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黎星禾的腦海中, 飛快閃過兩人重逢後的畫面。
相親那日他穿着約定好的黑色西裝,出現在國茂酒店;辰星科技的辦公地址在靖林大廈,是傅家名下的産業;表哥宋硯提供的傅景辰行程情報, 與他的完全吻合;那場沒有男女主角參與的訂婚宴, 是因為他們一起去了西北基地...
原來,種種一切都有跡可循, 只是她遲遲沒有發現。
黎星禾臉色愠怒,心裏的火氣急速上湧, 開口便是嘲諷:“看着我被你當成傻子一般耍得團團轉, 很得意是不是?”
傅景辰雙眸寫滿了無奈, 将手中的棒球棍放回原位, 在她面前駐足解釋:“星禾, 開始我沒想到你會認錯人。在洗手間時, 你不等我解釋就跑了, 後來你到公司找我, 又在樓下對我說了那番話, 若是當時我戳破自己的身份,你怎麽受得了?”
黎星禾目光冰冷如霜, 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感情是我錯了?後面明明有那麽多機會,你為什麽不說?”
若是說了,豈不是連相處的機會都沒了?還怎麽能像今日這般登堂入室?
傅景辰了解她的秉性,旋即黯淡眸光,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後面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接着又一起去了西北基地, 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影響你工作, 才選在了今日向你坦白。”
黎星禾姑且認同他的說辭,但面色依舊清冷, 沒有絲毫動容,“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今天必須搬離我家,還要主動向我爸提出解除婚約!”
她冷眸微瞪,眼中沒有半點溫度:“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用婚約綁在一起做什麽?”
傅景辰靜靜地站在原地,低垂着頭半響沒有開口。
不知怎的,黎星禾竟在他欣長挺拔的身影裏讀出了些許落寞,她死死的攥緊拳頭,告訴自己不能心軟。
良久後他擡起頭,“今天太晚了,好歹我們曾在西北基地并肩作戰過,不至于在這個時間将我趕走吧?還是說...”
他目光如炬,拉長語調刻意試探:“你心裏還有我,所以不敢面對?”
黎星禾的瞳孔猛地收縮,心裏如同藏着面鼓,不停的咚咚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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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錯開視線,強裝鎮定的冷言:“胡說,我只是怕你動了不該有的心思,令我徒增煩惱罷了!我可以再留你一晚,但是明天必須離開!”
說完,徑直走回卧室,動作幹脆地落了鎖。
傅景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揚起微不可察的弧度,很快便消散在濃濃的夜色中。
回到房間的黎星禾懊惱的趴到床上,胡亂用被子捂住頭打了個滾,随即煩躁地坐起身長嘆一聲。
這都叫什麽事啊!
為什麽Matthew會是傅景辰啊!
翌日。
黎星禾昨晚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幾乎一夜都沒有睡踏實,早晨醒來時有些遲了。
她起床後沒見到傅景辰,也顧不得看他有沒有離開,便行色匆匆的朝着單位走去。
剛踏進辦公室門,就收到謝院長在微信群裏發布的開會通知,連忙與姚夢、沈澤等人前往會議室。
不一會兒,謝院長手裏提着個保溫杯走了進來。
在主位落座後,他環視了一圈,看到人已經到齊,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很準時啊!今天的會議內容很簡單,AFE人工智能論壇即将在紐約舉辦,咱們院裏呢,也想派人去學習交流。”
AFE人工智能論壇?
謝院長的話音剛落下,在座的同事皆是一愣,不用他過多介紹,大家就清楚這個機會有多難能可貴,紛紛低聲議論了起來。
他擺擺手示意大家暫時安靜,繼續說:“今天坐在這裏的,都是咱們‘九天攬月’項目的骨幹,大家覺得誰合适,盡可以暢所欲言。”
何俊逸見無人說話,主動舉起手。
謝院長有些意外,露出和藹的笑容,點了他的名字:“小何今天挺積極,你說吧!”
何俊逸站起身,目光悠悠地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到了黎星禾身上,“我推選黎星禾,她在我們組裏負責智能博弈系統開發應用,又有在國外留學的經歷,沒有人比她更合适。”
黎星禾有些意外,下意識的扭頭看他。
謝院長輕輕颔首,其實他心裏也屬意黎星禾,但還是要尊重她的意願:“小黎,你怎麽說?”
黎星禾在國外讀書時,曾參加過幾次AFE論壇,對她來說沒什麽特別的,因此微笑回答:“我都可以,聽院裏的安排。”
謝院長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裏十分滿意。他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水後繼續說:“還有個名額,我想推選沈澤,大家覺得怎麽樣?”
