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體型略瘦，耳尖銀毛聳立，不是李臨夏見過的那頭母狼是誰？
在它的身後，五六頭雪狼也慢慢圍了上來，其他的則在岸上觀望，虎視眈眈地注視着冰上兩人。
李臨夏抿緊唇，托着東方巽慢慢往後退，冰面光滑，她得要努力保持身體平衡，若是比賽逃跑，他們絕對贏不過這些生于此，長于此的野物。
難道只能硬拼了嗎？
情況越是危急，李臨夏卻越是冷靜，她伸手割斷了自己與東方巽的綁帶，低聲道，“待會兒你想辦法往對岸爬，我會盡力攔住這些雪狼。”
東方巽被她放在了冰面上，神色不變，眼見得那頭母狼又一次撲了過來，卻被李臨夏擋在了前面，而後用力踹了出去。
很快地，冰上的狼便圍攻過來，李臨夏雖然身手利落，但到底餓了好些天，又在這不方便行走的冰面上，一時間抵擋不及，竟被撕咬了好幾下，鮮血滴滴答答落下來，愈發激得那些雪狼眼睛發紅，剛剛經歷了一場暴風雪，它們也餓了許久了。
眼看着連岸上的雪狼也都走了下來，李臨夏下意識回頭，發現東方巽竟還在原地，不由得吼道，“快走啊！我攔不住多久的！”
東方巽輕輕嘆息一聲，他也知道自己應該趕快走，可是要在這冰面上爬行真的好難看啊……
“李臨夏。”他忽然開口，冰面上的少女發絲散落，形容狼狽，眼神卻一如所見般堅毅，似乎永遠也不會服輸，“你想要賭一把嗎？”
李臨夏聽不懂他的話，卻見那貌若天人的盛朝國師輕輕笑了笑，擡手扔了什麽過來，幾顆小小的黑色珠子砸到了冰面上，下一瞬間爆發出劇烈的聲響。
這個瘋子！！
李臨夏被那氣流沖擊了一下，整個人往後栽倒，還沒等她重新爬起來，就聽見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起，整個冰面如同蛛網般絲絲縷縷裂開。
不好！！
她飛快往後退，盡量讓自己去到大面積的冰塊上，一擡眼卻看到東方巽還坐在原地不動，頓時又急又怒，彎腰一把将人拖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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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刻他所在的那塊冰便翻了，李臨夏緊緊抓着他的衣服，同時努力保持平衡，不讓自己被他拽下去。
冬日的冰河刺骨寒冷，兩人眉眼很快便結了一層冰霜，旁邊不遠處是同樣掉入水中的雪狼，有的掙紮着往岸邊游去，有的卻一動不動，旁邊暈開了一大片紅色，這是被黑珠子炸到的倒黴蛋。
在這些之中，唯獨有一只仍死死地盯着他們，努力朝着兩人的冰面游來，李臨夏不由得毛骨悚然，一面努力将東方巽拉起來，一面想辦法将周圍的碎冰朝它打去，試圖能阻擋多些許時間。
只是冰面不穩，東方巽雙腿不能用勁，無論如何也攀爬不上去，眼見得他嘴唇發白，手指也漸漸失了氣力，李臨夏一咬牙，幹脆自己一個翻身滾落冰河，然後從水底将他托了上去。
“快！”李臨夏大喊，試圖讓他清醒些，東方巽渾身一凜，終于借着那股力量抓住了冰塊，然後艱難地攀爬了上去。
而與此同時，那頭雪狼也游到了旁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想也不想便朝着李臨夏的脖子咬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寒光閃過，李臨夏猛地擡首，只見東方巽右手舉起正對着自己，剛才的鋼針便是從他袖中射出，險之又險地擦過她脖子，狠厲地射入了雪狼眼睛。
那雪狼在冰水裏哀嚎掙紮，周圍彌漫出一片血色，然而很快就失去了失去了能力永久地沉了下去，東方巽朝李臨夏伸出手，“快上來，這血有毒。”
李臨夏抓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氣翻身爬了上去，兩人渾身已經結了一層薄冰，感覺幾乎手腳都已經不是自己的。
