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聲
第9聲
“笙聲，準備好了嗎？”
錄音間外坐着的原本應該是江循，不過據說前兩天出差了，今天回來又遇上暴雨，堵在了路上。
于是，導演的位子暫時就給顧留坐了去——江循因為不想耽誤進程，所以讓他們這邊先開始錄蘇笙聲的片段。
平時盯別人錄音多的蘇笙聲，顧留坐的那個位子，她坐的也不少。
真像現在這樣坐在裏頭被外面人盯得情況，真是不多，難免有些緊張。
“你也別緊張，咱先試一下音。這幾段情緒還算平緩，簡單的對話而已。你可以先熟悉一下，找一下感覺。”
顧留給了她一個寬慰的眼神，不過蘇笙聲盯着手裏的本子，反複體會着臺詞的情緒，沒怎麽注意他。
“你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啊。”
蘇笙聲盯着臺詞本，頭上戴着耳機，嘴裏小聲念叨着臺詞。
吸氣。
呼氣。
反複做着深呼吸。
咳了兩聲清了清嗓，跟外面比了個手勢。
顧留會意，開始跟她對臺詞，“喲，這小姑娘長得可真标致。瞧瞧這小臉蛋，水靈靈的。”
顧留那賤兮兮地聲音傳過來，蘇笙聲不由驚出一聲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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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面上還要收斂着，然後從容地往下接臺詞，沉着氣，“讓開。”
“等一下，這個地方給個氣音，往回的那種，呼氣的聲音再緩一點。然後那個‘讓開’，還要再沉一點。就是那種高冷的不屑的藐視一切的那種語氣，然後帶點隐忍。”
顧留頓了頓，想了想，舉了個不是很恰當的例子，“就比如老江，經常毒舌嘴欠還不要臉，非常賤，然後你想打他又不能打，因為你跟他不一樣，是有氣度的人。”
蘇笙聲：“……”
錄音師：“……顧哥，有時候我真的挺佩服你的，你怎麽還沒被江哥打死？”
顧留回頭白了人一眼，“去去去，我說正經的呢。”
蘇笙聲尴尬地點點頭，“我……我再試一下。”
雖然例子不是很恰當，不過他要表達的意思蘇笙聲還是明白了，第二遍的效果比第一遍好多了。
“打鬥的聲音，主要是靠一些大大小小的氣音，到時候特效什麽的後期會加。然後柳傾泠，也就是我們這個女主角，擅用暗器，你要盡量把那個着重力表現得明顯一點。”
蘇笙聲因為不常配音，雖然經常作為導演給別人提意見，不過真要自己上陣的時候，毛病還真是不少。
顧留一邊幫她搭戲，一邊還要給她糾正一些毛病。
他還經常說江循龜毛要求多，其實他自己也不少。
“還有兩句，錄完歇一下，老江應該快到了。”顧留轉頭看了眼牆上的挂鐘，回頭還不忘表揚了一句蘇笙聲，“其實還是不錯的，畢竟你也很久沒錄音了。不過效果挺好，聲線什麽的也的确很适合，難怪老江一定要讓你來。”
蘇笙聲扯了扯嘴角，心裏卻擔憂起了別的事。
等會江循就來了，她手裏的劇本上還有不少留着要跟他對戲的片段。
小說裏，女主角柳傾泠是男主江忘塵的小師妹，而且還是暗戀師兄的小師妹。
師兄對她很好，就是那種能讓人誤以為是喜歡的好，但他本人知道，卻不承認。因為自己肩上承擔着很多重擔，要做的事情很多，也很危險。
喜歡，所以不舍得讓師妹跟着去冒險。
而這種互相暗戀的感情要到後期小師妹為了救師兄差點斷送性命的時候，一直逃避的師兄才終于承認。
所以前期他們對戲，情節還算是正經，中後期開始，高能的糖或者虐才會偏多一點。
但不管是戲裏還是戲外，那可都是她心目中的大神啊。
面對面相處都經常會覺得尴尬，更何況現在對戲。
蘇笙聲就怕自己聽見他聲音，臺詞都不會念了。
江循到之前，她就一直在錄音間裏翻劇本。
愁眉苦臉盯着那一段讓她糾結的對話。
話是江循說的，但是是“悄悄話”。
那肯定是要說的小聲，低沉，并且按劇情走，這話還帶着一點撩。
講道理，身為江循腦殘粉又是聲控癌晚期的蘇笙聲非常想聽這一段，可她就怕自己把持不住。
江循推門進來的時候，蘇笙聲正反複來回念叨着一句話——他調戲我。
簡單四個字，要說出那種“強行碰瓷”無理取鬧的感覺。
明明沒事，但是就好像的确發生了一樣。
想讓對方吃醋、生氣，但是對方卻悚然不動并且回了你一句“哦”然後繼續冷眼旁觀甚至有點想笑的感覺。
