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國王的王子（九）
第13章 國王的王子（九）
夜色還沒有退去，嚴明蹲在王宮花園的一處大樹上，用茂密的枝葉隐藏自己，讓風帶走自己的氣味。他躲藏了四個小時，下面已經經過八波半獸人侍從，好幾次差點暴露。
搜查的人數明顯增加，讓他精神緊繃，根本不敢合眼。
又一波半獸人侍從到來，這次來的是五只兔頭半獸人。
嚴明并不否認有些人覺得兔兔很可愛，但活着的兔兔帶給他的只有恐懼。每次和兔子紅紅的眼睛對視，他都覺得背脊一涼，究其原因，大概是兔子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溫度可言，只有冰冷和漠然。
這大概和他幼年的一些經歷有關，不是紅眼睛的兔子就不那麽的恐怖。
當然，兔子的肉是很好吃的。
小小的不會給人帶來太大危害的兔子尚且如此，更別提兔頭人身，一對眼珠猩紅外凸，穿着黑色的宮廷服裝，手裏提着斧頭的兔子了。
它們更加的像人，也更加讓人害怕。
人類是萬物之靈，嚴明甚至有種族群遭到侵/犯的不适感。
“嘩啦啦——”
旁邊傳來動靜，嚴明扭過頭，見白磊磊正抱着樹幹往下爬，嘴裏咬着一把刀——他不知從哪弄來的。
“你要幹什麽？”
嚴明瞪大眼睛，小聲詢問。夜風太冷，他說出口的話帶着顫音。
白磊磊用眼神回答：我要弄死兔頭人。
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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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該跟這個家夥躲在同一個地方的！世界上怎麽會有和他一樣對可愛的兔兔心存偏見的人呢。
嚴明害怕一件事物會避開，他沒想到白磊磊會選擇戰勝恐懼。
精神可嘉，但好歹弄清楚行勢吧！
樹上的動靜引起兔頭人的注意，它們紛紛擡起頭，看到兩人，三瓣嘴瘋狂蠕動。
白磊磊直接跳下樹，揮刀砍向距離最近的兔頭人。
“來吧！惡心的東西。”
嚴明：“……”神經病啊！
另一邊，剛剛甩開一隊鵝頭半獸人侍從，躲進神廟的林慧聽到動靜，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自言自語道：“怎麽又打起來了？”
狗頭人似乎已經記住金婆婆的氣味，夜裏的搜查剛開始就将幾人沖散，讓她晚上的偵查沒辦法進行。
大半個晚上的“捉迷藏”讓林慧的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她摟着茹小雅靠着方尖碑坐下，靜靜聆聽外面的動靜。
“哥哥不會有事吧？”
茹小雅有些擔心。
逃跑過程中，他們走散了。
“我看到徐二林拎着他往東邊跑的，白裙子加上你哥哥，防禦力和智商都有。沒道理會出事，睡一會兒。”
林慧自己是不敢睡着的，小孩子體力有限，讓她守夜遇到危險可能反應不及時。
茹小雅覺得有道理，依言閉上眼睛。
一個多小時後，茹笛帶着徐二林趕到神廟。
天亮了。
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七個人重新會合。
嚴明艱難地扶着血人似的白磊磊出現，一見到林慧，整個人脫力般癱軟在地上。他沒忍住，使勁踹了半昏迷的白磊磊一腳。
“這個神經病。”他将白磊磊挑釁兔子的事情說了。
贏的自然是他們，否則就回不來了。