“你到底還有多少暗器？”李臨夏喘息着笑了起來，死裏逃生的刺激讓她忍不住側首去看旁邊的人，“如果剛剛我丢下你自己逃走，那根針是不是就會攝到我的身體裏面？”
東方巽臉色被凍得青白，嘴唇也在發着抖，那雙眼睛卻仍是帶着漫不經心的笑意，“或許，我是給自己準備的也說不定呢？”
李臨夏搖了搖頭，半點也不信這話，他們兩個都是極力求生的人，哪怕到了最後無路可走的地步，也絕對不會懦弱的自我了結放棄。
兩人躺在冰面上休息恢複體力，東方巽看着灰白色的天空，輕聲開口問道，“等我們出去了，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
李臨夏想了想，要做的有很多吧，但首先肯定是要解決掉這次盛朝與狄人合作的事情，然後将秦宋帶回東洲，交出自己的軍權，再然後……
她忽然有些迷茫，然後要做什麽呢？在找回秦宋以後，父親只希望自己成為他輔助，先是軍伍，後面則是洗手作羹湯。這輩子她絕對不願意再過這樣的日子，也下定決心會解除婚約，可是之後該做什麽呢？
從三歲起，她人生中便只被灌輸了一個目标，那就是替秦家報仇，北辰王是父親的上司與摯友，是他們全家的恩人，是衆人皆知的忠臣義士，也是當今聖上的伯父。
十八年前，他帶領黑騎軍對抗狄人，卻被奸臣陷害導致戰死沙場，全家也被砍頭流放，哪怕後來平反了，唯一的獨子秦宋也沒有找回來。她父親一直甚為自責，于是讓她女扮男裝挑起重擔，并為秦家守住三十萬軍隊的兵權。
這些年她一直很努力，可心裏也明白這些東西不是屬于自己的，她的所有榮光都被冠上了秦家的姓氏，她理所當然地要為秦家而活。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久久聽不到她的回話，東方巽側頭看她，眼睛深幽含笑，“就比如我，就想要跟個合心意的友人一起喝碗熱湯，吃劉記最有名的豬油餡包子。”
居然是這麽簡單的願望嗎？
李臨夏有些驚訝，可是就連這麽簡單的願望她也好像想不到，從小苛刻的訓練讓她有了極度的控制力和最低的物欲，不管是吃穿住行，她好像都沒有什麽太大的想法。
“不如你跟我回大盛帝都吧！”東方巽笑，“我們兩個也未必要做敵人，不是嗎？”
可他們就是敵人。
李臨夏提起了警惕，不知道這位狡詐無比的盛朝國師又有了什麽鬼主意，當下便道，“……起來吧，我們得想辦法離開這裏了。”
真無趣啊！這麽快就恢複了理智嗎？
東方巽低笑一聲，支撐着自己坐起身，兩人現在在冰河中間的大冰塊上，離對岸還有一段距離，李臨夏于是将他之前的軟鋼絲拿出來系在匕首上，然後用力射入前面的冰塊，再用力一拉，連帶着整個冰塊便往前挪去。
就這樣一塊接一塊地往前，速度雖然不夠快卻很平緩，東方巽幫不上忙便左右查看，偶爾幫忙撥開旁邊的浮冰，在碰到某處時忽然一頓。
“怎麽了？”
察覺到他的動作，李臨夏擡頭看了過來，只見一塊浮冰上面趴着個濕漉漉的白毛團子，一雙眼睛黑漆漆地盯着他們，看上去可愛又可憐。
“這是……那頭母狼的崽子。”李臨夏反應過來，伸手去夠它，那小雪狼崽子也仿佛知道她是要救自己，不僅不掙紮撕咬，在被提上了冰面後還舔了舔她的手指，半點也沒有其父母的兇惡。
“我們兩個可算是它的殺父母仇人。”東方巽感興趣地撥了撥它的耳朵，得到了對方沒什麽氣勢的一瞪，忍不住笑道，“你就不怕回頭又找你報仇？”
“那也是以後的事了。”李臨夏見它的毛開始凍在冰面上，于是将它放在了自己的腿上，用衣服稍微搓了搓，“你我都救了，難道還擔心一只小狼不成？”
東方巽竟無言以對，的确，比起這只不成氣候的小狼，他的危險性可大多了。
李臨夏繼續拉着冰塊往岸邊過去，片刻之後，她忽然皺眉，“東方巽，你有沒有感覺到這塊冰在動？”
“是水流。”東方巽面色冷肅下來，擡眼看向遠方，“整條河的冰面都裂開了。”
下一刻，無數的碎冰從他們旁邊沖刷而下，李臨夏只來得及抓緊東方巽和那只小雪狼，身下的冰面便被撞擊得翻了過來，刺骨的冰水再一次包圍了全身，仿佛一只寒冰巨獸要将他們徹底吞噬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