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
二十九
二十九
因為這一出,後來家裏的氣氛就再沒熱絡起來,黎耀桐就算有心想緩解一下,但他畢竟是在場唯一的“外人”,既安慰不了裴柯,又幫不了裴蘭,內心不免有些自責。他覺得如果要是自己更有能力,說不定分分鐘就能把裴柯家裏的壞人全部趕出去。
“瞎想什麽。”裴柯一眼就看出他心裏的想法,随手在他頭上輕輕抓了一把,“這些事我能解決。”
黎耀桐扒着廚房門往外偷偷看了一眼,裴夢低頭抽泣,反而裴蘭在給她擦眼淚,還時不時低聲的安慰幾句,他接着又跑回裴柯身邊,問:“姐姐的家在哪裏啊?”
“隔壁村。”裴柯回他,“我們旁邊的這座山四周一共有四個村子在附近,彼此離得都很近。”
包括他們原來的家也不遠,因此當年裴家的這點事幾乎鄰近的幾個村子都知道,也有人同情他們姐弟的遭遇,可惜誰也幫不上忙,畢竟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能顧得上自己就不錯了。
既然都回來了,裴柯決定陪姐姐一起去她家,他看得出裴蘭今天特意化妝是為了遮掩臉上的巴掌印,看來上次的教訓,何廣健根本沒有長記性。
吃完午飯,裴柯推出了那臺老式電動車,黎耀桐眼巴巴的跟在後頭,抓着他的後座央求:“我也去嘛……”
他害怕裴柯去吃虧,必須要跟着才安心。
裴柯當然不同意,他這次去就是給裴蘭出氣的,萬一現場太混亂誤傷了他怎麽辦?
“我要去……”黎耀桐跟他撒嬌,“求求你了……”
他邊說邊拉扯裴柯的衣擺,裴蘭在旁邊若有所思的打量他們,目光在弟弟臉上轉了又轉,她了解自己的弟弟,有些事情看一眼就明白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們在家歇着。”她說。
其實她知道小柯非要跟她回家無非就是想幫她出氣,可是身為姐姐,她不願意弟弟這麽做,就算知道他是好意。
她自己已經深陷泥地看不到未來,又何必拖累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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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裴柯決定的事沒有人能阻止,他無視了裴蘭的話,輕聲又哄了幾句,然而黎耀桐這比他還犟,眼看裴蘭就要走遠,他只能同意。
“待會兒到他們家,如果發起沖突,你記得往旁邊躲,知道嗎?”
黎耀桐嘴上說得好聽:“知道知道!”
裴柯嘆氣。
他好像總是拿黎耀桐沒辦法。
叮囑裴夢在家反鎖大門好好看書,裴柯騎車帶上黎耀桐一路西行,追随裴蘭去往隔壁的村子。
一路黎耀桐緊緊抱着裴柯的腰,沒有像之前那樣叽叽喳喳,他知道裴柯此刻心情一定很糟糕。換位思考,如果他的姐姐和姐姐的女兒被家暴,他一定也會跟人拼命,這世上誰都不能傷害他的姐姐。
裴蘭的村子的确離得不遠,騎車十分鐘就到了。
裴柯随手把車扔在樹下,裹挾着一身冷氣大粗走進一個大敞着竹門的人家,黎耀桐跟在後頭,還沒進門就聽裏面傳來的罵聲。
“你死哪去了!?不知道你男人要吃飯!?”
“還花枝招展的塗給誰看?是不是去見野男人了!?”
接着就是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夾雜着媛媛驚恐的哭叫。
裴柯握緊拳頭沖進去,隔了幾步遠飛起一腳,正中還在怒罵且毫無防備的何廣健的左胸,将他踹翻在地後,裴柯并不給他還手的機會,接着拳頭如流星般一下一下重重砸在他的臉上,眼神冰冷面無表情,仿佛鐵了心要打死他。
裴蘭急忙上來拉他,可是她力氣小個子矮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急得一直哭。
聽到何廣健的哀嚎,屋裏又走出個五十多歲肥頭大耳的婦女,她在看到兒子被人打後,氣得尖叫一聲,摸到旁邊的鋤頭就要沖上來幫忙。
黎耀桐眼尖手快,上前狠狠推了她一把,劈手奪過沉重的鋤頭,兇巴巴的說:“你敢去幫忙試試!”
老太婆沒想到裴柯竟然有幫手,沒留神被人推到,順勢往地上一躺扯着嗓子幹嚎,使出來的無外乎就是某些不講理的老年潑皮慣用手段,嘴裏罵罵咧咧,要把鄰居們都引來看熱鬧。
“哎喲裴蘭個小|賤|人帶着娘家兄弟來打死她男人啦!”
“我老婆子被推到摔了腰也沒人管,我不活了!”
“有沒有人啊!來人啊!殺人啦!救命啊!”
黎耀桐氣得着急,怕真有不知情的人來幫忙,回頭把何廣健裸露在外的腳上的臭襪子脫下,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到老太婆嘴裏,指着她說:“閉嘴!”
在一旁看呆了的燦燦媛媛也不哭了,瞪大眼睛看黎耀桐動作。
那頭何廣健被打得連哭嚎都發不出聲,嘴裏掉了幾顆牙,鼻青臉腫看不出原來的樣子,更別提還手了。他雖然比裴柯年長十多歲,可是身體早被酒氣掏空,哪裏是更加年輕力盛且專做體力活的裴柯對手,不出幾下就暈死過去沒了動靜。
裴蘭哭着死死抱住他的手,喊道:“你要把他打死嗎!?”
