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七
二十七
二十七
天黑之前,周景和的司機終于趕了過來,順便還把裝有換洗衣服的小箱子給帶到了。
鄭司機環視一圈,看到那破破爛爛的土屋滿面擔憂:“這地方能住人嗎?”接着又提議道:“不然你還是跟我去鎮上住,然後明天早上我再把你送來。”
黎耀桐果斷拒絕:“不要!我就要跟裴哥一起住!”
原本裴柯也想跟着勸兩句,畢竟家裏的條件确實委屈了桐桐。奈何黎耀桐死活不肯,最後他只得作罷,對司機說:“讓他住這裏吧,我會照顧好他。”
司機別無他法,心說這娃是上趕着吃苦,要是周總知道了,也不知會不會生氣。臨走前他又看了一眼裴柯那家徒四壁的房子,說明天帶些東西過來,又叮囑黎耀桐不要亂跑,山區夜晚一個鬼影沒有,萬一出門遇着狼,那才叫求救無門。
黎耀桐只顧點頭,保證自己絕對不亂走,司機這才不放心的離開。等到八點半天黑後,裴柯出去打了些幹淨井水,燒開了給黎耀桐洗澡用,他們沒有獨立衛生間,黎耀桐于是就在土屋後面一個臨時圍起來的帳篷裏洗。
山區的夜晚黑漆漆沒有燈火,擡頭就是明晃晃的月亮,黎耀桐總有種幕天席地遛鳥的錯覺,雖然刺激,但心理上總是羞恥的,他連忙把身體三下五除二的沖洗幹淨穿上衣服跑出來,裴柯就在不遠處守着他,只要一喊就能聽見。
“我洗好了!”黎耀桐裹着一身水汽,被山風一吹,小小打了個噴嚏。
其實山區夜晚挺冷的,根本不必要每天都洗澡,但是黎耀桐幹淨慣了,一天不洗渾身難受,裴柯于是特意把水燒得很熱,又把帳篷紮得密不透風,這樣才不會着涼。
“走吧。”裴柯怕他長時間站在風力感冒,連忙帶他回了屋。
土屋只有兩個空房,一間給裴夢住,黎耀桐只能跟裴柯擠一擠,但他沒有半分不滿,洗了澡高興往床上一鑽,裹着薄被只露出一個小紅毛,迫不及待的招呼:“裴哥,快來呀!”
裴柯慢條斯理的端着盆道:“不急,我去洗洗。”
他幹了一天活滿身汗,如果不洗就上床,恐怕桐桐要嫌棄的。
等到裴柯離開,黎耀桐百無聊賴打開手機,這才發現關鴻和張其安給他打了好幾個視頻。反正現在也清閑,他于是順手回了一個,秒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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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張其安的大臉怼着屏幕,兩眼都寫着震驚:“你真去那犄角旮旯的地方了!?不怕被拐賣啊1?”
黎耀桐不開心了:“什麽話?裴哥才不會拐賣我呢!”
張其安怒道:“那家夥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
關鴻和張其安正好在一起吃飯,他把還在嚷嚷的張其安推開,關切的問:“那邊還好吧?我聽說山裏水電信號不是很好,你突然出去,怎麽不跟我們說一聲?早知道,我們該和你一起去的。”
黎耀桐嘀咕道:“都怪周景和半路把我綁走,連個招呼都不打。”
然後他又他狠狠地告了周景和一狀,“他帶我過來,又不管我了,就讓鄭叔叔送我來,壞得很!”
“什麽!?”張其安又湊過來,罵道:“我就知道那狗東西不做人!他別是有什麽壞心思吧?”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聊着,張其安看着視頻裏黎耀桐背後開裂的牆,仍然不肯放心:“那地方能住人嗎?不會睡覺到一半塌了吧?”
\"不許你瞎說!\"黎耀桐生氣,“這是裴哥奶奶的家,它只是有一點點的舊而已。”
張其安還在罵他自己找罪受,關鴻臉上的神情卻愈發凝重,他微微皺眉盯着黎耀桐,心中的猜測漸漸被證實,滿心只有對黎耀桐的擔憂。
裴柯洗澡回來了,黎耀桐馬上關掉視頻,樂颠颠的看他:“你回來了呀?”
裴柯把頭上的水擦幹,回頭見黎耀桐裹着小被子像個小飯團似的仰頭看他,眼神軟軟的很可愛,他趕緊移開視線,低聲應了一句。
屋裏只有一張床,黎耀桐早就知道今晚要和裴柯擠,但是當裴柯真的坐到床邊時,他忽然感到一陣口幹舌燥的緊張,心跳又開始加快,好像随時都能蹦出來。
同樣緊張的人還有裴柯,別看他外表貌似淡定,甚至還有閑功夫喝水,其實內裏也早方寸大亂。
之前在宿舍他們也睡一個屋,但那是宿舍,裏面還有其他工友,而且他們各自睡各自的床,沒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可是現在不一樣,小房間裏只有一張不算大的木床,他和黎耀桐睡過去必然會緊緊貼在一起,那個畫面他只要一想就渾身不自在。
可是無論兩人再怎麽假裝不在意,睡覺的時刻還是到了。
黎耀桐率先躺好,盡可能把身體往身後的牆上貼,好給裴柯預留出足夠空間,小聲說:“我們睡覺吧?”
