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結巴什麽
你結巴什麽
許慧說今天金安百貨有活動，女裝、女包、女鞋、化妝品什麽的打特價，她要來看看。于是，拉着丁悅容一起來了。丁悅容讓許慧去找張楠，許慧說張楠今天有拍攝任務來不了，丁悅容推辭不過，只好來了。周末的商圈人挨人，人擠人，喧鬧異常，丁悅容很不習慣，許慧卻是逛得興致盎然，掃了不少戰利品。丁悅容給外公和爸爸各買套睡衣，給媽媽買了件羊毛衫，自己什麽也沒買。
掃完戰利品，許慧提着大包小裹，丁悅容提着三個手提袋來到了位于金安百貨一樓的披薩店。又是許慧，說餓了，要吃披薩。結果，進了門沒走幾步，許慧一怼她，她不明所以地看向許慧，許慧沖着某個方向一揚下巴，她順着許慧指引的方向看去，正看見賈建國呲牙咧嘴笑，賈建國的對面，坐着一名和賈建國年齡相仿的女人，女人的身旁，坐着個乖巧的小女孩。
“誰呀？”許慧很好奇，好奇的同時，一個答案隐約浮出了腦海。
“不知道。”丁悅容已經猜到了答案。
“不好奇呀？”許慧好奇到不行。
“不好奇。”嘴上說着不好奇，不過，在看到賈建國和那女人有說有笑的一幕時，多多少少，心裏還是有一點不得勁。
“你猜，會不會是你們照婚紗照那天給他打電話的那個人？”
“不知道。”丁悅容面色冷淡，“咱們去別的地方吃吧。”
“行，走吧。”許慧掃了丁悅容一眼，看她臉色不大對勁，不敢多言。
然而，已經晚了，賈建國看見了她們。眼見着她們轉身要走，賈建國騰地站起身，也沒跟齊瑩打招呼，一個箭步蹿了出去，把齊瑩和佳佳吓得一眨眼，二人扭頭追着賈建國的背影，就見賈建國追到了兩名年輕女子身旁。
賈建國攔住了許慧和丁悅容的去路，“你倆怎麽來了？”
丁悅容淡聲反問，“我們不能來嗎？”
賈建國聽出丁悅容語氣不善，有些窘迫地撓了撓頭，“不是那意思。”
許慧察言觀色，當機立斷插了嘴，“我倆逛街來了，”她向賈建國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大小不等的手提袋，“逛完了尋思吃點東西再回去。”
“那怎麽還沒吃，就要走啊？走吧，進去吧，我請。”說着，他動手去拉丁悅容的胳膊。
丁悅容往旁邊一閃身，把胳膊閃了出來，“不用了，我們去別的地方吃，你快進去吧，你朋友該等着急了。”
賈建國像作了賊讓人發現了，急得慌不措言，“她不是外人，就我跟你說過的，我那前女友，今天她孩子出院，小孩挺可憐的，我想帶她出來樂呵樂呵，你別多想。”
“我沒多想，你快進去吧。”丁悅容勉強自己擠出一個微笑，大庭廣衆，她不想為了“前女友”和“前女友的孩子”跟賈建國掰扯，一丢臉，二她也沒資格。她和他，什麽都不是。
說完，丁悅容拉起許慧，不容分說地走了。許慧尴尬地扭回頭，對賈建國一揚臉，“走了啊。”
賈建國擡起手，跟許慧擺了擺手，然後蔫頭耷腦地回了餐廳。
“剛才那兩個人……”齊瑩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賈建國的臉色，“是誰呀？”
賈建國還在回味着丁悅容的話，“啊？啊，我未婚妻。”他一怔回神。
他說得輕松，齊瑩聽得苦澀，“呦，那……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辦喜酒啊？”
“下個月初。”
佳佳右手持叉，叉子上叉着個雞肉粒，“媽媽，什麽叫未婚妻呀？”她扭過臉問齊瑩。
齊瑩摸了摸女兒的頭，“就是過一陣子，有個漂亮阿姨就要嫁給賈叔叔，作賈叔叔的妻子了。因為他們現在還沒結婚，所以叫未婚妻，等他們結了婚就叫妻子了。”
佳佳點了點頭，“明白了。”然後，她轉過臉問賈建國，“賈叔叔，你的未婚妻有我媽媽漂亮嗎？”在小孩子的眼裏，他們的媽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小女孩的問題問住了賈建國，“這個嘛……”
齊瑩摸着女兒的小腦袋瓜，溫聲告訴她，“賈叔叔的未婚妻比媽媽漂亮。”
小女孩不信，向賈建國求證，“真的嗎？”
“不是，”賈建國微微而笑，笑容看上去真誠無比，“你媽媽和賈叔叔的未婚妻一樣漂亮。”
對于這個答案，小女孩不是特別滿意，不過也算認可。在她的眼裏和心裏，世界上最漂亮的人還是她媽媽，誰也不如她媽媽漂亮。不過賈叔叔是好人，請她和媽媽吃披薩，還請她們住漂亮的房子，所以，賈叔叔的未婚妻和媽媽一樣漂亮，她勉強可以接受。
“她不高興了？”齊瑩試探着問。
賈建國一搖頭，“沒有。”
“那怎麽不過來一起吃？是不是誤會了？”
