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世界(八)
世界(八)
于女士說她早就跟晉塗離婚了,只是為了保全她的地位和面子,她一直沒說。但她打算這個月底就搬出晉家。
她有打算和自己住一起,修複母女關系。聞人薇拒絕了。
一個月後于女士搬去了加拿大定居,晉家給了她很大一筆錢,足夠她在那裏養老。
而她則是過着普通人的生活,每天上課,下完課回家。是的,回家。聞人薇疲憊的走出了校門口,一輛不起眼的轎車在不遠處的花壇前等着,裏面坐着她的新婚丈夫。
他已經不允許自己叫他‘哥哥’,他認為正是因為這個稱呼讓她對他産生了抵觸,是的他頑固的認為她是接受不了世俗的偏見和輿論的嘩然。
其實才不是呢,她根本不怕。
但她怕什麽呢?真相一日沒有被揭開,她就一日都不敢相信任何人。
“聞人同學,請等等。”
護城河把整個學校囊括其中,所以大門也是建在護城河上,大理石磚平鋪而成,兩頭就是望眼過去的嫩綠的楊柳,在秋日裏依舊青綠可人。
一個個子很高的男生跑到了柳樹前,叫住了她。
“我能查到的就這麽多。”男人走到她面前,打開了盒子,裏面是打印好的紙,上面印滿了文字和圖片。
“謝謝。”她說。
她擡頭對他笑了一下,說道:“可以詳細跟我講一下裏面的具體內容嗎?額一起吃晚餐?”
清秀的大男孩在她的甜美笑容下微微點頭,臉慢慢的紅了。
“先幫我拿一下,我去跟我朋友說一聲。”女孩指了指路邊的車子,說道。
男孩點頭。
在男孩羞澀又直白的目光裏女孩飛步朝那輛轎車跑去,那輛轎車拉開了車窗,露出了英俊冷漠的一張臉,質感昂貴的西裝。
不知道女孩跟他說了什麽,男人看了過來,犀利又殘酷。
男孩別開了眼,心中想到應該是她的哥哥吧。他看了看自己穿的運動服,非常懊惱,應該穿的更講究一點的。
男孩正低頭懊惱時,路邊的汽車旁正在争吵。
“他是誰?”英俊的男人毫不客氣的質問。
“這跟你有關嗎?我說完了,我要走了,不用來接我,我自己會搭車回去。”女孩自認為是已經足夠耐心,語氣也夠溫和了。
但男人氣得不得了。他看着那邊還在等的那個年輕的男孩子,仗着自己長得還不錯,在還沒出學校這個象牙塔之前腦子都不要了,他的女人也敢招惹。
“不準去。”男人抓住她的手,不讓她走。
“你有什麽資格命令我!”說完女孩回頭看了一眼,确定自己大嗓門沒有被他聽到,她舒了口氣。這一行為更加惹怒了晉鉊
“我是你丈夫!”
“我們可以離婚。”聞人薇飛快的冷靜的回答。
“放手!”女孩拽開他的手,眼睛圓圓怒瞪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司機坐在前排不敢動,他看着夫人走向那個男孩子,兩人交談着走遠,看起來很合拍的樣子。他再偷偷看一眼先生,憤怒的像頭獅子,要是真有火,頭頂就是綠色也被燒的一幹二淨了。
他是新來的,對先生和夫人的事都不太了解,看來是有必要問一問在晉家做工的老媽了。
司機想着,等待了半個小時後,男人終于發出了指令。他平穩的開着車回到了高級公寓。
女主人回來的很晚,将近一點,保姆扶她進來時聞到了她身上濃濃的酒味。男主人一直坐在客廳裏看着電視,到了一點,電視頻道也要下班了,播放的都是一些不紅或者重播的節目。
“太太你還好嗎?”保姆的一聲驚呼吸引了全屋子的注意。
“先生你能過來一下嗎?太太摔倒了我一個人扶不起來。”
某個人這才站起來,冷着一張臉很不情願的将人抱了起來。
“你都知道吧?你個混蛋!!混蛋!!”女人聲音凄厲,抓着他,又打又罵。
保姆看着都怕死了,她跟在後頭,幾次都想說要不她來扶太太進去吧。但男人什麽也沒說。她跟着最後卧室的門關上了。她擔心的等了幾分鐘,裏面沒有争吵的聲音,她放下心來,給老宅的人打了個電話。
房間裏,女人被男人放到床上,可是女人很快就站了起來,因為喝了太多的酒,站得不太穩。男人也沒有要扶着她的意思。
“于女士是你逼着離開的對吧。我就知道她怎麽可能放棄晉太太這個身份,你是怎麽勸說她的,你爸爸也同意嗎?”
“你不是讨厭她嗎?為什麽不一開始就不讓她進門,為什麽要等到現在?”
“你是在同情我嗎?為我報仇??”