裴柯看了看手機也快十點了,回身把燈關掉小心翼翼跟着躺下。雖然他們兩人都有意想給對方留更舒服的位置,可是單人床設計的初衷就是為單人服務,兩個人還是擠了些。
黎耀桐感到裴柯的胳膊緊緊貼着自己的胸膛,臉上一陣燙熱想把身體挪開,可惜被後背的牆抵得死死地。裴柯也察覺到這樣不妥,随即翻個身側躺。
可是這樣一來,兩人又變成了面對面的姿勢,近到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輕輕拂過臉頰,氣氛更加暧昧; 。
沒辦法,裴柯再次一百八十度轉身,讓自己後背對着黎耀桐,以為這樣總算能彼此安穩了。
事實也的确如此。
黎耀桐實在太困了,盡管睡在裴柯身邊讓他緊張害羞,可是跑了一天體能消耗過大,他實在沒有餘力幹耗,很快就閉上眼沉沉睡去。
聽着身後傳來陣陣輕微的小呼嚕聲,裴柯也有些困倦,閉上眼跟着進入夢鄉。
但他做了個很詭異的夢。
夢裏……
他猛地睜開眼,難以置信自己居然會做那種不要臉的夢,這無疑是對他人格的一次巨大打擊。因為過去哪怕是青春期,他也沒有做過大家口中所謂的“春|夢”,而今晚他夢裏的對象,甚至就是桐桐。
桐桐對他那麽信任,他怎能如此無恥?
裴柯大受打擊,然而更讓人絕望的是,身體某處還殘留夢裏的感知,精神奕奕的挺着,完全沒有一丁點羞恥心。
他想起身去外面沖個涼澡壓一壓,可是一動才發現某人的大腿牢牢壓在自己肚子上,得寸進尺到大半個頭都枕在他的懷裏,根本沒有睡前的乖巧勁。
裴柯小心把黎耀桐的腿挪走,又把他的頭輕輕放回去,蹑手蹑腳要下床。可是他才坐起,黎耀桐又糾纏上來,死死扒拉着他的腰不放,把他當成了一個巨大的人形抱枕。
裴柯:“……”
他第一次覺得,桐桐果真是小壞蛋。
再次把人弄回原位,裴柯一秒都不耽擱迅速下床打開房門走出去。彼時已經是淩晨三點,外面黑洞洞什麽都看不見,裴柯在院子中坐下,冷風陣陣襲來,他身體的那股燥熱也緩緩褪去。
好消息是,不用大半夜洗冷水澡了。
壞消息是,他腦子裏還在過電影一般想着夢裏的情節。
這是裴柯人生第一次遇到這種尴尬的事。從前上學的時候,男生們有時聚一堆就會聊起一些很下流的事,他從不參與,甚至還教訓過某些對同班女孩子開黃腔的男生,去沒想到自己未來某天也會對一個人生出龌龊的心思。
沒有任何性|經驗和戀愛經歷的他心頭一片混亂,唾棄着自己的醜陋不堪,對那麽活潑單純的桐桐都能生出下|流心思,如果要是被桐桐知道……
一想起桐桐臉上可能會露出的嫌惡,裴柯心都亂了。
早年喪父喪母,唯一能當做靠山的姐姐也早早嫁人,裴柯整個童年加青春期都處在無人教養的狀态,因此他不知道什麽叫愛戀,什麽叫喜歡。
他以為做那樣的夢是羞恥惡心的,以為自己內心其實是一個毫無道德的人。
他擡頭看着天上的明月,忽然感覺到極度的悲傷。
以前也有難過絕望的時候,裴柯就習慣在深夜無人的時候仰望明月,好像月亮照着他就是對他的安慰,只要能看到月亮,他的人生就有希望。
父母死後,他的人生寄托全在姐姐妹妹身上,從來不敢為自己活。可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敢把自己寄托給月亮,哪怕那是虛無的,一夜醒來又是看不到終點的一天。
但是月亮不會告訴他,其實即便做了那樣的夢也并不可恥,少年人的愛情總是開始的突然而熱烈,這并不是他的錯。
他一個人獨自在夜色中坐到天蒙蒙亮,然後才活動着已經發麻的腿腳起身。
月亮下山了,他也該忙起來了。
裴柯去了倉庫,拔下電動車的充電插頭,騎車趕往小鎮。他們還要在老屋子裏住上一個星期,要去小鎮采買點東西。
黎耀桐從睡夢醒來,翻身發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本來應該靠着他的裴柯不見了蹤影。他一個激靈翻身下床,光着腳跑出去找人,卻只在院子裏看到正在晨讀的裴夢。
“哥哥去鎮上了。”裴夢放下課本,問道:“桐桐哥哥,你早飯想吃什麽?”
黎耀桐回頭找了拖鞋穿上,聽說裴夢要做早飯,連忙跟上去說:“我來我來!你不是還要讀書嗎?快去吧!”
“哎?”裴夢很遲疑,“可是你會做嗎?”
黎耀桐會個錘子。
但他為了不在小夢妹妹面前失去當哥哥的尊嚴,拍着胸脯吹牛說自己肯定能行,把裴夢連哄帶騙的推搡出去,嘴硬得瓢一樣。
于是等到裴柯騎車回來老遠就看到他家廚房冒着煙,他趕緊加快速度,才一進門就看到妹妹和桐桐兩個小家夥面面相觑無言看着對方,臉上雀黑。
……她倆把家裏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