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天還黑着，嘹亮的雞鳴聲劃破了天際，淺淺小憩的月清匆忙披上衣服，支起窗戶，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後奔向了廚房。
她熟練地燒水，和面，将一個個小小的面團捏成栩栩如生的花朵形狀，許是她太過虔誠，今日的點心模樣竟是有史以來最精巧的。
點心捏好，水也燒開了，她小心翼翼地将點心放進蒸籠，望着暗沉沉的天色祈求。
“老天保佑，讓我蒸出來的點心色香味俱全，路過的人都愛不釋手！”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盡力了就好。”
阿滿風塵仆仆趕來，依在門框旁朝她笑：“元寶已經喂飽了，它一定會乖乖地将點心帶到鋪子裏。”
話音剛落，小蓮也打着呵欠走來：“好香啊，老遠就聞到了，這香氣仿佛會撓人癢癢，勾的心癢癢的。”
聞言，月清期盼地望着身後的蒸籠，真希望裏面的每一塊點心都如小蓮所言，勾住路人的腳步，讓他們不得不買下自己。
“點心快好了，咱們趕緊洗漱喝點熱粥，待會要趕到鋪子裏去。”
雖然還不知今日開業是否如希望那般大吉大利，可也要做好萬事俱全的準備。
幾人匆匆忙着，忙好後點心也蒸好了，月清和小蓮将準備好的箱子擡到了驢車上，讓阿滿放好點心後，再蓋上厚實的被子，确保出爐的點心在冬日也要保持着溫熱。
“快點，将其他沒有捏好的點心一起帶走，若是這些賣完了，咱們也好及時補上。”
月清嘴上念叨着害怕沒有人買她的點心，可還是一早多做了不少，生怕今日開業供不應求。
三人齊齊登上驢車，在黯淡的天色中趕路，元寶脖子上的鈴铛清脆作響，宛如黑夜中的一道光，讓人充滿着希望。
長街兩旁的鋪子陸陸續續地開門支起了爐子，包子饅頭馄饨的香氣随着寒風四處亂竄，捆住了路人的步伐，使得他們不得不停在了各路攤販前。
月清幾人麻利地将點心擺在了鋪子門前，三人按照商量好的位置依次站好，一人收錢，一人打包，一人打下手。
任務分配的很明确，點心也堆得高高的。可來往的路人匆匆而過，連一絲眼神都沒有停留。
月清站了半晌，由原先的信心滿滿，漸漸地心如死水。
是她哪裏做錯了嗎？
為什麽路上那麽多人，他們停在了馄饨攤前，面館前，唯獨沒有停留在自己的點心鋪子前。
她無措地望向阿滿，只見他也是一臉沉重，卻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安慰月清：“咱們再等等，酒香不怕巷子深。”
是嗎？
月清忐忑地望着路人，心越來越冷，就像蒸籠裏的點心，漸漸失去了誘人的香氣。
香氣？
她驀然睜大雙眼，随後用力地嗅了嗅。
“你們還能味道香味嗎？”
“香味？點心冷了許久，香氣不似剛出爐那般。”
阿滿回道，似乎也想到什麽，詫異地望着月清，兩人四目相對，同時開口：“香味！”
“快點生火！”
月清激動喊着，小蓮還不知所措，阿滿扇起了爐子，沒一會爐子點着，炭火冉冉升起。月清将替補的點心放在了爐子上，等待着奇跡的發生。
“孫姐姐，點心還沒有賣完，你怎麽又蒸了？”小蓮略有擔心，表情也很沉重。
阿滿和月清相視一笑，“等着看吧。”
點心在蒸籠裏肆意生長，熟悉的香氣從無數個小孔中鑽出，随着陣陣冷風吹向長街，那些步履匆匆的行人漸漸地放緩步子，眼神也循着香氣的方向投來。
月清緊張地攥緊了袖口，終于看到有位路人走過來。
“客官您好，想用些什麽？”
“你的蒸籠裏放的什麽點心，好香啊。”
月清激動地掀開蒸籠一角，讓香氣來得更猛烈一些：“這是咱們鋪子獨創的三色糕，有特殊的調料，嘗起來有三種花香，還有馬蹄糕和玉露糕也是獨一無二的口味，您大可嘗嘗，不會後悔的。”
客人臉上浮現好奇之色，可詢問到價格時皺起了眉頭：“這小小一塊點頭竟然要五文，既不能飽腹也沒有肉沫。”，他說着，漸漸縮回手。
“我這點心雖看着平平無比，口感卻遠勝于肉餅和尋常點心，您嘗過便覺得我沒有說大話。”月清着急解釋，看到他猶豫的神情心一狠，咬牙道，“今日我們孫記點心鋪開業，就買四送二，您看可好。”
聞言，那客人緩緩地點了點頭，望着精致小巧的點心吞了吞口水：“也罷，買點嘗嘗吧，看看是不是你說的這般好吃。”
月清松了口氣，笑着拍了拍小蓮：“快幫貴客打包。”
說完她信心滿滿地跑向長街，大聲叫賣起來：“孫記點心鋪今日開業，全部點心買四送二，先到先得！”
“阿滿哥哥！”
小蓮震驚道，阿滿朝她微微颔首，露出一個莫擔心的模樣，随後便看着越來越多的路人圍了過來，兩人開始手忙腳亂地一邊維持秩序一邊打包。
“別急別急！大家都有的。”
“客官您稍等！”
