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洛芙與尹從一合租的公寓離學校本就不遠，隔着幾條小馬路，又臨靠附近的商圈，平日裏人來人往，地段很是不錯。
用不着擠學校澡堂等熱水，也不用去擠口味感人的食堂。尹從一做菜的手藝絕佳，比洛芙這個菜都切不好的廚房小白強多了。
剛開始洛芙還摸着鼻子說兩個人分攤做飯，到了後來便臉不紅心不跳地這個重任默默扔給了對方。興許是吃人嘴短，心裏始終不踏實過日子，她就主動擔下了洗碗的責任。
開門進屋的一瞬，洛芙先是頓了一下，随後幹脆利落的将還插在門上的鑰匙拔了下來，仍在桌子上。之後懶散的換好拖鞋，拖拉着鞋板聲，一個熊撲卧進了客廳的懶人沙發裏。
一時間，四周安靜無比，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猛烈的撞擊聲。
今晚依舊同前幾次一樣，隐施恩約了尹從一去圖書館解答問題，而洛芙則一個人孤零零的回來。
想到“孤零零”這一形容詞，她就覺得煩躁。随手拽過沙發上軟綿棉的大抱枕，将臉埋進去，悶悶地喘着氣。
無能為力的頹然感像陰天時候才會密布的烏雲，沉沉壓在頭頂，仿佛只再施加一點壓力，就能嘩啦啦砸下大顆大顆惆悵的雨點來。
洛芙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覺。
哪料沒多久，門外就響起了細碎的聲音，她仔細聆聽一陣，貌似是鑰匙插孔的聲響。
果不其然，家門在幾秒後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尹從一的身形在洛芙仰躺的視線裏若隐若現，他在玄關處換上拖鞋，似乎是下意識地擡眼就朝她這邊看來，之後驀地笑出了聲。
洛芙先是驚訝他今天為什麽這麽早回來，等到聽到笑聲她才回過了神，立刻坐起身問道：“你笑什麽？”
“沒。”對方連忙搖搖頭。
洛芙見狀眼神兇巴巴的，習慣性指使起對方來：“我現在肚子好餓！快去做飯快去做飯！”
然後她重新躺回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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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嘴上不答話，動作卻行雲流水般乖順，徑直走向了廚房。
半小時後，她與他面對面坐在了餐桌上，一頓飯下來誰也沒說話。
被冷落的是洛芙，她可不得裝模作樣生氣一會子嗎！于是扒拉着桌面上的手機，還時不時的悄悄擡頭瞟對面一眼。
一個人悶聲吃了片刻，洛芙終于發現手機實在是太無聊了，索性便将它黑屏，挺直腰板象征性地咳嗽一嗓子，随後有些酸溜溜地開口問尹從一：“你今天教了隐施恩什麽？晚上也教教我呗，我成績也不怎麽好。”
尹從一正咽着東西，聞言不由噎了噎，輕咳幾聲。他有些為難地皺起面孔：“就是設計軟件的一些使用方法……小芙，你也不是這個專業的，學了還會耗費你的時間，沒有必要。”
哦，讓我拓展一下知識層面也不行嗎？
洛芙腹诽着，然後不情不願地哦了一聲，再不愉快也只能悻悻然閉了嘴。
晚飯後，尹從一揉了揉眼睛，将賬本攤開在餐桌桌面上開始記賬，而洛芙則趴在客廳裏繼續吃着零食煲劇。
她這廂正抱着平板看得起勁，那頭尹從一埋首看明細的時候冷不丁冒出淡淡的一句：“對了小芙，你上回不是說要去兼職嗎？”
她的半根辣條還叼在嘴裏，聽到這句話頓時傻眼了。
等等。兼職？
原書中有這一段嗎？！
還不待她将劇情逐個想一遍，尹從一就曲起他那蔥白細長的手指輕輕叩響桌面，喊她名字的聲音比剛才稍稍大了些：“小芙？”
“啊？”洛芙聞音驀地擡頭，一時撞進少年那雙清亮的眸子裏，心底不知為什麽莫名其妙的心虛了起來。
少年蹙眉，好像沒有發現她的情緒。
他将視線重新落回賬本上，指着那些賬目繼續道：“咱們這個月因為交了水費電費，費用可能有點超支……你應該不想麻煩阿姨他們吧？這學期還有将近兩個月的時間，我覺得我們可以考慮考慮兼職。”
“啊……”洛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想起緊巴巴的餘額，神情就不免有些嚴肅，“你說得對，可是去哪兼職啊？還有，學校的課怎麽辦啊……”
