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七塊錢
李棠舟将裴海音抱到車子的後座。
他放下她的時候, 動作已經盡可能的輕柔。
“咚——”地一聲悶響, 在無人的巷口中清晰可聞。
裴海音第一次覺得自己可真沉。
車門關合的那一刻, 細小輕微的鎖門聲“噠——”完美無缺地回應了李棠舟之前制造的“咚——”
車子裏很暗。
李棠舟的車子能讀懂氛圍，可街邊的路燈卻不能。
它們在認真的工作着——細微的光亮蔓延進車內。
但可視度依然很低, 裴海音只能朦朦胧胧地看清李棠舟的輪廓——他的表情、他的動作, 她一律都看不清楚。
沉默。
長久的沉默。
沉默的空氣裏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
慢慢的……裴海音能感覺到李棠舟的身體在向她靠近——幾秒鐘之後, 他們的身體就貼到了一起，而對方的頭部慢慢前傾着，熾熱的呼吸越來越近——
裴海音睜大眼睛, 急切地想要看清現在和即将發生的一切。
“李……”
剛說出口一個字, 後面的話就被突如其來的嘴唇給狠狠地按了回去。
嘴唇！
這是李棠舟的嘴唇！
他在親她……
裴海音能清晰地感覺到對方想要打開她的齒關, 将現在這個膚淺的“親”變成一個真正的“吻”。
裴海音掙紮起來, 推着李棠舟壓在她身上的身體，并不停地從喉嚨裏發出“唔……”的聲音。
他們開始了拉鋸戰——
生孩子……
那……要怎麽做才能生孩子呢……
那不就是……
傳說中的“夫妻義務”麽？
裴海音又想起了兩三個月前，她和李棠舟的第一晚——他們結婚之後第一次同床共枕。
她因為害怕那所謂的“夫妻義務”，被李棠舟吓得渾身發抖——
而夫妻義務, 俗稱又為“做愛”。
做愛做愛——他們之間目前有的只有“做”……
愛在哪裏？
哪裏有愛？
因為兩個人的僵持不下, 李棠舟只好先結束了這個乏善可陳的“親”，在寂靜的環境之中，他的嗓音聽起來更加有質感：“海音，放松一點, 你不要怕……”
裴海音緩緩地開口：“李棠舟……”
李棠舟用指尖輕輕撫摸着裴海音的嘴唇，若有似無的“恩？”了一聲。
“你……”裴海音深深吸了一口氣，“你喜歡我嗎？”
李棠舟好像聽到什麽笑話一樣, 哧哧地笑了幾聲，“如果我不喜歡你，為什麽要娶你呢？”
裴海音微弱的聲音像蚊子叫：“那你愛我嗎？”
“…………”李棠舟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他不回答這個問題最好不過了，裴海音是打心裏害怕聽到對方說個肯定回答，她搶先說：“我不愛你。”
李棠舟：“…………”
說完裴海音就有點後悔，這樣赤裸裸的說好像有點傷人啊……
“也許以後我會愛你，會很愛你，但現在不是，所以……我還沒有準備好。”
李棠舟又端起他整日常帶的面具，除了事不關己的冷漠，聲音裏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你沒有準備好什麽？”
裴海音啞着嗓子幹巴巴地說：“我還沒有準備好跟你……生孩子……”
這個說法可真委婉。
一點不像她說“我不愛你”那麽單刀直入。
李棠舟毫不客氣：“可是裴海音，你遲早都是要給我生孩子的。”
裴海音癟了下嘴，真是不講道理……
但她靈光一閃，十分機智地回答：“既然這樣的話，也不用急着現在就生啊。我還在上學呢……我也沒有拿到金獎出人頭地……”
李棠舟沉默了許久，才意有所指地沉聲說：“希望你能明白，當一個男人箭在弦上，卻願意為你收弓所代表的意義——如果真的明白，就不要再問我那些沒有營養的問題——我不想再聽到那個問題，也不想回答你。”
說完，他就一把推開車門，潇灑地下了車。
李棠舟離開之後，裴海音才回想起剛才的感覺。
她一邊回味，一邊用手指揉了揉下唇——
這還是她的初吻呢。
雖然并算不上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吻”吧……
好奇怪，又好神奇！
裴海音翻過自己的手背，試着親了幾下——完全不一樣，簡直是天差地別！
……為什麽會這樣呢？
李棠舟沒有立刻回到駕駛位，而是在外面吹了會兒夜風。
過了幾分鐘，李棠舟才重新回到車上，技術娴熟地将車子倒至公路上，接着車子便如離弦的箭絕塵而去。
***
時間的沙漏滴滴答答地永不停歇。
轉眼又過三月，已到深秋。
裴海音和李棠舟和往常一樣——她練她的豎琴，他做他的生意，兩個人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但親過之後的感情和之前還有有很大的不同的。
以前裴海音面對李棠舟，除了前期的懼怕，後期就是坦然——想怎麽面對就怎麽面對。
而現在……每當她不小心看到李棠舟的嘴唇，總有一種微妙到不能再微妙的感覺……
但她平時見到李棠舟的時間不多，因為她又為了豎琴事業忙碌起來了——為了參加美國豎琴協會的“anne adams”比賽，她需要先通過國內的比賽。
只有在國內的比賽獲得金獎，她才有資格報名“anne adams”。