沈澤猛然擡起頭,詫異地看向謝院長。
他早上已經向院裏提交了離職申請,為什麽謝院長還讓他去?
沈澤暗自斟酌了一番拒絕的話,剛準備開口,就被沈詣文搶先一步:“謝院長,我認為姚夢更合适。她對人工智能的研究比沈澤要深入,況且,她和小黎都是女孩子,一起出差會方便些。”
謝院長沒料到沈詣文會突然開口替沈澤拒絕,又不好當衆拂他的面子,微怔過後應了下來。
會議結束後,他單獨留下沈詣文,其餘同事三兩成群往辦公室走去。
姚夢來到沈澤身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躊躇着開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沈副總...”
沈澤知道姚夢想說什麽,他從容淡笑:“跟你沒有關系,就算他不開口,我也會拒絕。今早,我已經向院裏申請離職了...”
“什麽!?”
姚夢驚愕出聲。
不僅是她,其餘同事也面露驚訝,彼此交換着眼神尋找答案,卻無一人知情。
黎星禾暗暗低下頭,她雖然清楚,但畢竟涉及了沈澤的隐私,沒有立場替他出頭發聲。
沈澤沒有過多解釋,回到辦公室後,若無其事的繼續完成手頭的工作。
下班後,黎星禾準時離開。
她邊走邊默默地盤算着,要是傅景辰還賴在她家不走,她就把他所有的東西都丢出去。
還沒到院門,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是來自孟婉滢的電話。
黎星禾接起電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她溫柔的聲音:“星禾,下班了嗎?今晚回來吃飯吧,媽讓陳姨做了清炖獅子頭。”
她拒絕的話到了嘴角,想起自己的護照還在老宅,便答應下來:“好,我開車回去。”
孟婉滢輕笑,“不用,王叔去接你了,等你出了單位門就能看到他。”
挂斷電話後,黎星禾隐隐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昨天才回過老宅,媽媽怎麽今天又喊她吃飯?還提前叫了王叔來單位接她...
她走出院門,果然看到門口停着輛熟悉的白色賓利。左右環顧一圈見沒什麽人,才做賊一般的上了車。
司機王叔似乎遇到了什麽開心的事,高高揚起的嘴角始終沒有落下過,惹得黎星禾頻頻注目。
她好奇地關心了幾句,卻只得到他神秘兮兮地幾聲傻笑作為回應,便沒有繼續追問。
京市的晚高峰異常擁堵,白色賓利到達老宅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只有街道兩旁的霓虹燈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芒。
黎星禾一進門,就聽到客廳裏傳來其樂融融的笑聲。
她定睛一看,坐在黎彥華和孟婉滢對面的,分明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傅景辰!
傅景辰站起身,将她驚訝的反應盡收眼底,淺淡笑意在嘴角散開,泰然自若地走到她面前,如同昨晚什麽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他擡手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絲框眼鏡,清冷的音調中多了些許柔情:“回來了?今天的工作辛苦不辛苦?”
黎星禾忍不住後退一步,一副見鬼似的神情:“你吃錯藥了?”
傅景辰眼簾微低,薄唇輕抿沒有說話,無所适從的怔在原地。
黎彥華瞪了眼黎星禾,沒好氣的教訓道:“還不快進來?別仗着景辰不與你一般見識,就朝他使小性子!”
黎星禾瞪圓雙眸,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壓下心中的震驚:“誰耍小性子了?他什麽時候...”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傅景辰淡聲開口:“伯父,星禾的性子向來直接,許是我哪裏做的不對,讓她誤會了,其實這兩天我們相處的還不錯...”
仿佛為了證明他的話,炙熱的手掌落在她纖細的腰肢上,薄薄的布料根本無法阻隔他的溫度,燙得她渾身一顫,一時間忘記了掙紮。
黎彥華對黎星禾一向偏寵,有些話他自己可以說,但決不能從別人的口中聽到。傅景辰的知情識趣,讓他頗為滿意,愈發感嘆自己的好眼光。
他心情愉悅,大手一揮:“既然星禾回來了,就開飯吧!”