大約是被白磊磊的行為沖擊心神，也有可能是見到離開裂縫的希望，嚴明的精神狀态狀況好多了。
林慧有點猶豫，要不要救白磊磊。這家夥亂來的話，恐怕會影響晚上的通關計劃。
萬一他對着醉倒的王子來上一拳頭，豈不是完蛋！
這個時候，徐二林幫他說了一句話。
“他其實也不是瘋，最多算是癡，一天不和人動手就渾身不舒服，但他不傻，不會挑釁絕對贏不了的存在。”
嚴明訝異：“所以他并不是讨厭兔子到達見到就要消滅的程度……”
“當然啊，”徐二林奇怪地看着他：“你怎麽會有這麽傻乎乎的想法？他不幹鵝頭人而是挑兔子下手，就是因為兔子最弱呀。”
林慧心中呵呵一聲：你沒有資格說別人傻。
徐二林不知道林慧的腹诽，感嘆一聲：“像他這樣的人我見過不少！今天不死在這裏，明天也會死在其他地方。”
林慧沒有再猶豫，用技能血□□合術保住白磊磊的命，他止住血很快陷入沉睡。
偏僻的宮殿裏響起他的呼嚕聲。
“我也需要治療。”
又換了一身衣服的金婆開口說。
她不怕丢臉了，被一大群狗頭半獸人追趕一晚上，能活着傷成什麽樣都不丢人。
接下來的時間，幾人再次來到王子的宮殿進行預演，此時距離奇遇結束還剩十六個小時。
預演結束，幾人各自休息。
傍晚，林慧被茹小雅叫醒。
距離奇遇結束還剩五個小時，距離通關裂縫的時限不足一夜。
茹笛從随身的包裏取出食物，遞給林慧和妹妹。
他包裏還裝着水。
三個人沒有管其他人，吃飽喝足之後，躲在高處靜靜等待王子回宮。
夜色漸濃，一片幽暗的王宮亮起燈。
喧鬧聲由遠及近，王子在幾十名半獸人侍從的簇擁下朝着自己的宮殿走來。
隊伍的最末，兩名牛頭半獸人牽着一條繩子，繩子綁着一長串的人類。他們顯然都是窮人，大多穿着破爛的衣服，有些甚至連衣服都沒有，僅有的一條褲子挂在身上，沒穿鞋子的腳已經磨破。
幾乎人人身上帶有傷，神情麻木而絕望。
王子心情不錯，鼻子裏發出哼哼的聲音。他走進宮殿之前，對左右的半獸人侍從說：“獵物送到廚房烤熟，把酒送上來。今天不用抓混進宮裏的平民，吃肉，喝酒，我要大辦宴會。誰不懼怕我的威名呢？他們肯定已經逃跑了！”
左右的侍從當然不會說話，只會發出“咯咯咯”和“汪汪汪”的叫聲應和王子。
看到這一幕的徐二林十分吃驚，“王子的獵物是人類？”
然後，他發現驚訝的只有他一個人。
林慧淡淡道：“王子房間裏屬于人類的蝴蝶骨，王宮裏人們對王子的懼怕，以及我們的身份——逃難的平民，不都在暗示王子吃人嗎？什麽樣的災難需要逃進王宮躲避？自然是王子四處捕獵人類！白天沒有王子的王宮很安全。”
豬頭的王子并不真的認為自己是人，比起吃林間的動物，畜養的牲畜，更願意吃人。或者因為并不完全是人，又覺得人更高級，所以以形補形。
可悲的畜生！還沒完全變成人，已經學會人類惡習。
奢靡，暴食，酗酒……
動物的嚎叫聲響徹王宮，慢慢的，只剩下“轟隆隆”的呼嚕聲。
林慧和金婆婆對視一眼，照計劃行事。
茹笛兄妹倆和嚴明在外面等待，随時支援。
其餘人快速靠近王子的宮殿。
守門的兩個狗頭半獸人喝得東倒西歪，長長的舌頭從嘴裏掉出來，歪斜着，一時間縮不回去。
林慧繞過它們往裏走，裏面醉倒一片。狗牛雞鴨鵝，活像一處農家小院。
空氣中彌漫的肉香讓人作嘔，酒香經過半獸人們胃袋的再次發酵變成難以言喻的惡臭。一只貓頭半獸人酒量不行，趴在地毯上嘔吐。迷迷糊糊間聽到異響，張嘴預備示警。
白磊磊一拳打碎它的腦袋，再将屍/體無聲地放在地上。
豬頭人身的王子醉倒在高背椅上，呼嚕聲就是它發出來的。
林慧前面帶路，徐二林和白磊磊擡起王子，金婆婆殿後。四個人一路飛奔，遠離宮殿。