而國內的比賽有兩個方向的考核：豎琴獨奏和豎琴協奏。
“豎琴獨奏”所占的分數比例當然更高，但“豎琴協奏”的分數也至關重要——頂級比賽裏，0.5分都将會是致命的！
好在裴海音有許蓉和米拉，她的專屬鋼琴和長笛搭檔，
四年，近乎每天都在一起練習的默契，就是從莫紮特到德彪西，全程可以只用眼神交流溝通。
以前周末她們還偶爾休息，如今時間緊迫，她們連周末的時間都會聚在一起練習。
豎琴比賽，比的就是豎琴，就算得到再高的榮譽，鋼琴和長笛都不會獲得什麽頭銜和榮譽——
能來幫忙，只為了兩個字：情義。
這一天是個秋風瑟瑟的周六。
三個人結束了練習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天色早已昏暗。
裴海音認真地說：“我請你們去吃飯吧！”
“好啊！”米拉和許蓉不會跟裴海音客氣，直接開始點地方——
“火鍋！”
“撸串！”
“小龍蝦！”
“魚魚魚魚——”
“上次就聽你的吃的小龍蝦！這次要聽我的！”
“聽你的就是火鍋！我因為你都對火鍋生理性惡心了！”
“…………”
“…………”
米拉和許蓉吵了有一路。
三個人都走到校門口了，她們兩個也沒撕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還是裴海音一錘定音地結束了這場鬧劇：“撸串！小龍蝦和火鍋都別吃了！”
許蓉和米拉對視了一眼。
最好的結局也就是這樣了……
三個人剛走到路邊，商量着去哪家大排檔撸串——
一輛黑色奔馳像一道劃破天幕的閃電般從遠方高速駛來，一個漂亮的急剎車，落葉翻飛，穩穩地停在路邊。
裴海音随意追去一眼，當她看清楚車牌號的時候，脫口而出：“天吶……”
“怎麽了？你不喜歡去小亮燒烤那家嗎？”
“…………”裴海音一臉掃興地說，“不是我不喜歡小亮燒烤，而是……我覺得我們可能根本去不了了……”
那輛黑色奔馳又以龜速慢慢地往前開着——
米拉推了裴海音一下，“你這臭丫頭，不想請客就直說，還浪費我們感情！枉我和蓉蓉吵的口幹舌燥的，你對得起我們嗎？”
裴海音對米拉做了個鬼臉，然後她将目光一點一點地挪到了剛好停在她們面前的奔馳上。
“你幹什麽啊？！”在音樂上她們的默契是百分之百的，而現在——米拉順着裴海音的目光看了看，一臉嫌棄：“一輛破奔馳有什麽好看的？你家大佬什麽豪車沒有？一輛小小的奔馳就給你鎮住了？能不能有點出息？”
流淌着波光的車玻璃緩緩降落——
待許蓉和米拉看清楚駕駛位上坐着的是誰，她們異口同聲的高聲尖叫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裴海音你快看！！！！”
“大佬大佬！！！”
米拉和許蓉就跟兩個狂熱追星粉見到偶像一樣——不僅扯着嗓子狼嚎鬼叫，甚至還激動的原地跳個不停！
開玩笑，說不血脈噴張心跳加速那是騙鬼的！
她們兩個人吃了多久他的瓜了？
以前在微博熱搜上吃瓜，後來吃裴海音的瓜……
每天那瓜都吃的飽飽的，偶爾還要打嗝。
但她們就是沒有機會得意以一次真人啊啊啊啊！
雖然裴海音和李棠舟結婚了，雖然她們也看過她的結婚證了。
但總覺得毫無真實感有木有！
李棠舟、裴海音！
裴海音、李棠舟……
無論如何也扯不到一起去啊！
而她們雖然八卦，但也是知道分寸的——裴海音和李棠舟的婚姻肯定和普通人的不太一樣，她不主動給她們介紹的話，她們絕對不會提出“見一見大佬”這種過分的要求。
裴海音被許蓉和米拉的反應逗的不行，一臉哭笑不得的看向車裏的李棠舟。
李棠舟也看着裴海音，彎了彎唇。
在那兩個瘋狂的少女略微冷靜下來之後，他才問：“你們這是要去幹什麽去？”
“啊啊啊啊啊——”
少女們再一次瘋狂了。
“好了吧……”裴海音笑着拍了拍她們的腦袋，轉過頭對李棠舟說，“我要請她們去吃飯，剛定了燒烤。”
她在嘴邊比劃了一下，補充道，“撸串的。”
李棠舟面不改色地輕聲說：“那一起去吧？上車——”
“啊啊啊啊啊——”
很好。少女們癫狂了。
裴海音花了有半分鐘的時間，才将她們兩個塞進車裏。
她自己也和她們并排坐在後面。
“是去哪裏啊？”李棠舟的車速很慢，目光一直在掃射周圍，“京城到底哪裏有撸串的地方啊？”
許蓉立刻舉起手機。
幾秒鐘之後，裴海音和米拉的手機一起震動了起來。
微信群——
許蓉：卧槽！海音！你家大佬竟然不知道哪裏有撸串的！
米拉：這多正常！只有我們這些摳腳少女才撸串！大佬？撸串？太幻滅！畫美不看。
裴海音：…………可是你們馬上就要看到了。
裴海音清了清嗓：“就前面兩個路口，有大排檔，是一條街的。”
微信群——
許蓉：mmp，裴海音你真的要死了！也不早告訴我們你家大佬要來！要不然我們就去吃什麽高檔酒店了！
米拉：就是！
裴海音：待會兒你兩可別丢臉啊……
米拉：我們明天是不是也能上熱搜了？
裴海音：…………
許蓉：不過啊，海音，那條大排檔可是我們學校同學撸串都喜歡去的地方，你确定……就這樣帶你家大佬去沒事嗎？
裴海音：…………
裴海音：今天周末，應該不會這麽碰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