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視角

第14章

第14章

中都市用戶委員會，維護部。

長腦APP崩潰了一整天，終于恢複正常。當用戶可以進入APP後，客服後臺的意見投訴和詢問信息如同雪花，鋪天蓋地地飄來。整個維護部近百號工作人員頓時頭大如牛，也沒時間分神，趕緊處理這些用戶意見。

這樣的情況在華夏各地都有發生。

污染物004是在中都市境內被發現的，為了安全起見，它并沒有被挪移到海都市、首都保存，而是就地被存放在了中都市的污染物倉庫中。004突然出現異常，中都市用戶委員會不僅要向用戶解釋，還要向其他各市的委員會說明情況。

一時間，整個維護部忙得不可開交。

人群之中，一個頭上綁着繃帶、胳膊打起石膏的年輕女人走到王隊長身邊，她臉色蒼白，聲音卻堅定有力：“向用戶解釋這種事并不重要，王隊長，現在最重要的是，004到底為什麽出錯。我已經向邏輯研究所報告了在36號倉庫裏的所見所聞。它在隐藏自己的實力，王隊長，它一直在欺騙我們！”

聞言，王隊長堅毅的臉龐上也露出複雜的神情：“004是華夏八大擁有自我意識的污染物之一。”

“但是以前從來沒發現過，它有主動攻擊人類的能力，它甚至能穿過三層防護服攻擊用戶！”

李笑笑陡然拔高的聲音吸引了維護部所有工作人員的注意力，衆人紛紛轉首看向她，噼裏啪啦的敲擊鍵盤聲也戛然而止。

污染物有多危險，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可是004有多重要，他們更加清楚。

王隊長沉默片刻：“希望研究所趕緊出定論，海都市那邊也已經派了專門的研究人員前來查看004的情況。”頓了頓，他問：“李部長，你的身體怎麽樣了。”

李笑笑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這是她在地上痛到打滾的時候磕到的。“都是外傷。你的那位隊員怎麽樣了？”

王隊長：“他已經恢複了。”

李笑笑沒有吭聲。

在36號倉庫的時候，那位膚色黝黑的年輕隊員明顯比她受到攻擊更強，也應當受傷更重。但是他覺醒了邏輯鏈，他是用戶，他的恢複能力快到離譜，別說今天，聽說他昨天晚上就活蹦亂跳，還有精力去探查中都市新用戶的情況。

說到新用戶，李笑笑道：“那個新用戶也是巧，他牽扯進去的白院子事件正好是我弟弟接的任務。那今天上門教他使用APP的事，就交給我弟弟吧。”

王隊長：“你說李小同？”一邊說着，他一邊從身後的隊員手裏接過新用戶的資料，低頭查看起來：“蕭矜予，2025年12月21日出生，二十一歲，中都大學大三在校生。用戶ID叫‘第四視角’，編號D20018，邏輯鏈是……嗯？”

李笑笑：“怎麽了，王隊長。”

王隊長将手裏的資料遞給李笑笑，同時他立刻轉首，對身後的隊員道：“這個人我們親自接觸，就不勞煩維護部了。他的邏輯鏈很特殊，如果使用恰當，或許能在污染區裏幫我們解決一些二級以上的危險任務！”

看着資料上的用戶信息，李笑笑微微愣住。

『邏輯鏈：看見邏輯因子？（手動輸入）』

下一秒，李笑笑反應過來。

這個邏輯鏈，确實相當特殊！

……

與此同時。

安靜狹小的房間內，蕭矜予坐在長椅上，低頭看着手機屏幕上緩慢飄着的彈幕。

他的聲音略有沙啞，因為一宿沒睡，帶着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拖怠：“那根黑矛紮穿你了，你沒事吧。”

上一秒還在喊抱抱的神奇怪物，聽到蕭矜予的話，一下子就忘了要抱抱的事。

【沒事】

【爸爸】

【你真好】

【愛爸爸】

【○｀ 3′○】

【麽麽】

蕭矜予：“……”

【麽麽】

“……”

【爸爸】

【麽麽】

“……麽麽。”

蕭矜予語速極快地說完兩個字，那聲音輕得像羽毛飄過。他的耳根微微發燙，強硬地咳嗽一聲，道：“那根黑矛是什麽？”

蕭矜予從未忘記昨天在卧室裏看到的那一幕。

明明是一根漆黑深邃的長矛，仿佛吞噬了世間所有的顏色，沒有一絲光能從其中逃離。可是當它破碎的一剎那，萬千星光彙聚成河。那是七彩絢爛的閃光，更是一個人無窮無盡的邏輯因子。

