會留在這裏了吧。”繁月走近風橪,下一瞬,眸光卻警惕了望向別處,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
可她什麽也沒有看見。
濃密的森林裏,林商輕卷雲袖,清澈的眼饒有意味的盯着樓澤的背影看。
“想不到,他也會有這麽一天。”林商狡黠笑着,伸出摘下一葉花瓣,“能為一個人逆改所謂的命數。樓澤,你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片刻過去,他背過身,看向津鳴:“我們走。”
“是,木神大人。”
那日後,風橪就留在樓澤的山中,衣食無憂,樂得清閑。
但這份清閑并沒有持續很長時間。
一周過去,名為晏未泱的白虎妖找到了她,委托她去找另一只妖。
真是日子活得長了,什麽事情都有可能遇上。
妖來拜托除妖師辦事?真是笑話。
聽完他的故事後,風橪決定出手幫他,選擇和樓澤辭別。
樓澤不在。
只有繁月守在這裏,坐在樹上賞着溫暖陽光。
“繁月——”風橪站在樹下,仰頭喚她。
“風橪?”繁月從樹上跳下來,拂了拂衣袖,你找山神大人的話。他現在去了木神大人那裏,估計晚些時候才能回來。”
“我不找山神大人。”風橪輕輕搖了搖頭,低垂眉目,甚是正經道:“我要離開了,所以來告訴你一聲。”
“要走?”繁月略微訝異,但也沒有多說什麽,思來想去,只補了一句,“你不等山神大人回來了嗎。”
“不等了。”風橪擡眸對上繁月的目光,凝神笑了笑,摘下了脖上的玉墜,放進繁月手心:“你替我轉告山神大人,我知道他在找誰,他不是一直都想要這玉墜嗎,今日我就送他了。”
說完,風橪轉身便走,腰間的銅鈴輕落作響。
她要走了,但沒說要去哪裏。
怕是不再回來了。
愣了一瞬,繁月攥住了手心裏的玉墜,上前一步叫住她。
“風橪——!”
風橪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過身看她。
繁月指尖輕抓了下,上前追了一步,問她。
“那日在月老閣,你看見了紅線另一端的名字,是不是——”
風橪眼睫顫了顫,語帶猶豫:“是。”
“那你可曾知道,一個人只能許過一段姻緣,哪怕緣斷了,魂散了,生生世世,也只有這一段情。”繁月将手裏的玉墜抓的很緊,瞳中暖光頃刻間湮滅。
風橪沒有回她。
銅鈴聲漸漸走遠,明媚的光穿過層層葉林,落進地裏。
溫暖的風掠過這滿山春色,乘着沁人花香,最後一次翩然搖過少女衣擺。
在風橪離開後,山上的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皆失了顏色,一念間,迎來皚皚冬色。
一片片雪花黯然掉落,在風中悄然堆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