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號山丘
一號山丘
“一號山丘的觀測數據為1350，我們都要記住這個數字。”小兵指着天上的一顆藍色的星星，讓我跟他一起看。
“我們為什麽要記住這個數字。”我把眼睛撇開，非得直勾勾盯着他的臉。
他的耳朵紅了。不過他耳朵好像很容易紅。
“因為這是我們的暗號，記住它，以後如果有一天我們分開了，等再相見的時候可以通過暗號相認。”
我那時候一定是腦子缺根筋，一直追問他我們為什麽會分開，就算是以後去了第二區工作，我們也能通過通訊工具聯系。
“你說的對，可要是更遙遠的分離呢？遙遠到就算有通訊工具，我們也沒辦法聯系呢？”
“可是會有這麽遙遠的地方嗎？”據我所知只要他還在地球上，我就不可能聯系不到他，除非他去了外太空。
“也許有，也許沒有，我只是怕這種遙遠的分離一旦出現，多年以後再見，我們會不認識彼此。”
“怎麽可能，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不會忘記你。”我十分開朗樂觀地開導他。
他低頭淺淺地笑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不會忘記我的。”
“不會，我永遠不會忘記小兵。”
以往的承諾就在耳邊，我也沒有忘記他，只是我們再見面時，已經不再相識。
在一號山丘推平不久後，小兵就跟随着守衛隊伍離開了第三片區。
當時小兵告訴我在沿海出現了核洩漏事故，需要第三片區支援，大概半年就會回來。
可半年之後，小兵又告訴我，他可能得三年之後才能回來，并且因為事故等級較高，他不能攜帶任何通信設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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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後一次通信時，他告訴我，“你要是想我了，你就看看天空裏那顆最亮的藍色星星，它會把我的思念告訴你。
“可天上的星星不會說話。”
他輕輕地笑了起來，語氣溫柔又堅定，“你想我時，它就會說話了。”
我很想驗證這一說法的正确性，但可惜的是，第三區被改造之後，環境污染更加嚴重，到了晚上除了漫天灰塵再也看不見星星了。
沒有了天上的星星，我只能自己點起一盞藍色的小燈，讓它在我吃飯時亮着，學習時亮着，修東西工作時亮着，甚至睡覺時也讓它亮着。
我時常盯着這盞小燈發呆，有時在幻想小兵在幹什麽，有時又對着它說話，好像我真的能通過它傳遞我的思念。
興許是我的思念感動了老天爺，在小兵離去的第五年的一天早上他真的回來了。
他長高了很多，以前和我一般高，現在卻已經比我高出一大截，他臉上的雀斑變少了，只留下零星幾顆，不貼近看的話甚至看不見。
“你回來還會走嗎？”我站在他跟前，努力踮起腳尖想和他平視。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懷裏拿出一枚藍色的名牌。
“我被選拔進了宇宙探索項目，這次回來時和你告別的。”
他說話的時候眼睛裏閃爍着幸福的星光，參加宇宙探索項目是他的夢想，也是他靠近母親的唯一方法。
就算我知道這些，可我的心還是忍不住流出來酸澀的淚水，這次明明是我們的再見面，怎麽就成了告別，如果這次是告別，那下一次見面有時什麽時候呢。
“這次你會去多久？”我怕自己因為莫名其妙的委屈哭鼻子，故而不再看他，而是低垂着眼睛盯着那個藍色名牌。
小兵搖搖頭，“我不清楚，可能一年，也可能兩年，也可能很多年。”
“這次的任務允許你聯系外界嗎？”
他還是把頭低下，有些無奈的搖頭，“不能，所以我特意請假回來看你，因為我不知道下次再見你是什麽時候。”
他給了我一個久違的擁抱，“但是請相信我，我會活着回來，會成為最優秀的探索者。”
我用力抱了抱他，輕輕靠在他的肩頭，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漫長思念的歸宿，我希望他成功，希望他能得償所願。
後來我們又聊了很多他這些年的見聞，他告訴我大海很遼闊，被核污染的怪物在水下是如何厲害，還告訴我他在某處不知名的地方看到過像畫一樣美的夕陽。
我問他是像我的那副畫一樣美的夕陽嗎？
他肯定的點頭，就是像畫裏一樣美的夕陽，以後我們再相聚的時候一定要一起去看。
我們一路走，一路約定，到了後來我們甚至忘記了先前約定了什麽，只記得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很多的風景要看，很多未完成的願望要實現。
小兵只能回第三區一天，第二天清晨他就準備出發了，在他臨走時，我把自己的那盞藍色小燈給了他，他拿着小燈耳朵又紅了起來。
“這就是你說的藍色星星是嗎？”
“對啊，你看天上都是灰塵，根本看不見星星，只能用這個替代一下。”
“那它裏面豈不是……裝滿了思念。”他說着說着自己害羞起來，脖子耳朵紅成一片。
“不是你告訴我這個方法的嘛，我一想你就跟它說話，你要是仔細聽就能聽見。”我說着把星星舉到他耳邊，打開了燈光。
清晨的陽光在他身後透過白色的塵埃發出一道道猶如實質的明亮光線，他背對着光慢慢擡起手，抓住了我舉着星星的那只手，就在這一刻，星星燈發出耀眼奪目的光彩。
“我聽見了，我也永遠不會忘記。”
他将我的手輕輕貼近臉頰，閉上了眼睛，風輕輕地吹來，萬事萬物突然變的很寧靜，時間如果就此停留在此該多好。
可時間暫停并沒有被研究出來，小兵還是走了，他慢慢地走遠，再走遠，直到我踮起腳極目遠眺，只能看見豆大大的他，還有遠處猶如巨獸般的地核能源開發設備。
如果當時的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見他，我一定會飛奔過去，緊緊抱着他，求他留下。
可世界上沒有如果兩字。
就在小兵走後的一年，宇宙探索計劃再次重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