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只是,洛芙也沒想到她的擔憂實屬多餘。
周末,她和洛母早早地去了街角那家奶茶店,不一會便等來慕訴。
洛母一見到慕訴就跟見到了親生兒子似的,面色瞬間變得十分和藹可親,整個人溫聲細語的,像是怕給人吓跑了,半點沒有先前對洛芙時的那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
洛芙忍不住在心裏憤憤地想:這分明就是差別對待!
一個是風雪交加一個是春暖花開,太過分了!
見面時,慕訴只穿了一件尋常的白色衛衣,內搭高領毛衣,黑色單肩包搭配着他的細框眼鏡,滿身書卷氣,怎麽看怎麽順眼。
落座後,他從挎包裏拿出準備好的一件羊毛披肩和一盒茶葉遞給洛母,姿态溫雅,笑着問了聲好。
禮物看不出貴不貴重,可慕訴的氣質和教養是不可掩飾的,瞧得洛母越看越喜歡,滿意感霎時溢于言表,嘴角都快裂到耳根子處了,連連稱贊着。
“小夥子長得真俊吶!多大年紀了?家裏有其他兄弟姐妹嗎?”
“學的什麽專業?有沒有考研的意向啊?”
“畢業以後有打算結婚嗎?”
說着的同時,她還不忘喝一大口奶茶。洛芙眼見着珍珠在吸管裏一顆一顆的上湧又下滑,頓時尴尬地撇開臉,捂住了眼。
慕訴見狀,波瀾不驚,仍舊端着儀表回答洛母的問題,字字句句都說到了洛母的心坎裏,對答如流,得心應手,所以說學霸無論什麽時候都是學霸嗎?
洛芙看他和煦的笑容如春風拂面,心情也随之舒暢。
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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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副坦率且真誠的模樣,倒真像是來見未來岳母的。
如果換了別人,怕是早就要在洛母的追問下荒落而逃了。
眼見洛母越問越來勁,洛芙如坐針氈,一個勁地拿手肘去捅她的胳膊,希望她能安安心心喝幾分鐘奶茶。真怕她下一刻就一個人拍案,把自己給嫁出去。
大概聊了有一個小時,洛母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十分滿意地“點到為止”,起身去付了奶茶錢。
走時還不忘提出要加慕訴的微信,意猶未盡地笑說:“有時間多去家裏坐坐,還可以和你呀——分享分享我們家洛芙小時候的黑歷史。”
這話帶點促狹的取笑意味。
當下一聽,洛芙一個白眼翻了上來,但随即就被洛母狠狠蓋了一巴掌拍了下去。
洛母咬着牙嫌棄道:“女孩子家的,能不能不要有這種不文雅的表情,會嫁不出去的。”
“哦。”洛芙嘆了口氣。
回到家,洛芙急忙對着洛母小聲勸谏:“對于你女兒的終身大事,您老不能這麽草率啊!”
這話一聽,洛母瞬間不樂意了:“哪裏能叫草率?我看那小夥子就挺好,根本是白便宜你了。”
洛芙被噎得沒話可說,在心底腹诽:您莫不是看人家小夥子長得好看吧?
洛父在一旁板着臉看着洛母給他展示慕訴的微信朋友圈,一聲不吭,顯然并不想讓自家女兒那麽早就定下終身大事,但奈何他在家裏一點發言權都沒有,只能沖着洛母一聲聲對別人的誇獎幹瞪眼。
洛芙撐着頭看了片刻,不禁感嘆慕訴在應付家長這一塊,可以說是很成功了。
後來有一天,洛母和她唠嗑時突然這樣說:“看你們小時候那膩乎樣兒,我一直以為你會和尹從一談朋友呢。”
對于尹從一這個再度被提起來的人,洛芙聽到後已經沒什麽感覺了。大抵想了一秒,她無精打采地說:“尹從一喜歡文靜可愛的女孩子,你看我像嗎?”