賈建國又搖頭，“沒有。不是她不想吃，是她朋友不想吃，她朋友……”他扒了個瞎，“她朋友想吃麻辣燙。
正在肯德基裏大嚼漢堡的許慧，突然毫無預兆的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怎麽了？”丁悅容以為是店裏的冷氣太大，許慧着了涼。
許慧也莫名其妙，“不知道。”
這一餐吃到最後，還剩了小半張披薩、幾個雞腿，幾個小點心，賈建國要了打包袋，把它們都打包好，讓齊瑩拿回去。“屋裏有微波爐，你不看見了。把這些放微波爐裏熱一下，就能吃了。”把齊瑩母女送到小公寓樓下，母女二人離去前，他囑咐齊瑩。
“你拿回去吧。”齊瑩彎下腰，對着車窗裏的賈建國道。
“不用，我有吃的。”說完，賈建國微笑着看向小女孩，“佳佳，過幾天叔叔再來看你。”
“跟叔叔再見。”齊瑩牽着小女孩的手。
“叔叔再見。”小女孩乖乖地擡起手擺了擺。
“再見。”賈建國也跟小女孩擺了擺手。
回去的路上，賈建國沒有給丁悅容打電話，因為他不确定丁悅容現在有沒有到家。回到別墅，他像只困獸，一會兒站，一會兒坐，一會兒從冰箱拿出罐啤酒，坐在廚房，一口口魂不守舍地喝，一會兒撕開一包蝦條，盤腿坐在客廳的沙發裏，直着眼睛，一根根往嘴裏送。到最後，他竟然躺在沙發上睡着了。然後，他猛不丁地睜開了眼睛，天竟然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摸索着找到手機一看，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他閉着眼睛，讓大腦又清醒了片刻，撥通了丁悅容的電話，“在家呢？”
“嗯。”
“幹嗎呢？”
“呆着。”其實，丁悅容在寫她的網絡小說。丁悅容寫網絡小說有幾年了，幾年來，讀者寥寥，有時一個月能有一個讀者留言都算不錯了。不過，她依然斷斷續續地寫着。是人都有點愛好，她的愛好，就是寫故事，哪怕她寫出來的故事讨不到讀者的喜歡。不過沒關系，讨她自己喜歡就行了。
“你沒什麽想問我的嗎？”賈建國有點郁悶。
“沒有。”丁悅容知道對方想讓自己問什麽，她不想。想，她也管束着自己，不讓自己問。問了，就代表自己對他好奇，對他動了心。她不好奇，她沒動心。一點沒有，她在心裏告訴自己。
“不想知道我和我前女友的事？”賈建國簡直忍不住想要順着無線電波一頭撞出丁悅容的手機，晃着她的胳膊大聲問，“你咋就不好奇呢？你快問吶！”
“不想。”
賈建國深吸一口氣，“我讓她和她女兒住我那小公寓了，我搬到我家別墅去了。”不問拉倒，不問他自己說。哪怕她真的不在意，不好奇，他也不想瞞她。
“哦。”那股不舒服的感覺又出現了，這讓丁悅容很不舒服，以致她故意讓這聲“哦”聽上去異常的不在乎。
賈建國心有靈犀地聽出點“哦”外之音，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坐起來，他在黑暗之中露出了六顆門牙，“吃醋了？”
聞聽此言，丁悅容心裏一驚，以電光石火之速反省自己剛才的語言和語氣，再開口，聲音比方才又淡了幾分，“你高估自己了。”
賈建國心裏失落，嘴上不服輸，“真不是跟你吹，我上學的時候，回頭率老高了，在我們學校，我是校草級別的人物。全校上下都知道我們學校有個長得像金城武的男生，從初一到高三，老多女生給我寫紙條了。”
賈建國還要痛訴革/命家史，卻是被丁悅容毫不留情地打斷了，“賈先生，”她用了最疏離的稱呼，“行了，我知道您老人家英俊無比，魅力暴棚了，要是沒有別的事，我要挂電話了。”
“丁悅容！”賈建國對着電話拔了個高音，把丁悅容吓了一跳，要去按電話的手指，也因此停了下來，“什麽事？”
“我要怎麽樣，你才能把他忘了，才能喜歡上我？”他問得蠻橫又心酸。語氣是蠻橫的，內容主旨是心酸的。
丁悅容被賈建國高音和他的問題，主要是他的問題問愣了，幾秒過後，她結結巴巴地作出了回答，“你為什麽要喜歡我？你、你是不是太久沒談戀愛，正好我出現了，想要拿我練練手，找找感覺？那你去找別人吧。正好你的前女友回來了，你去找她，說不定，你們還可以再續前緣呢。你家那麽有錢，這年頭誰不喜歡錢啊。你又英俊又有錢，一定有很多又年輕又漂亮的女孩喜歡你。我既不年輕，又不可愛，又沒長得傾國傾城，你喜歡我幹嗎？”
說到最後，她已經語無倫次，嘴腦脫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她有點怕他了，怕他如此直白的熱情，怕他跟自己說話時，自己會因為他的某些話語，不由自主的心理反應。