尹從一笑了起來，合上賬本，将胳膊架在椅背上回身看她：“這你就不用擔心了，同系的學長告訴我西門對面的奶茶店剛好招晚間兼職，這樣白天學習晚上去打工，也不會耽誤學業。正好，你和我一起吧。”
洛芙瞧着這人輕松的笑容愣了好一會兒，半響才反應過來，随着下意識出口的一聲“好”，她總算是想起了原書中關于“兼職”的劇情——
只不過，原書中的洛芙可沒有答應和尹從一去兼職的要求，在她心裏，向父母要生活費向來都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她只想好好享受新鮮的大學生活。
這也間接性的成全了想要陪男主去兼職的隐施恩，給了男女主更多的獨處時間，為以後的種種埋下伏筆。
在這期間，洛芙遇到了學長慕之良，尹從一又因忙于兼職無暇顧及到她，事情的發展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狗血起來，朝着令人傻眼的方向絕塵而去……
手裏的零食怎麽突然就不香了？
洛芙默默回顧完一番後，嘆着氣将剩下的袋子随手丢進垃圾桶，然後回了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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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時候，人都會因為過度用腦而感到困倦。
俗稱一想事情就犯困。
洛芙打了個哈欠，撐着有些沉重的眼皮去簡單洗漱了一下，舒舒服服躺進了被窩裏。
大概确實是達到了疲倦的閥值，導致洛芙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她的身體很快陷入了沉睡，而意識卻漸漸清晰了起來，在走過一片朦胧的白光後，洛芙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一條陌生的走廊。
頭頂的燈慘白地亮着，襯得窗外的夜色愈發漆黑。
周圍靜悄悄的，洛芙環顧四周，打量着周圍簡單的布置，心中暗自猜想這裏應該是間醫院或者療養院。
洛芙心下有了猜測，自己這應該是在做夢。
她從穿着白大褂的人影間穿過，這些人都沒有臉，面部只是模糊的一團，對突然出現的洛芙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機械地看着手上的病歷本。與此同時，她的腳上無端地生出了一種漂浮感，似乎心念一動就能去到想去的地方。
當她穿過這條走廊，盡頭便是一間單人病房。
在這裏，她終于看到了第一張能看見的臉——那張臉，屬于洛芙自己。
病床上躺着的人就是她，只是呆呆愣愣的，像是被什麽人抽走了靈魂，瞪着一雙嵌在蒼白消瘦臉蛋上的圓眼，目不轉睛地盯着床邊那個來看她的少年。
“洛芙”眨眼睛的動作放得很緩慢，連在一旁圍觀的她都感到以這樣慢的頻率會引起眼睛酸澀。
病床上的人太害怕這個少年會在那一瞬間從她眼前消失了。
可少年的眼睛裏是一片冰霜，他并不在意“洛芙”眼中的那一點光，像是完成一個有豐厚獎勵的網游任務一般，在她的病床前駐足了片刻，完成探望的指令。
如今他已經見到了病床上的人，那就算完成使命了。少年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終究是什麽也沒說，只是将懷裏抱着的向日葵放到了病床邊的床頭櫃上，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洛芙”呆滞的目光追随着少年遠去的背影，直到那扇病房的門被無情的關上，宛如掐滅了少女眼中最後的一抹微光。
她終于在鎖芯彈動的聲音中意識到了什麽，眼淚連珠串般的滾落了下來，那點無法再實現的幻夢破碎了，連帶她從青春伊始就存有的心思也一同消失在看不到盡頭的慘白中。
她突然失控地、悲戚地抱住自己的頭，不可抑制地從喉嚨裏擠出不成調的尖叫，像是要把所有無法言說的痛苦都寄托在這撕心裂肺的哭號中。
旁觀的洛芙被她的尖叫折磨得有些頭痛，但她沒辦法通過自己的意志離開這場她根本不願意進入的夢，只能在一旁看着自己崩潰、被摧毀。
她怎麽能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呢？