洛母無聲地搖搖頭,表示自己女兒要是能文靜下來她做夢都該偷着笑。
她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就像姐妹一樣,什麽話都能敞開了談,很多事情洛母也會尊重女兒的選擇,于此表示只要她開心就好。
自家女兒開心了,為人父母的自然感到高興。
不久,春節悄悄将臨在洛芙睜眼的那個清晨。
外面街道上,風中傳來細微的、樹木搖曳的窸窣聲,大街小巷裏雖然洋溢着喜慶的紅色,卻沒什麽人煙。家家戶戶都留在家中陪伴家人,忙碌地準備着年夜飯。
與先前說好的一樣,他們和尹從一兩家一起過年。
這天天色尚早,大人們就在院子裏擺了一張圓桌,放了幾個板凳,擺個燒烤架,炒了十幾道好菜。
也不知道洛母是在什麽時候意外看到了慕訴的朋友圈,發現他一個人在家過年。中老年人面對于自己孩子同齡的人總是古道熱腸,盛情邀請慕訴一起來過年。
洛芙是有些不情願的,想打消洛母的念頭,但是瞧見她那不容拒絕的眼神,心裏犯怵,實在拗不過,只得雙手高舉繳械投降。
本來還在為過年打擾到慕訴而感到抱歉,但是在見到尹從一他們的一瞬間,洛芙就突然巴不得他趕緊過來。
誰讓尹從一把他的小女友隐施恩也帶來了呢……很難說是什麽滋味,有一種理所當然,又別扭的感覺。
洛芙忽然就覺得洛母簡直有先見之明,這樣一來兩邊戲劇性都拉滿,就像是提前說好了一樣,避免了莫須有的尴尬。
總之在人聚齊了之後,院內不知為什麽忽然靜了下來,靜到都不敢呼吸……過年唉?洛芙對着面前的菜肴咽了口唾沫,心髒在胸腔裏砰砰直跳跟放煙花一樣。
洛母或許是看出他們之間氣氛有些不對,突然就笑了起來打着哈哈,主動承擔起調節氣氛的大任,推着大家入座。
尹從一的父母見狀也附和着,将餐具一一擺在大家面前。
隐施恩今日穿着及膝的棉絨外套,內搭薄荷色高領毛衣,鵝黃色小花自上而下點綴,清雅又居家,顯得她整個人就像是一朵清麗的小雛菊。
雖然不熟稔,也要争哥好感度,她率先替尹從一父母拉開椅子,嘴角漾着輕柔的笑意,乖巧得不得了。
洛芙看在眼裏,覺得女主拿下男主父母應該是不成問題了。
這頓飯吃的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不自在!其實也不是洛芙非要尴尬,而是對面那二人讓她實在吃不安心——
他們像是又鬧了什麽別扭似的,時不時還一起朝洛芙這邊看過來,叫她着實束手無措。
拜托這兩位,你們可是男女主啊!在這樣下去,你們可真就要ooc了!
難不成還要女配出面來調解你們之間的情感問題嗎??
身邊,慕訴似乎也注意到了對面兩道目光。
明白洛芙的煩躁與無奈,他的手在桌布掩蓋下,悄悄靠近,緩而有力地握住了洛芙的手。
慕訴掌心雖然冰涼,力度卻很溫柔,像月光一樣包裹她,讓她一顆不安的心墜了地。
洛芙驀地就揚起了笑,無法言語的快樂,和慕訴相視一眼後,樂滋滋地吃了口肉。
插曲過後,她也吃飽了,揚言要送慕訴回家,于是在洛母的同意下邁出了家門。
熟悉的街道上不乏有喧嚣的兒童跑出來放炮竹,天邊偶爾炸響的煙花點亮了整片夜空,流光溢彩的映射在洛芙瞳孔中,好看的緊。
她和慕訴一起走過岔路口,在快到他家的時候,洛芙尋思着自己也該回去了。但慕訴拉着的手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似有千千結,繞指柔淌不走,便也就着明月與清風,繼續慢悠悠地同行。
他們走過除夕還營業的便利店,走過孩群的吵鬧,也走過寂靜的公園。
路是短的,心境卻是悠長的,綿延的,是雀躍亦或其他什麽……
興許無意識穿插過兩人的頭腦。
走着走着,洛芙的心情不知不覺就放松下來,長長舒了一口氣。
看清了路燈下隐隐漂浮的塵霧,也理清心緒,轉頭對身邊的少年道:“不好意思啊,大過年的還要你來陪我。”
說不愧疚是不可能的……慕訴在這段感情裏幾乎做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何德何能,自己給了什麽,又是什麽?