這根黑矛的主人，一定極強。

得到麽麽的004，心情十分愉悅，雖然說話還是一分鐘蹦兩個字，但蕭矜予問什麽它就答什麽，有問必答。

【那是】

【老變态】

【的邏輯鏈】

蕭矜予心中一動：“他的邏輯鏈是一根黑色長矛？”

【審判】

審判？

過了一分鐘。

【之矛】

蕭矜予頓時明白。

合起來——

審判之矛。

花了十幾分鐘，蕭矜予從神奇怪物那得到了完整的答案。

那根黑色的長矛，叫做“審判之矛”。

這大概也是“老變态”的用戶ID。

【我算是超五級用戶水平，但是老變态六級用戶。】

【哭哭QAQ。】

蕭矜予：“五級用戶和六級用戶都是什麽？”

【這個不是我劃分的。】

【十年前海都市邏輯研究所的一個研究員，發現了不同等級邏輯鏈的差異……】

根據神奇怪物的說法，蕭矜予終于明白了長腦APP上那個“邏輯等級”究竟是什麽意思。

世界上第一條邏輯鏈出現的時候，并沒有人知道邏輯鏈還分等級。覺醒邏輯鏈的用戶渾渾噩噩地使用自己的能力，有人在使用能力的過程中變強，不知不覺地“升級”；有人則在使用的過程中産生自我懷疑，從而邏輯鏈崩潰，甚至失控。

直到2036年，海都市邏輯研究所得出了一個結論，将邏輯鏈分為七個等級。用戶達到晉級标準，視為升級。

一級邏輯：剛覺醒邏輯鏈，對自己的邏輯鏈一無所知，只憑借本能使用。

大概是蕭矜予目前的狀态。

二級邏輯：清晰地了解邏輯鏈的作用，并能熟練使用。

三級：對邏輯鏈的因果十分了解，可詳細闡述整條邏輯鏈上的所有岔點。

四級：能主動改變邏輯鏈的果，提升其效果。

五級：能主動改變邏輯鏈的因。

【六級】

蕭矜予等了半天，沒等到新的彈幕。

“嗯？”

【嘤嘤】

“？”

【不知道】

蕭矜予：“……”

這個神奇怪物說自己只有超五級的用戶水平，無限接近六級。那它不知道六級邏輯鏈的晉級标準是什麽，也可以理解。至于更高的七級，神奇怪物說目前華夏境內無人達到，它估計西方也沒有七級邏輯鏈。

蕭矜予思索片刻，他神情自若地問道：“你知道污染者……是什麽嗎？”

話音剛落，手機屏幕突然全黑。還沒等蕭矜予反應過來，只見一大串彈幕忽然排山倒海而來，洶湧澎湃，大有黃河泛濫之勢。

【污染物？什麽污染物！】

【我才不是污染物！】

【呸！！！】

【我是神奇物品，神奇物品，神奇物品！】

【我才不知道什麽是污染物，我只知道神奇物品，比如渾身上下全是神奇，大名鼎鼎的神奇物品004！】

蕭矜予：“……”

神奇怪物突如其來的激動讓蕭矜予沉默良久，他忽然感覺自己可能知道了這個神奇怪物的名字。

……大概是叫污染物004吧。

蕭矜予放輕聲音，溫和道：“我也不知道什麽叫污染物。”

不斷刷屏的彈幕驟然停住。

“不過我知道，你是最厲害的神奇物品。我剛才是問，你知不知道污染者是什麽。”

【QAQ】

【愛爸爸】

【麽麽！】

蕭矜予松了口氣。

總算把這個污染物哄了冷靜下來。

004開心地開始介紹污染者，它乖巧地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跶。

【污染者，是被邏輯鏈污染的人，可以是用戶，也可以是普通人。】

【用戶的邏輯鏈失控時，邏輯鏈脫離掌控，他就會被自己的邏輯鏈污染。】

【普通人被卷入失控邏輯鏈，也會被污染。】

【無論是用戶還是普通人，在被污染的那一刻。】

【他就已經死了。】

看着手機屏幕上緩緩飄過的字，蕭矜予神色平靜，眸光反射着淡然的顏色。

【失控的邏輯鏈脫離用戶身體後，就像病毒離開生命體，它無法長時間生存。于是它的污染者就會學習工蟻，把人類視為獵物，獵殺人類，給它提供養分。】

【所以污染者，必殺。】

蕭矜予語氣鎮定：“這就是污染者必殺的原因？”

【對】

【爸爸】

【污染者】

【必殺】

【那些】

【人類】

【都這麽】

【說】

蕭矜予擡起頭，透過厚厚的水泥天花板，他似乎看見了媽媽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模樣。