傅景辰溫聲稱是,擁着黎星禾走進餐廳,體貼的替她拉開椅子,旋踵優雅地坐到她的身側,盡顯紳士風度。
黎星禾眨眨眼,總算回過神,剛準備發作,卻發現自己已經錯失先機。
傅景辰神色溫和,修長的手指握着淡青色的骨瓷筷子,陪着黎彥華和孟婉滢閑談家常時,會微微側過身子,仔細聆聽他們說的話。
一言一行,仿佛骨子裏自帶名門世家的清隽教養。
明明桌上都是她愛吃的菜,可是黎星禾卻有種食不下咽的感覺。
她沒吃幾口就放下碗筷,神色恹恹地說:“我吃飽了,先上樓了。”
黎彥華眉頭緊蹙,語氣中帶着不悅:“大家都在這,你一個人上去做什麽?我平日就是這樣教你待客之道的?”
黎星禾不欲與他争吵,免得讓傅景辰看熱鬧,她耐着性子解釋:“我的護照在卧室,過幾天出差需要用,拿完後就下來。”
黎彥華重重放下筷子,音量不自覺大了幾分:“又出差?你才回來幾天?哪兒都不許去!你不在家和景辰好好相處,成天滿世界亂跑什麽?”
黎星禾又氣又惱,正要出言反駁,就被傅景辰緊緊握住了手。她沒好氣地瞪過去,試圖抽回卻沒有成功。
傅景辰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慢條斯理地說:“伯父,您別生氣,星禾要出差的事,我是知道的...”
黎星禾嗤笑,冷眼看着他胡言。
傅景辰的唇邊噙着一抹淡笑,看向她的眼神裏難掩綿綿情意:“其實我和星禾是麻省理工的校友,第一次見她時,我就嘗到了心動的滋味。擔心被拒絕,我一直沒有勇氣向她表白,沒想到回國後,還能有機會與她見面...”
他直面黎彥華,語氣誠懇:“我很珍惜能夠與星禾在一起的日子,同樣欣賞她對事業的熱愛,我願意做永遠在背後支持她的人。她的工作繁忙沒關系,我可以盡量協調我的時間配合她,希望您不要阻攔,我不想成為她追夢途中的枷鎖...”
黎星禾一怔,傅景辰說話時滿臉正色、無比虔誠,甚至讓她在恍惚間難辨話中真僞。
黎彥華揚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緊不慢道:“這麽說,我倒是成了壞人...”
他與孟婉滢對視一眼,心裏的最後一絲疑慮也消散了。
從前他見傅景辰表現主動,還擔心他是不是另有所圖,沒想到兩個孩子之間竟有這樣的緣分。
黎彥華長嘆一口氣:“罷了,你們能好好相處,也算是了卻我的一樁心事。”
多虧有他的解圍,讓黎星禾在離開老宅時順利拿到了護照。
黎星禾沒有開車,只能由王叔送她回公寓。
好好的一頓飯吃的不歡而散,她頗為氣惱地坐上車,不料王叔剛發動引擎,車窗便被人敲響。
她側目,一眼望見孤身站在車外的傅景辰。
黎星禾擰了擰眉,心有不甘地半降下車窗:“幹嘛?”
傅景辰低垂着頭,微微俯身,面上波瀾不驚,只有喉結淺淺滾動,“星禾,我的司機有事先走了。”
不知怎的,他淡淡的尾音聽起來有點兒可憐巴巴的,就像是...無家可歸的大狗狗。
黎星禾甩掉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念頭,他無家可歸?
哼,看黎彥華對他比親兒子還親那樣兒,她懷疑自己才是若對他不好就會被掃地出門人。
話雖如此,從別墅走到小區大門口需要十幾分鐘的腳程,這一片鮮少有計程車會來,他怕是連手機打車軟件都沒下載過。
即便黎星禾滿臉不情願,到底是一把推開車門。
見傅景辰還杵在原地,她硬邦邦地問了句:“你到底上不上?”
傅景辰勾了勾唇,正準備繞到令一側坐進車內。
黎星禾擰巴地嘟囔了句:“也就是看在你替我解圍的份兒上……”
随後扭過頭,默默朝着另一邊車門移了移,連個正臉都不願意給他。
兩人明明近在咫尺,可中間如同隔着一道無法跨越的橫溝。
詭異的沉默一直持續到公寓。
傅景辰走在前方,動作熟稔地按下密碼,輕車熟路進了門。
黎星禾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火氣,噌一下竄得老高。她緊繃着小臉,狠狠扣住他的手腕,“不要以為你幫我說了幾句話,今晚的事就可以一筆勾銷,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搬離我家?”
一雙冷眸仿佛能射出冰箭,企圖以此将他刺地體無完膚。
傅景辰眉心微動,與她的視線交彙時,隐匿在鏡片後的眸光逐漸幽深:“星禾,我不會搬走的...”
沙啞懶散的嗓音在靜谧的室內回蕩,黎星禾聽到他的聲音再度響起。
“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