女人一連串的發問沒有得到回答。
男人太靜默了。他那深邃如深海的眼睛裏看不到任何情緒。他也會受傷,但不是現在。
女人已經豎起她全身的刺猬,如果沒有得到合理的處理。她會離自己越來越遠。
她對晉家有着天生的仇恨。她的招數幼稚可笑,但是卻能傷到他。
夜深了,男人聽不到窗外的任何聲音,漆黑一片,萬物都消失了,濃厚的霧圍住了森林,在向城市湧來。凄凄瀝瀝的雨襲來,沒有閃電和雷鳴的前奏。它來的無聲又無息。花園裏的月季和玫瑰都沒沒得及移到花棚裏,它們惬意的伸開花枝享受着天神的淚水,滋潤在它們的心尖。
男人在窗前站了許久,直到細密的雨絲打濕了他肩頭深暗色的繡紋,是某個圖騰。
女人跌跌撞撞着走到他身旁,以從未有過的清醒語氣,問他:“哥哥,我想我是真的不懂你,你到底要什麽呢?我是一無所有啊,你在我身上什麽都得不到的。”
“我覺得我就是個普通人,撼不動大樹,但是,哥哥你猜萬一天成功了呢?”
男人擡眼去看她。
她說的沒錯,她是成功了,憑借孤勇無畏的那一番氣概到最後一刻她竟然成功了。
可是,這一次可不能讓她成功呢。
“那就拭目以待。”男人回答。
女人倔強的看着他,走開了。
臨走前說了一句,“哥哥,聽說張叔受傷了。”
男人瞳孔微縮,斂住了臉上的表情,目送着人離開。
從今夜開始他們分床睡。男人沒有說‘不’,一切看起來平靜極了。
晉家大家主請她去喝茶時也是賓友盡歡呢。
“聞人小姐,我對您父親的事感到非常抱歉,但是您要清楚,仇恨是不能永遠當借口的,你是要晉家吧,多少錢你覺得滿足?一個億夠嗎?我晉家還拿不出現錢來,給你公司的股份行嗎?轉到你孩子的身上。”
“聽晉鉊說你還在讀書,畢業了可以打算生孩子吧,晉鉊也不小了。”
“我可能野心比較大,想要兩個億呢。”聞人薇對他笑的無害。
“是嗎?”老人面色不變,“你要多少都可以,只是年輕人還是不要太過貪心,小心最後一無所獲。”
“謝謝你的教導。我很小就知道了這個道理。一無所有的人在權勢這方面總是吃虧的,還好我比較蠢笨,你知道,有時候蠢人發起瘋來也是很可怕的。”
“我父親在警局的死亡檔案上寫着‘他殺’呢,雖然有錢也但也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對吧。”
“我想相比晉氏集團的非法生意醜聞爆出來,他的掌權人因為殺人被警察逮捕這件事更能吸人眼球吧,你猜他能在熱搜上挂幾天呢。”
“哦,不好意愛您看微博嗎?您的兒子在微博上可是很出名呢。”
“我說了年輕人不要貪心太過!”老人渾濁的眼睛睜得極大,像只被惹怒的獅子,可惜獅子已經年老體衰了,即使還有幾分威嚴氣勢也吓不住人了。
“我沒有貪心呀,我只是拿回我該拿的東西。”女孩微微笑着,走出了昏暗的屋子,一路經過名畫花瓶,黯淡的腐朽的氣味彌漫着整個屋子,天花板上的壁紙裸露,石灰落了下來,細小的灰塵黏着地上潮濕的地毯,走動的鞋子也被沾上了。
門口是國外的一個半人高的雕塑,低垂着頭,衣服半半垂着,遮住了幾個重要部位,跟屋子裏的裝飾格格不入。
看來他不是真正的名士,不過是一個貪婪的暴發戶罷了。裏面幾幅畫是假的呢,連印章都是錯亂的,是近幾年的熬成的朱砂。
聞人薇回到了學校,教學樓後的湖邊,有個人在等她。
“久等了吧。”她接過他手中的盒子。
今天這個是很英俊的男子。
他在計算機方面很有天賦。
“事情過了十幾年,那時候資料比較匮乏,只能查到這麽多。”
“非常感謝。”女孩打開了盒子,在草地上坐了起來,看的非常仔細。
湖風悠悠吹着,男孩坐在她身旁,橙色的外套很大,包住了她嬌小的身子,她試了好幾次才把手從長長的袖子裏伸出來,粉粉白白的手捏着紙,一頁頁的翻,可愛的大眼睛看的認真極了。
陽光在她白皙的臉上投下一束暗影,他忍不住湊近了些,都能看見她臉上的微不可見的絨毛,還有後知後覺的好聞的味道。
是沐浴露的香味嗎?男孩想。
女孩還在看,微風吹亂了她額前的劉海,她不耐的拂了拂,又投入到閱讀之中,可微風像是捉弄她一樣,一陣陣的吹。
男孩忍住了擡起的手。
手機鈴聲響起來,女孩擡起頭來看着他,為他這奇怪的樣子而感到詫異,正想問口袋裏的手機又抖動起來。
“喂。”她接通。
“太太,先生出車禍了,現在正在做手術。您能來醫院一趟嗎?”
“哥哥!怎麽會?”女孩驚得坐起來。
“怎麽了?”男孩問她。
“哦哦哦好我馬上到。”女孩臉色慌忙把盒子往他懷裏一扔,急急道:“我有點事先走了。東西就先交給你保管了。”
男孩還待拉住她,女孩已經跑遠了。
哥哥?那麽親密的語氣,真的只是哥哥嗎?
男孩看着湖邊的橋上,女孩正在橋上瘋狂的奔跑。
一個很好的邀功的機會就這樣沒了,那個‘哥哥’還真是讨厭啊。
男生沉沉地笑了下,抱着盒子,走回了校外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