那個在病床前站了沒一會兒便走掉的人，分明就長着尹從一的臉。
他的打扮和現在的洛芙所熟知的并不太像，應該是成年後有段時間的他。至于剛才發生的一切，想必就是按照原先劇情發展，洛芙應當得到的結局。
原書中的洛芙結局慘得她唏噓，甚至在看書時她也暗自吐槽過，為什麽要為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抑郁到自殺，人生中分明有比尹從一還要有意思的事。
可“洛芙”并沒有看破，最終為這個不會為她掉一滴眼淚的男人選擇了離開人世。
她不要為了這樣無聊的情愛搭上自己的性命，她比誰都清楚，自己該怎麽選擇。
“洛芙，洛芙？豬，起床了！”
洛芙醒了，迷迷糊糊的，入目是尹從一熟悉的面龐。
她眯了眯眼，才發現天已經亮了，對方大概是來叫自己起床吃早飯的。
她勉強按捺下想要一巴掌招呼過去的沖動，嘴上卻毫不留情的吼出一聲，“滾。”
“得嘞！”尹從一放下豆漿油條，麻溜地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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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聽了一天乏味的課加之本來就沒睡好，洛芙有些無力地伏在桌上。
從教室裏往外看，被晚霞染紅的天空下有兩團棉花一樣的雲朵，像極了冰淇淋上交錯淋上的糖漿。
下課了，洛芙仔細收拾好繪圖，将畫到一半的設計圖紙卷起收進袋子裏，正準備和尹從一前去奶茶店看看的時候，隐施恩又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冒了出來。
“從一，你終于下課啦，我在門口等你好久了。”她的嗓音軟軟糯糯的，笑出兩個小梨渦。
洛芙本着不打擾他們的念頭，想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站的稍微遠一些，可腳下的步子還沒開始挪動，就見隐施恩絞着衣角又道：“那個……你今天有空嗎？”
見她嘴皮子動完了，尹從一先是下意識看洛芙一眼。
似乎是沒有料到洛芙竟然回了個“您請便”的笑容，瞬間他的神色就變得有些愧疚，轉回頭拒絕了隐施恩：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要去打工。”
“這樣啊……”隐施恩有些失望，她垂頭咬了咬紅潤的唇瓣，再次擡眸時又是一張燦爛笑臉。
她笑着問：“那從一你是在哪裏打工呀，正好我最近也想找份兼職……”
“學校對面的奶茶店。”洛芙不耐煩地奪過了他們的話頭，嚴肅地問身邊立着的少年，“咱們到底還去不去了？”
尹從一無奈地摸了摸鼻尖，又揉了揉後腦勺的頭發。随後他和隐施恩再次表達了歉意，并告了別。
一路慢慢吞吞地朝校外走去，氣氛莫名其妙就有些怪異。于是二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奶茶店的裝潢很是簡略，因此從外邊看起來就不是那麽起眼。門上挂着的複古鈴铛在他們進店時發出一陣清脆響動。
洛芙與尹從一簡略說明了此番來意之後，老板娘便很爽快地将二人留了下來。
“不過我可要事先說好啊，你們小情侶工作期間可不許在我的店裏打情罵俏，被我看見了可是要狠狠扣工錢的。”老板娘在收銀臺後托着腮，似有意無意的，分別給洛芙和尹從一遞去個暧昧的眼神。
洛芙頓時感到頭皮一陣發麻，揮着手正要解釋下自己與尹從一的關系并非她所想的那樣，可一番措辭還未出口，便又聽得她說，“不過你們倒是趕巧了，今天店內活動，情侶第二杯免費。”
免費……！
解釋的話語硬生生卡在了洛芙的喉間，又被她不動聲色地咽下。眼珠子飛快轉動了兩下，轉而對上少年低頭看來的視線，她突然就眯着眼愉悅地哼哼兩聲。
少年又怎會不懂她的心思。
洛芙的餘光瞥見了尹從一不動聲色地輕勾唇角，沒有表示拒絕，于是她笑着看向老板娘：“您放心，我和我男朋友一定會低調做人的！”
老板娘滿意地點點頭，又對二人交代了幾句，便收起那副笑，轉身進了配料間，“你們兩個進來，我教你們怎麽做菜單上的那些飲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