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讓我好好抱抱”
崇野想起那個在過年把唯一一顆硬幣放在他的餃子裏的陸時郁。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他想起那天的陸時郁似乎并沒有說自己吃到硬幣。
他以為陸時郁是看他太高興,不想瓜分這份喜悅,直到他随口問了一句,發現陸時郁的反應不太對勁,于是纏着追問了一晚上,趴在陸時郁身上不讓他睡覺,陸時郁才終于無奈地把他塞回被窩,蓋好被子,告訴他真相。
他說,“小野平安就好。”
然後吻了崇野的額頭。
崇野睜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勾住他的脖子壓下來。
他們交換一個很溫柔很溫柔的吻,溫柔到毫無攻擊性,仿佛只是想要證明他們屬于彼此。
“但是小野要你平安。”
“那我們都平平安安。”
後來你出國留學,接手家族産業,我孤身一人,在不屬于自己的大城市裏摸爬滾打。
你做着不願意并且厭煩的事,我受盡冷眼艱難生存。
我們的确都平安,卻又都不快樂。
崇野想,或許只有陸時郁在的時候他才覺得世間值得,其他時候,活着也就只是活着。
他凝視着手上的玉镯,伸出手小心地撫摸着,“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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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聲音很低。
陸時郁看着他的側臉,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之後松開。
“我們都要一生順遂。”
陸時郁點頭,他說“好”。
他其實覺得他的生活也算順利吧。
雖然被心愛的人抛棄,但是現在又重逢了不是嗎?并且所愛之人也并非不愛自己,只不過有些難言之隐,他已經比其他人幸運多了。
雖然不喜歡鄭家,也不願意接受,但是現在的他有了權利和資本,可以給崇野更好的生活,這不也挺好的嗎?
只要有崇野,他就什麽遺憾都沒有了。
陸時郁這一天還沒好好歇着,回家的時候已經覺得有些疲憊。
他換了身舒服的衣服,洗了個澡,拉上窗簾,房間裏瞬間變得霧蒙蒙的。
崇野總覺得這種氛圍會顯得有些暧昧,看陸時郁的時候好像隔着小時候偶爾屏幕會變成雪花的老電視機,不太真切,卻又實在喜歡。
陸時郁打了個哈欠,眼角有些潮濕,看着床邊站着的崇野。
“餓不餓?”
“不餓,你餓了嗎?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崇野轉身要去廚房,心想是他想得不周到了,光想着陸時郁回來了,都忘了問陸時郁有沒有吃東西。
陸時郁挪了一下,傾身湊到床邊,拉住崇野的手腕,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順勢把崇野拉到床上。
崇野沒有坐穩,跌到他身上。
陸時郁把手搭在他胸前,“不餓的話就陪我睡一覺吧,好累好累。”
“好。”
崇野不說話了,調整了一下姿勢躺在他身邊。
他不困,平躺着盯着棚頂,陸時郁是真的疲倦了,很快崇野就聽見他平穩的呼吸。
他微微側過頭,頭發在枕頭上蹭出“沙沙”的聲音,打量起陸時郁。
眼睛已經适應了這個亮度,所以看人也清楚了些。
陸時郁的五官其實是沒有什麽變化的,但是确實成熟了許多。
崇野很喜歡他的睫毛,又長又翹又密,他以前就喜歡伸手摸,再把手指順着鼻梁滑下來,停在嘴巴上,陸時郁就會湊過來吻他。
他偷偷看,真好看。
他都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再和陸時郁躺在一起的。
鐵架子的靠背變成符合人體工學的皮靠背,柔軟舒服,外婆親手一針一線縫出來的顏色鮮豔的床單被罩換成了昂貴的純色布料,又低調又高級的,床頭燈再也沒有一根垂挂下來的拉繩,櫃子也不會一到冬天就有潮濕的味道。
一切都不一樣了,可是他們還是喜歡把被子蓋得很嚴實,喜歡遮光性很好的窗簾,喜歡窩在黑乎乎的房間。
崇野曾經說這樣很有安全感,後來陸時郁跟他說,“以後有我了,小野不用再怕了。”
這句話過後沒多久,陸時郁就不得不離開了嵩水縣。
後來崇野來到常平市,租的房子沒有這樣厚重的窗簾,簡陋的窗戶上随便挂着一張不用的床單,只有兩個釘子固定,中間耷拉下來,遮不住窗戶,所以即便是深夜,房間裏也是有光的。
崇野起初不适應,但是也舍不得換一個窗簾,釘釘子要釘一排,房東不允許,把窗簾粘在牆上也總會在不久之後就失去粘性。
後來索性不管了,他還有什麽矯情的資格呢?
所以當時的崇野經常半夜下班之後縮在被子裏,盯着地板上投出來的弧形陰影,想——陸時郁現在在做什麽呢?他過得好嗎?他住的房子不會有漏風的窗戶和破舊的窗簾吧,也不會有吱嘎亂響的鐵架子床和傷痕累累的桌子對不對?
那太好了,他過得好就行,而自己背叛了感情,活該受罪。
崇野還想,好像只有和陸時郁在一起,他才能做什麽也不用想的崇野,因為陸時郁會替他想,而其他時候他是需要考慮怎樣才能用二十塊錢在寸土寸金的常平市解決一日三餐的崇野。
崇野無聲地嘆口氣。
沒關系,再遇見陸時郁就是他苦盡甘來了。
崇野閉上眼,不知道自己怎麽睡着的,再醒過來,陸時郁從身後抱着他,手掌垂在他身前,把頭埋在他的肩膀。
他本來想下床去做飯的,意識到陸時郁在抱着自己,又沒有動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後背癢癢的,陸時郁在他肩膀上蹭了兩下,頭發滑過他的脖子。
他縮了一下,微微轉過頭,“醒了嗎?”
陸時郁聲音含含糊糊,帶着濃濃的倦意。
“還沒有。”
“那再睡會兒,我去給你搞點吃的吧。”
崇野想下床,被陸時郁一下子抱緊了,“不吃。”
“怕你餓。”
“不餓。”
陸時郁突然像是耍賴的小孩子,說什麽都不聽。
崇野只好妥協,老老實實讓他抱着。
陸時郁溫熱的鼻息撲在他的後頸,胸口緊貼着他的脊骨。
聲音沉悶又慵懶。
“讓我好好抱抱。”
“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