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一個億
這大概是薄岚第一次與這位秦家最低調, 卻也最有影響力的男人見面。
有些人天生就會自帶氣場, 雖然人是坐在輪椅上, 但他的服裝規整，坐姿也很端正，說話時語速适中且帶着笑容, 令人油然而生出一種尊敬的感覺。
“好的。”她客氣颔首, 随着姑父走到一旁的休息的沙發區。
她主動走到茶水間端了水出來，倒滿後放到姑父面前：“有什麽我能幫助您的嗎？”
“客氣了, 之前就想跟薄特助您聊一聊, 但我知道秦嘉的行程一直都排很滿, 您當然也沒太多時間, 我也就一直這麽等着。”姑父微笑說道。“前陣子秦嘉出事，多虧了您在公司盡心盡力的扛着, 我知道我太太那段時間與您在公司的事情上有些沖突, 但事實證明秦嘉看重您并非空穴來風，所以我想替我太太跟您道歉，還望您多體諒。”
薄岚微楞，她随即朝他欠身，平靜說道：“蕭先生, 如果僅是對我個人的話, 您是不用道歉的, 在企業管理上秦女士本就比我資深，對于公事的批評指教，這些本就是能公開讨論, 我也不會把那些事放心上。”
姑父點點頭，便說：“但我想你也知道，秦嘉即将要跟他姑姑對簿公堂，之所以會有這官司，也都是出在秦嘉離開的三個月，過去秦嘉與他姑姑共事這麽久，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問題。”
薄岚淡淡一笑，已然心知肚明他的來意，于是她手插口袋，挺起身。
“如果是因為公事，恕我直言，秦女士那段時間對嘉格的傷害，是把個人情緒淩駕到工作上，公司因為秦女士所損失的成本除了是項目停擺，還有資金周轉與投資人對我們的信心，有形成本可以花時間賺取，但無形成本的商譽卻不一定能返回，我想您會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
“秦嘉一向把家族名譽看得很重，這場官司确實就公司立場來說是該做，但考量到家族關系，他總是能三思而後行，但這次他卻非常堅決。”姑父噙着笑，直視薄岚。“您覺得他改變這麽大的原因，會是什麽？”
薄岚垂眸，好半晌才開口：“您覺得是我煽動秦總？”
姑父笑着搖頭，揮揮手：“薄特助，您誤會了，怎麽能說是您煽動呢？我也只是想知道您對這個官司的看法，秦嘉跟你相處的時間久，或許您會知道他改變的原因？”
“秦總當然會有自己的考量，我也不是每回都能猜中。”她說。“這場官司對我來說并沒有什麽好處，以我在公司立場，這是上頭的決策，我無權過問。”
“以您在公司的立場，自然無權，但若有其他關系的介入，想必在做決策上會被影響，這一點并不是好事。”姑父說。“有些人也不懂得認清角色，給了點顏色就想開染坊，你知道總有一些人，總愛操心一些不該操心的。”
這拐彎抹角的暗示，她當然聽得懂。
“您的意思我明白，但秦總不是個會被左右的人，若您覺得有其他外力介入會損害公司權益，我想您可以跟秦總說，秦總非常敬重您，自然會聽您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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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恐怕現在誰的話都不聽。”姑父笑着嘆了口氣。“所以我才想請您幫忙，能否勸一勸秦嘉，讓他跟姑姑能坐下來好好談一回？”
薄岚聞言，微笑說道：“這件事是家事，我只是嘉格的特助，我想您等等跟秦總直接說會更妥當。”
“薄特助客氣了，秦嘉這麽看重您，您肯開口幫個忙，我想秦嘉會願意給您這面子。”
她思索了幾秒，便緩緩開口：“您知道秦總是個非常嚴格的上司，我能待在這位置上這麽久，就是做到了您剛剛才提到的一件事，我很認清自己的角色。”
姑丈頓了一下。
“秦總一向講求公司分明，以我的立場若去開口說這件事，這會讓我自己陷入被質疑工作專業的麻煩，所以您這要求确實為難我了。”
“薄特助，這次的官司您也是有責任的，我想您這麽聰明，不該會不明白我的意思。”
她微微蹙眉，卻依舊保持微笑：“還請您明示。”
“您過去身為特助的确出色，但身為CEO，您是不合格的，這三個月公司走了多少人，決策有多麽混亂，您沒有一絲責任？若您想借着與秦嘉的關系，把這些錯誤都甩開或隐瞞，或許現在大家的焦點都在我太太身上，但這件事過了，您覺得自己就能全身而退？”
薄岚輕輕吸氣，慢條斯理地說：“所以您想建議我讓這次官司撤了，也是降低我之後可能吃上官司的風險？”
“薄特助還年輕，背了個案底并不是件好事。”
她雙手抽出口袋，放在桌面上交扣，想了幾秒才開口：“蕭先生，我只有一句話，敢作要敢當，我如果做錯了，我也願意承擔後果。”
“敢作當然要敢當，但卻不該連別人的都要一起當。”他說。“你既然影響秦嘉，就要負得起代價。”