丁悅容這一番歪理邪說，差點讓賈建國抓狂，心裏要抓狂，嘴上他卻是出奇地冷靜了，“你結巴什麽？心虛才結巴呢。”
丁悅容堅決不承認，“我沒結巴，你耳朵有問題。”
賈建國予以反擊，“結沒結巴，你心裏有數。”
丁悅容生氣了，“我沒結巴。”
“就結巴了！”
“對，我就結巴了，怎麽了？”
賈建國繼續裝冷漠，“沒怎麽，承認就好。”他稍一停頓，“我沒想拿你練手，我對任何一段感情都是真誠的。喜歡就是喜歡，放手就是放手，不會拖泥帶水。你不喜歡我沒關系，我喜歡你就好了。再說，下個月，不管你喜不喜歡，你都得當我媳婦。”他嘿嘿笑起來，笑得很得意。
“我才發現你這個人臉皮挺厚啊。”
賈建國不甘示弱，“我還有很多優點有待發掘呢。不急，等咱倆結婚之後，你慢慢發掘。”
“沒興趣。”說完，丁悅容近乎是氣急敗壞地挂了手機。這個人，她坐在電腦前，腦子裏亂成了一窩蜂，這個人！
手機裏傳來忙音，賈建國把手機拿離耳朵，看了看手機屏，确實是挂了。随手把手機甩到沙發上，賈建國坐在黑暗之中，雙目炯炯有如德國狼狗。把手機放到一邊，丁悅容繼續寫作，然而盯着電腦屏看了半天，她一個字也沒能打出來，思路全斷了！
顧雲周的家是一座三層的豪華別墅。原來，這棟別墅裏，住着五個人：顧雲周、顧雲周的妻子姚玉娉、顧雲周的父母，還有做飯打掃衛生的周姐。後來，父親去世了，妻子自殺了。現在，偌大的別墅，只剩顧雲周和母親，還有周姐三個人。顧雲周在S城，每天工作到深夜，去外地視察工作，一走少則幾天，多則十天半月，別墅裏更是沒了人氣。
深夜，顧雲周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了家中。很意外地，他發現母親還沒睡覺。
“媽，怎麽還不休息？”顧雲周一邊解西裝扣子，一邊邁着沉重地腳步向母親走去。
“我在等你。”顧雲周的母親韓美珍，端坐在豪華的法式長沙發的正中間，乍一看，氣勢不輸慈禧。
“等我？”顧雲周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他媽是個強勢的人，跟他爸強勢，跟他強勢，跟玉娉強勢，跟誰都強勢。什麽事都是問一問，管一管。
“你坐下。”韓美珍一指身邊的單個小沙發。
顧雲周順從地坐了下來。
“你以後打算怎麽辦？”韓美珍的精神絲毫不因深夜而減損，她從下午五點多開始睡，直睡到晚上八點多才醒，精神足着呢。
顧雲周不解，“什麽怎麽辦？”
“你的婚事啊！你以後就打算一個人這麽過下去了？不要孩子了？那咱家這些産業，以後給誰繼承啊？”說着說着，韓美珍激動起來。
顧雲周生出了啼笑皆非之感，“媽，玉娉才走沒多久，你就讓我考慮再娶的事，是不是操之過急了？外人該怎麽想我？怎麽想我們顧家？”
“我管不了那麽多！”韓美珍一揮手，“我只知道，你得結婚，你得有個孩子，我得有個孫子！我們顧家的産業，得有人繼承！”
“我沒說不結婚，不要孩子。”兩側的太陽穴疼了起來，顧雲周擡起手，揉着右邊的太陽穴。
“什麽時候？”韓美珍的聲音在深夜的大別墅裏，聽起來份外大聲，份外清晰，“等我死了再結？再要？”
顧雲周心煩意亂，“媽，我的事，你能不能別再管了？我都多大的人了，這些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一聽這話，韓美珍怒了，“我不管你，誰管你？我是你媽，你就是活到一百歲，也是我兒子，也得聽我的話！我告訴你，明天我就去跟我那些姐妹說去，讓她們給你張羅對象！你愛看不愛看，都得去看！”
顧雲周把心一橫，“媽，我跟你交個實底吧，如果不是丁悅容，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婚！”
“你說什麽？”韓美珍又驚又怒。她沒想到，多年以後，還會在家裏聽到這個名字，兒子還是忘不了那個女孩。
顧雲周作了個深呼吸，“我說，如果不是丁悅容，這輩子我不會再婚。你願意找誰就找誰吧，反正我不會和她們結婚就是。我先上樓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說完，顧雲周起身離去。
“你！”韓美珍手指兒子的背影叫出個“你”字，後面卻是沒了聲音。手停在半空中僵了半分鐘左右，她放下手，直着眼睛又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也回了房。
第二天晚上，丁悅容家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