“你想想小夢啊!你要是有什麽事,她怎麽活啊……”
裴柯終于停手,他冷冷看着暈過去生死不知的何廣健,用腳踢了踢他的頭,确認還有一口氣,這才說道:“死不了。”
躺在地上的老太婆也跟着跌跌撞撞爬過來,趴在兒子身上大哭,喊着要報警把他們都抓起來,他兒子要被打死了。
有聞聲過來的鄰居在外頭湊熱鬧,并沒有人同情這對母子,誰讓村裏人多多少少都受過這兩個大奇葩的氣,現在他倆被人打,大家高興還來不及,紛紛議論開了。
“報警?什麽報警?小舅子打姐夫,這都你們自家家務事,不歸警察管。”
“哎我看哪有那麽嚴重,人家裴柯還是小孩呢,就算打你兒子下手又能多重?”
“你兒子那麽大人了好意思跟孩子計較?”
大家都選擇對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何廣健視而不見,裴蘭在村裏人緣很好,他們也是借機為她出氣,誰都不願意出來為何廣健母子作證。
老潑婦氣得渾身發抖,果真當場報警,很快警察就來了。
她一把拉住其中一個女警的手哭訴裴柯的暴行,歇斯底裏的吼道:“你們把他抓起來槍斃!槍斃!”
女警看了一眼老婦人指甲裏的淤泥污穢,盡可能讓自己表現得不那麽在意,笑道:“大娘,就算人家真的犯罪,也不能随便就槍斃……”
她的話還沒說完,老潑婦就罵開了:“你眼瞎嗎!?我兒子都要被打死了,你憑什麽不把他槍斃!?你是不是貪污包庇!?我要告你!”
女警臉色也慢慢冷了,她把老婦人的手撥開,淡淡的說:“大娘,您知道您公然污蔑辱罵警察有可能會被拘留嗎?”
身邊另一個男警察對她使了眼色,來的路上他就給這位新人簡單科普了一下即将出警的這戶人家過去幾十年的“光輝”歷史,就是為了提醒她千萬別跟這種人鬧起來,會吃大虧。
可是女警才剛畢業,聽不得女性被家暴,路上憤怒了很久。
“警察叔叔,事情不是這樣的。”黎耀桐連忙上前一步,開始睜眼說瞎話:“我們和姐姐本來好好的回家探親,可是那個人上來就打了她。”
“我和裴柯有好好跟他說話,但一擡手連我們也打,所以裴柯才動手的,這是不是算正當防衛?”
女警看他年紀小小一板正經,忍不住笑了一聲:“你還懂正當防衛?”
“就是他先打我們的。”黎耀桐忙把手上剛才跟老潑婦掐架時撓出來的血痕給他們看,“我都被他們打傷了,可疼可疼!”
人在判斷一件沒有親眼所見的事時很容易帶有主觀性,就好比現在。
一個是常年報假警欺男霸女到處惹事的潑皮無賴,一個是輕聲慢語有理有據乖巧可愛的少年,再加上圍觀群衆都支持少年的說法,誰都會在心理上有傾斜。
“師哥,這頂多算互毆吧?”女警回頭看向同伴。
男警察福至心靈:“那你們是打算公事公辦,還是選擇私了?”
“畢竟這個小夥子也是你們親家小舅子,家務事我們不好管,你們能私下裏解決最好。”
“或者,雙方都跟我去派出所做筆錄,按互毆處理,一起關幾天。”
聽了他的話,老太婆睜大眼睛:“你們還想把我們也關起來!?”
“大娘,話不能這麽說。”女警平靜回她,“周圍的群衆反應你們的确動手了,只要動手就算互毆,這是法律規定的。至于您兒子的傷情,稍後我們會派人做傷情鑒定,然後才涉及到賠償問題。”
老潑婦一聽說她也要去派出所,立刻不幹了,朝女警的警服上吐口水,拍着腿大罵警察欺負人,完全沒有将女警的警告放在心上。
過去的許多年,她就是仗着這樣的無恥潑皮橫行鄉裏習慣了,以為人人都要讓着她。
因此,根本不慣着她的女警果斷出手,老太婆喜提看守所十五日拘留,被兩個警察铐着手強行帶上警車,大快人心。
而裴蘭身為在場唯一家屬則代替昏迷的丈夫簽了和解書,同意和裴柯“私了”,最終這件事被草草揭過去,平靜的宛若什麽都沒發生。
等人都走後,裴蘭這才把何廣健送去鎮上的衛生所救治,診所的醫生簡單包紮了傷口,讓住院一個星期休養後就開了診斷書,擺手讓他們離開。
“下次不要這麽沖動。”裴蘭在拿到診斷書後松了口氣,“幸好他沒事,不然你可怎麽辦?”
裴柯眸色深沉,平靜的回道:“我有分寸。”
沒人知道,很久以前他就特意跟學拳的教練打聽過,什麽樣的部位重力打擊可以造成人體最大程度的傷害,甚至死亡。
所以他剛才那一腳不是無的放矢。
左胸靠近心髒,那一腳的力度他出了十成十,鎮上的小診所條件有限看不出問題,可是長久下去何廣健的心髒會出大問題,将來會永遠纏綿病榻,再不能像健康人一樣行走,情況壞點,甚至會早死。
而他要的就是廢了何廣健。
他不止要廢了他,将來更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