“買四送二已經夠便宜了，客官見諒！”
…….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月清激動得連聲音都在顫抖。她擠入鋪子裏，開始加入打包。
人都是愛跟風的，這人買了四塊，其他人就要買八塊，沒一會精心備好的幾籠點心全部一掃而光。
“沒了嗎？我可排了很久！”沒買到的人面有失落，月清陪笑，“勞煩客官明日過來，我多送你兩塊點心。”
送走了客人，幾人累得癱倒在凳子上直喘氣。
月清略緩了緩，便迫不及待地拿起裝錢的錦盒小心翼翼數起來，每一會激動喊起來：“六百六十六文！天哪！”，她今日才做了六籠點心，本打算賣一整日，沒想到一早兩個時辰不到就賣完了！
雖然是今日開業有賣四送二的活動加持，可這速度也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
她看着滿滿的錦盒沉思，算着一個月的進賬，沒一會兒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阿滿，按這速度，咱們三個月就能将你的玉佩贖回來，我再多做些點心，掙得也更多，說不定兩個月就能贖回你的玉佩！”
“我的玉佩贖期是一年，你不用這麽拼命，身體也重要。”
“這怎麽能算辛苦呢！”月清抱着錦盒語重心長道，“每日多賣一塊點心便多掙五文錢，多賣二十塊點心便是一百文，一個月便是三兩銀子，一年便是三十六兩，十年便是三百六十兩！可以買下兩三間鋪子！”
這樣錢生錢，利滾利，她簡直要富得流油！
阿滿含笑望着她憧憬掙錢暴富的模樣，心情也被感染。
“不如咱們将鋪子裏的凳子桌子撤掉幾張，将廚房搬到這兒吧，免了來回運送的麻煩，每日我也能多做點點心。”
阿滿沉思片刻點了點頭：“也好，等咱們掙了錢再買一間大點的鋪子，再請兩個人，多研制些點心。孫婆婆的那本冊子，你好好保存。”
接下來的十多日，月清的點心鋪子憑着獨一無二的口味漸漸有了些許名氣，每日的點心也是大排長龍，傍晚之前全部售賣一空。
這日傍晚，月清将蒸籠裏剩下的點心裝進了食盒，打發了剩下的客人，便着急地拉着阿滿出門。
“怎麽了？你要帶着我去哪？”
“我托人找到了府衙的師爺，他答應咱們幫你找家人，今日他得空，咱們去拜見一下。”
梅州富庶，當地的官紳為了便利經常明裏暗裏打點府衙的這群官老爺，所以這群本應為民請命的官差也是徇私枉法，掉進了錢眼裏，讓他們辦事不塞點錢簡直比登天還難。
兩人快步走到了府衙前，月清說明了來意，官差去裏間核實後便帶着兩人朝裏走去，帶到了一處偏院，等了又等，方看到一個豐腴肥碩的男人走近，他搖着扇子，搖頭晃腦地走來，看到月清兩人連眼皮都不擡，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樣。
月清連忙朝她表明來意，并悄悄将一袋銀子塞進了他的袖子：“您就是方師爺吧，我是特意來見您的，想讓您幫我朋友找回家人。”
“好說好說！”
那人收了錢，立刻面色一喜，和顏悅色道：“我讀書二十載，立志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你這朋友的事包在我身上。”
他說着，斜眼打量一旁沉默的阿滿，搖頭晃腦點評道：“你這朋友叫什麽名字？家住何方？家中可有建在的長輩？”
“額……他什麽都不記得了，他是被我從山上撿到的，好像撞到了頭，以前的記憶都不記得了。”
“哦，是個傻子！”方師爺摳了摳鼻子，滿不在乎，“那難度挺大的，得需要多方打點，你懂得！”
“你才是傻子！”阿滿聽他侮辱自己，立刻高聲呵斥，一旁的月清吓得連忙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推到了遠處。
“方師爺，您大人不記小人過，他摔壞了腦子後喜怒無常，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您別和他計較！”她低眉順眼的解釋，又将兩吊錢塞到了他手心。
黑着臉的方師爺瞬間面色緩和，朝她溫和的擺了擺手：“行吧，你改日将他的畫像送來，我命人送到附近的州縣打聽打聽。”
月清千恩萬謝贊嘆青天大老爺，恭敬地将食盒遞給他才離去。
方師爺見他們一走遠，立刻将錢袋子拽出來數了數裏面的銀兩，笑得眉飛色舞。
“一個傻子，找什麽家！”
說着他咬了一口點心，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這啥點心，這麽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