“沒事,反正我不來也是一個人過節。”他在暮色裏輕咳了兩聲,嗓音淡淡的,沙啞卻沒什麽起伏,讓她抓不透他的情緒,就好像這人從來不會對別人發脾氣一樣。
洛芙是知道的,慕訴會一個人過春節的原因。
畢竟他在高二那年,就搬離了他原本的家庭,一個人在外面租房子住。反正沒人在乎他的死活,除了遺傳給他一身病痛的他的母親。
而那個家裏早就已經有慕之良,一個身體健康又性格讨喜的接班人。
多可笑,慕之良作為慕父在外的私生子,在慕訴母親因病離世後,就名正言順的搬進了慕家,成為慕家的寵兒,連帶着他的小三母親也有了能見人的身份。
至于慕訴,他的感受又何須被他們在意。組合家庭素來相互積怨,而他們就連表面上的平和也懶于應對。
一家四口各自生活,不,或許慕訴根本算不上是他們的家人。
洛芙的思緒又飄了回來,落在眼前的街景上。
一條街的燈籠,紅的好熱鬧。
可春節的寒亦是洛芙不喜的,它會撞上在慕訴難以痊愈的病骨。
洛芙難免心疼地捏了捏他冰涼的手心,知道他其實很畏寒:“以後,都來我家過節吧。”
慕訴轉過頭來,沖她笑笑:“好啊。”
拐過幾個路口,突然就走到了燈火通明處。洛芙還沒來得及适應那光線,就率先瞧見了那近在咫尺的游樂場。
去年來這裏的時候,還是和尹從一、隐施恩一起,而他們最初的矛盾,似乎也是從這裏開始。
如今再回頭看,卻發現早已不一樣了。
“要進去走走嗎?”慕訴突然問她。
洛芙想了想,點點頭。既然走到這裏了,幹脆就進去看看吧。
于是她拉着少年的手買了夜間入場的票,踏進去的時候不知是眼花還是怎麽,竟然看到售票處的小姐姐瞧着自己會心一笑。
進去轉了一圈才發現,只有旋轉木馬的設施因為維修而暫停了。
洛芙站在圍欄外面停駐觀望良久,只覺得惋惜。
“本來還想去玩一下的。”她失落道。
慕訴聽到聲音側目看來:“原來你喜歡旋轉木馬啊。”
洛芙皺着眉頭想了想——也不能說是喜歡吧,就是先前看着尹從一與隐施恩玩,自己賭氣沒去,後來怎麽想都覺得是一樁憾事。
洛芙靜了很久,還沒從自己思緒中回過神,身側的少年卻突然說了一句摸不着頭腦的話。
“我去年見到你的時候,你好像并不喜歡玩這個。”
她一愣,一句話卡在嗓子眼裏愣是咳不來。好不容易緩過來勁,洛芙立刻激動着揪着他衣擺問:“你說什麽?去年你見過我?”
他略微睜大眼,似乎很驚訝為什麽眼前的少女反應這麽大。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告訴她:“去年,我在這做兼職。”
洛芙聽後眼角微微抽搐了下,腦中有什麽一閃而過,話卻已經先一步脫口:“你不會就是去年那個給我送氣球的皮卡丘吧?”
他沉默良久,做沉思狀片刻,才答:“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洛芙頂着一張黑人問號臉追問:“那你怎麽都沒告訴我?”
慕訴顯得很無辜:“你沒問啊。”
洛芙咬牙,一氣之下狠狠拿手指戳着他的胳膊——她現在嚴重懷疑他是在看自己笑話,而且她有理有據!
夜風肆意吹起耳旁的碎發,也吹亂了心緒。洛芙甚至覺得自己的思路也如那碎發一樣,被吹得找不着北。
後來,洛芙又知道他和自己居然還是高中校友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們已經錯失了那麽多認識的機會,或許整件事并沒有慕訴表面看上去那樣無害。
“高二那會在教學樓頂催我回去上課的值班同學呢?”
“是我。”
“那會在學校迷路給我帶路的雷鋒呢?”
“也是……”
洛芙的思緒戛然而止,心态崩塌。
如果不是老天在搞她,她都不信會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對方似乎覺得很有趣,瞧着洛芙變幻無常的表情,噗嗤一聲暢快的笑了出來。
他上揚的嘴角怎麽也壓不下來,好半晌才重新正色道:“也不是我故意要瞞你,只是沒有合适的機會告訴你。”
洛芙狠狠瞪着他——那你何不幹脆瞞我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