薄岚看着這男人用着和譪可親的模樣，說着威脅人的話，若是她非當事人在遠遠的看，或許會以為只是在聊天。
話都說到這份上，敬語跟恭維也都免了。
“謝謝你的提醒，我一直沒有逃避承擔任何事。”她替他又補滿了水。“我也沒有影響他，我只是一個員工，老板的心思我無法左右。”
“是嗎？你逃避問題的方法就是裝成員工？秦嘉讓你成為決策者，你卻用這種心态在做事？”
“裝成員工？”她淡淡一笑。“我當然不是決策者，我身為員工的身份，還是您不厭其煩提醒的。”
“我？”
“您一直都只當我是薄特助，不是嗎？”
姑父明顯握緊手把，臉色突然蒼白，薄岚立即起身，覺得不太對勁便轉身喊人：“叫救護車！快！”
這時秦嘉與小詹也走出辦公室，聞聲而來，秦嘉迅速沖上前半蹲在姑父身邊，見姑父大口喘氣捏着拳頭，二話不說立刻起身推起輪椅就沖進電梯裏，她快步跟上一同下樓，3分鐘不到救護車便停在門口，秦嘉轉頭對她說：“等等的會麻煩你。”說完就跳上救護車，門關起前還聽得到他不斷喊着他姑父的名字。
她望着車離開，一時間五味雜陳。
不知為何，她覺得這是一場暴風雨前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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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後差不多接近8點，她提前1小時放小詹先去醫院探探狀況，要離開辦公室時，周恺言居然出現了，身後還帶着徐以真。
“你們怎麽會過來？”她拉起包包。“我也要走了。”
“我正好順路，想說帶你去一趟醫院，聽說今天下午他姑丈在這裏心肌梗塞？于情于理我想你會去，就順便上來問問你。”
“我是準備要去沒錯。”她點頭。“那以真呢？”
“我是來當你幫手的。”徐以真親密的伸手挽住她。
“幫手？”
“下午是發生什麽事？現在外頭傳的消息對你很不利。”周恺言直截了當地說。“我很難想象你會對長輩不客氣，有人說聽到你對他姑丈說什麽敢作要敢當，語氣很強硬，你是因為官司跟他吵？”
薄岚深深吸口氣：“我沒有跟他吵，我從頭到尾都很平靜的說話，這些都怎麽傳的？”
“我姑姑跟姑丈都去醫院了，要秦嘉當下處理這件事，聽說有幾個員工路過有見到你們吵起來，不過……我以為他會先問你。”
“他是有打給我，但我剛才的會延遲了，手機沒有帶下去。”她說。“我去醫院處理吧，見了面就知道了。”
“你要有心理準備，我聽我的助理說，我姑姑很生氣，秦女士就更不用說了，秦嘉目前的态度是什麽我不知道，我剛打給他沒接。”
“我覺得我自己過去就行，你們就不用了，也不關你們的事。”
“說什麽呢，你路上跟我解釋一下狀況，等等我也幫你講話。”周恺言笑了笑。“以真說有人欺負嫂嫂，不能忍。”
“當然不能忍！阿恺你負責老人，我負責阿嘉，反正他吵不贏我。”
“沒大沒小，你就不要幫不上忙還被罵。”
“罵了我就躲你後面。”
“那你還真沒用。”
薄岚望着他們倆鬥嘴，那股緊張感也稍稍緩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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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VIP專屬區，這一層都屬于秦家專用，也因此薄岚對秦敏俐一見到自己就破口大罵的這件事已有心理準備，唯一的好處就是不用擔心會打擾到其他病人。
“你做人不要太過份！我惹你了嗎？我先生哪對不起你？你要用這種态度說話？這就是你的家教嗎？”
這罵聲也讓在病房裏的秦夫人走出來，對薄岚的臉色也不太好，但說話還是很平靜：“好了，人也沒事了，你進去看看吧。”
薄岚也走到秦夫人面前，微微颔首：“夫人。”
這聲問候讓秦夫人的表情緩和許多，但語氣還是沉了下來：“我不知道事情怎麽發生的，但當時只有你在身邊，我想你還是有些責任。”
她垂眸：“我明白您的意思，這件事我會跟秦總解釋。”
“秦嘉很喜歡你，我希望你也不要辜負這份喜歡。”秦夫人湊近她，低語。“他很敬重他的姑父，你若是真的做錯事，無論如何都要道歉。”
雖然明白秦夫人的立場，但真得聽到這番話，她還是有點委屈，但自己知道現在這場合并不是解釋的好地方，只要秦嘉願意跟她走出去外面講，她相信這件事能妥善解決。
“請您不用擔心，我一定好好解釋。”她點頭。“秦總在裏面嗎？”
“嗯，你去找他吧。”
薄岚輕輕敲了門，而來開門的是秦嘉，他明顯有些疲憊，卻在看到是自己的時候嘴角微揚：“你來了，我載你回去。”
“你姑父還好嗎？我想我該進去。”
“不用了，他剛睡着，要看明天再來。”他伸手牽住她，彎腰靠近她耳邊說。“而且，我知道現在你需要我。”
這句話，讓她本來就刻意壓下來的委屈全然湧上，瞬間紅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