——因為這個江忘塵師兄，前期是個鋼鐵直男，半點不懂小師妹的心情。
小師妹在他眼裏就等于小師弟。
在他的認知裏，小師妹在流氓眼裏，她才是流氓。
……的感覺。
見他進來，蘇笙聲一句臺詞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随後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臉都漲紅了。
“笙聲？沒事吧？”顧留慌忙摘了耳機，正要起身，就見身邊江循随手丢下手裏的包，彎腰門邊拿了一瓶礦泉水就進去了。
顧留撇了撇嘴又坐下了，探身過去操作臺把錄音的關了。
江循擰開了瓶蓋把水遞給她，站在她身後，手拍着她的背，眉頭微皺，“沒事吧？喝點水緩一緩。”
蘇笙聲接過水瓶灌了幾口，尴尬地搖頭。
只不過是因為剛剛說話那語氣實在讓她覺得自己嬌蠻人性無理取鬧，偏偏江循又剛巧那時候推門進來。
條件反射驚了一下，就順利被自己口水嗆到了。
江循環顧着四周看了一圈，低低說了一句，“你下次錄音記得帶杯水，最好是保溫杯，溫水，話說多了就喝一口潤潤嗓子。”
雖然不是他以為的意思，不過蘇笙聲還是乖巧的點了頭。
江循不着痕跡地收回手，“休息一會吧，我去收拾一下東西，一會就來。”
他剛進來得急，東西都随手丢在外面了。
出來的時候，顧留已經幫他收好了。
“劇本在這，你要去泡杯茶還是怎麽的？”
說着，沖裏頭挑了挑眉。
裏面，蘇笙聲還在喝水，緩解劇烈咳嗽帶來的喉嚨不适。
“等五分鐘。”
江循往裏看了一眼，回頭出去了。
沒一會，端了兩杯水進來。
給顧留使了個眼色，微微擡起一些手臂。
後者會意，把劇本給他塞了過來，并且上前開了門。
江循就這麽手臂夾着劇本，手裏端着兩杯水，大搖大擺進了錄音間。
“溫水潤潤嗓子。”
江循把兩個杯子都遞到她跟前，“一杯加了蜂蜜柚子，一杯是白開水。”
蘇笙聲猶豫了一下，選了蜂蜜柚子的，“謝謝。”
她抿了一口，溫度正好，甜度适中。
江循輕聲“嗯”了一聲便轉頭開始翻劇本，“你們，錄到哪了？”
蘇笙聲還沒開口，倒是外頭顧留先插了嘴，“哎，老江，你這都回來了，我還繼續坐着？”
江循擡頭，笑了笑，“愛坐這你就坐着，反正我看你也閑着無聊。策劃的名頭不能白挂不是？”
“也對。”顧留眉頭上挑，瞬間坐姿就豪放了。雙手拍着桌子，擺出一副嚴厲模樣，“哎，別瞎聊天了啊，趕緊的準備準備。早錄早結束，早死早超生嘛。”
江循嘆氣：“不然你還是出去吧。”
顧留：“我不！”
他就坐在旁邊，手裏捧着杯子，手指摩挲着杯口的部分，低頭盯着劇本。
神情專注……側臉，真好看。
蘇笙聲坐在一邊，餘光就能看到他。
本來就很安靜的氛圍，更安靜了。
江緒也沒看多久，就從臺詞本上移開了目光，“好了，可以了。”
他頓了一下，似乎是照顧到了蘇笙聲的情緒，還特地回頭看了她一眼。
蘇笙聲點頭，表示自己也沒問題了。
當然，她自己的确是這麽認為的。
然而，現實總是那麽的骨感。
她始終還是低估了江循坐在旁邊能導致的壓力。
嘴瓢，錯詞，語氣，情緒……
哪哪都是問題。
顧留很是納悶，“不對啊笙聲，你這也太反常了吧。我們剛剛錄的時候你不是挺好的，情緒什麽的把控也挺到位。就算有點小問題，提點一下也是很快能理解的。你現在，這是什麽情況？累了？”
江循疑惑地轉頭看她。
蘇笙聲壓力更大了，臉上笑得尴尬，“不好意思，我……我調整一下。”
她起身，慌亂中看了一眼江循，然後急匆匆跑了出去。
顧留目送着蘇笙聲一路跑出去，又回頭看江循，“我就奇怪呢，那天靜沅跟我說笙聲怕你。你……什麽情況？”
江循撐着下巴，盯着臺詞本，反倒是笑了。
“你別光笑啊，說話呀。”
江循擡頭，臉上的表情帶了點顧留眼裏“不要臉的自戀”，“你帶入一下我粉絲看見我的情緒，大概就能理解了。”
顧留震驚地回頭，錄音室的門當然是關着的，但那是之前蘇笙聲跑出去的方向：“what？”
他愣了大概十幾秒，想到什麽，又回過頭，看着裏頭一臉得意洋洋的某個人，“你別告訴我，你當初把她拉過來，是……靠美色？”
江循沉了臉，目光冷冷地盯着他。
片刻，嘴角又揚起一個弧度，淡然地冒出一句，“不，哥靠的是魅力。”
顧留：“……”
哦。
果然還是不要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