徐二林邊跑邊在王子身上亂摸，到達他們事先選定的地點時，王子的外衣已經被他扒下來了。他正要繼續扒王子貼身的衣服，就對上一雙暗褐色的眼睛——王子清醒了。
它嚎叫一聲，意圖叫醒醉酒的侍從們，聲音響徹雲霄。接着，腦袋向前一頂，獠牙刺向徐二林的胸口。
徐二林剛剛扛着三百多斤的王子一路小跑，此時腿軟無力，一時躲避不及。腦中劃過一個念頭：有白裙子再加上老師不至于嗝屁吧。
一雙手從他身後探出，速度比野豬更快。正是一直對王子有所防備的白磊磊，只見抓住王子的一對獠牙，大喝一聲，雙腿和胳膊同時發力，竟将王子整個掄起
，原地旋轉三圈發力，猛地将王子甩出。
王子的身體撞在白色的宮牆上，巨大的沖擊力将宮牆撞塌，石塊不斷砸在王子的身上。
“死了吧？”
徐二林一邊小步靠近王子，一邊對白磊磊道謝。
金婆婆贊許地看着白磊磊，“你每天晚上都和半獸人戰鬥，并不只是好戰，更多是在了解半獸人的弱點吧？”
白磊磊點頭，“半獸人和人類的身體構造不一樣，戰鬥方式也不同。只有了解敵人，才能戰勝他們。”
林慧訝然，茹笛對臨時隊友們的評價過于片面了。
徐二林和白磊磊都是有腦子的，只是構成方式和正常人不一樣而已。
坍塌的宮牆堆成的小山忽然一陣顫動，王子推開石塊站起來。它身上髒得像是剛在泥潭裏打過滾，卻毫發無傷，行走時，豬臉上纖細的絨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長，變黑。前肢着地，化身為一頭體長五米左右的豬，背脊一排硬刺，目測有上百根，散發着寒光；尾巴細而長，甩動間将腳邊一塊大石頭擊碎。
王子失去人的形态，華貴的衣服徹底崩裂，唯有王冠穩穩地戴在頭上。
一只成年野豬可以輕易撞碎人類的骨頭，咬合力更是驚人，還有铠甲一樣的皮。
更別提眼前野豬的變種，一只豬怪。
它甚至在撞擊時能九十度轉彎，出其不意地擊中目标。
作為團隊裏的醫生，林慧早已按照計劃躲在樹上，便于随時救治傷員。
她看到一拳能打碎半獸人腦袋白磊磊如斷線的風筝一般飄出十幾米遠。
茹小雅快步朝着白磊磊跑去，準備使用廉價的彩色粘土。
她看到金婆婆渾身紮滿尖刺，有兩根貫穿腹部。
她看到徐二林用身體卡住野豬的嘴，不讓它繼續發出嚎叫。
嚴明舉着木棍沖向野豬……
茹笛拿出彈弓……
王子變成的野豬已經很難對付，讓它搖人成功再沒有勝算。
可惜，遠處已經傳來腳步聲。
一切只發生在幾息之間。
還有什麽辦法！
王子的弱點是什麽？
林慧的思緒急轉，腦中閃過金婆婆說過的話：國王對所有人宣布，王子是神的兒子！他将王宮中最貴重的寶物，國王的王冠戴在王子的頭上。小豬崽變成豬頭，人身，而且不再哼哼唧唧地亂叫，立刻能站起來行走……
王子更換過衣服，但一直戴着王冠。
即使是現在，他依舊戴着王冠。
國王的王冠……
林慧一咬牙，從樹上跳下來，落在野豬的背上。雙腿夾緊，一只手死死抓住堅硬的鬃毛，不顧肩膀被刺穿的疼痛，另一只抓住王冠。
王冠像是長在野豬血肉之中的，又像鑲嵌在它骨頭裏的。
幸好林慧現在的身體比從前力氣大很多，不知得益于莊真真常常鍛煉，還是獲得“職業”有所增益。
王冠漸漸松動。
“噗呲……”
終于，她拔出王冠，帶出鮮血和碎肉。
野豬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林慧落在地上。
她看見龐大的野豬退去黑色變成一只普通的大白豬。
趕來的半獸人們當着他們的面失去人形，變成一只只無害的小動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