污染者會獵殺人類。

可是媽媽從來沒傷害過一個人！

這一點他敢保證。不僅是每次出門都會反鎖緊門窗，剛發現媽媽變成這樣後，他直接向學校請了一周假，每天待在家裏看着媽媽。那七天七夜，媽媽只是不斷重複看電視、吃飯、睡覺的行為，從來沒做過任何奇怪的事。

蕭矜予：“污染者必須為失控的邏輯鏈獵殺人類嗎？如果他不獵殺，會怎麽樣？”

【不可能。】

【資料顯示，所有污染者從被污染的那一刻起，每分每秒不是在獵殺人類，就是在獵殺人類的路上。他們已經死了，腦子裏只剩下一件事——】

【尋找獵物，補充養分。】

蕭矜予沉着眸子：“你确定，沒有例外？”

【爸爸】

【不相信】

【我T^T】

房間陷入死寂。

良久的緘默後。

蕭矜予突然想到：“等等，剛才你反駁自己不是污染物的時候，你沒有兩三個字的說話，你突然說了一長串。”

【w(·Д·)w！！！】

【呼吓死我了，老變态已經走了，離好遠，不會被他發現了。】

蕭矜予微愣：“你是說，在你反駁自己不是污染物的時候，他已經走很遠，不會發現你與我聯系了？”

【對！】

“……那你之後為什麽還一直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

【……】

【忘記了，麽麽。】

蕭矜予：“……”

誰要和你麽麽！

忽然，一道沉悶的敲門聲響起。

蕭矜予倏地轉首，看向大門。他迅速環顧四周，房間裏幹淨整潔，沒有任何異樣。

将手機屏幕按滅，蕭矜予走到大門前，嘩啦一聲拉開門。

門外的人出乎他的意料，蕭矜予愣了愣，想起對方昨天晚上告訴自己的名字：“趙狠……趙先生？”

長長的走廊上，站着的正是昨晚偷偷潛入過的黝黑大漢趙狠。站在蕭矜予的門前，他撓了撓頭，尴尬地笑道：“是我。蕭矜予，你還記不記得我昨天晚上和你說過，今天用戶委員會應該會派人上門教你怎麽使用長腦APP……”

蕭矜予：“所以是由你來教導嗎？”

咳嗽一聲，趙狠：“不是，正常這個不歸我管，該由用戶委員會的同事負責，我屬于中都市清除小隊的隊員。我之所以來到這，”正了顏色，這個憨厚的漢子鄭重地看着蕭矜予：“是我們隊長想特別吸納你，進入中都市清除小隊。”

中都市清除小隊？

昨天那個齊思敏和李小同曾經說過，他們不是國家方面的人，他們只是接任務的。看來這個趙狠應該就是國家的人了。

蕭矜予：“我只是一個一級用戶。”

“但是你的邏輯鏈很特殊。”

蕭矜予詫異地看他。

他的邏輯鏈很特殊嗎？

琢磨着該怎麽闡述語言，趙狠陷入兩難境地。終于，他找到了合适的言辭。

“我們清除小隊會經常去污染區，也就是城市內外那些被封閉的高輻射區域，處理一些潛逃進去的用戶或者污染者，還有一些突然爆發的輻射污染現象，比如新的污染物等等。”糾結地撓着腦袋，趙狠：“诶我也不知道你懂不懂，等會我會給你詳細解釋什麽是污染物，什麽是污染者，包括你從來不知道的用戶的等級劃分的事。”

蕭矜予：“……”

你如果能早來兩個小時就好了。

蕭矜予：“所以趙先生，我能知道我的邏輯鏈特殊在什麽地方嗎？”

“你能看見邏輯因子。”

趙狠解釋道：“我們進入污染區後，由于當地輻射強度太大，檢測儀的檢測其實并不細致。我們沒法準确判斷哪個地方邏輯因子暴動多，哪個地方少。就比如假設我們要追殺一個叛逃進污染區的用戶，現在走到一個岔路口，兩條路挨得太近，用邏輯因子檢測儀很難确定敵人往哪條路跑了。可是有你就不一樣了，你能直接看到邏輯因子。”

有點找不到恰當的比喻，趙狠想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說：“其實這種工作在A型輻射之前也是有的，警察追犯人追不到，就會想方設法地尋找犯人的蹤跡。有了你，我們就能從地上、空氣裏，看到敵人的邏輯因子，找到敵人在哪了！”

等等。

蕭矜予突然心感不妙。

這時，在趙狠看不見的地方，蕭矜予的手機屏幕上快速地飄過一行字。

【爸爸，他說你是狗( =·ω·= )m】

蕭矜予：“……”

不會說話你就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