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鬧鐘響起，鐘麟稻迷迷糊糊地從桌上爬起來，随手關掉鬧鐘，伸個懶腰，起身走向實驗室。
離上一組實驗完成還有五分鐘，她站在儀器旁邊打哈欠，心想下次再也不熬夜做實驗了，太困了。
當然這個小小的心願沒能實現，學校的儀器有限，為了趕進度，她還是要時不時地通宵做實驗。
好在是終于趕在寒假前做完了，數據也還可以，重複性和顯著性都不錯。
整個寒假鐘麟稻都在寫畢業論文，有時候一天寫不了兩百字，愁得頭發都要揪禿了。
“稻稻，起來歇會兒吧。”媽媽進來給她倒水，順便放一個橘子在桌上。
“馬上馬上。”鐘麟稻一邊删掉剛剛寫下的垃圾重新打字，一邊在心裏想：比起寫論文，還是堆肥簡單點。
不是，哪兒來的堆肥，寫論文寫糊塗了都。
被導師罵、修改、再被罵、修改……直到送審前一天，鐘麟稻還在改論文。
等到終于改完論文，接下來就是查重、答辯、交材料……等坐在畢業典禮的現場，鐘麟稻都有些恍惚。
不過這種恍惚很快被回家的喜悅所沖撒。
鐘麟稻拿着行李箱出站，一出門就看到了來接自己的爸媽，開心地揮着手：“我回來啦！”
爸爸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媽媽問她一路上累不累，她抱着媽媽的手臂撒嬌說：“要累死啦。”
“那咱們就回家，家裏已經做好飯了，你吃完就能睡覺。”媽媽摸摸她的頭，憐惜地說道：“都瘦了。”
“才沒有呢。”鐘麟稻說：“肚子上都長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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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爸爸急着進廚房，打開天然氣，拿起和好的面做鐘麟稻最愛吃的刀削面。鐘麟稻食欲大開，一碗面眨眼就下肚。
這可比黑面包好吃多了。
黑面包？鐘麟稻還沒來得及疑惑，就被端上桌的炖排骨轉移了注意力，開始吃第二碗面。
吃完飯坐在沙發上消食，鐘麟稻和媽媽爸爸聊着學校裏的趣事，不知不覺泛起困，依着媽媽的肩膀睡着了。
第二天，鐘麟稻睡到自然醒，在自己的大床上翻滾伸懶腰，覺得自己好久沒在這麽柔軟的床上睡過了。
她起來吃留在鍋裏的早餐，坐在媽媽身邊玩手機。度過一個又一個普通而溫暖的日子，日複一日，日複一日……
但有一天，陽光照進窗戶，晃得她雙眼看不真切，她突然意識到，這普通的一切好像一個美好的幻影。
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同時，夢境開始坍塌。她身邊溫柔笑着的媽媽，在廚房做飯的爸爸，家裏柔軟的沙發，窗外明媚的陽光，像突然被打碎的肥皂泡，輕柔地、殘酷地、一片一片消散在空中。她伸手去抓母親的胳膊，卻只是徒勞，她只能看着這一切消散，四周的黑暗聚攏，将她吞噬……
好黑啊。
鐘麟稻害怕地站在黑暗中，大聲喊：“媽媽——”
她的喊聲沒能穿透黑暗。
為了逃離黑暗，鐘麟稻開始奔跑。她不停地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她才終于看到一絲光亮，她沖着光亮跑去，離光明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當她終于離光明只有一步之遙時，她發現光明來自于跪在地上虔誠祈禱的瑪利亞，那個小小的身軀雙手交握放在胸前，下巴抵在雙手上，虔誠地祈禱：“女神啊，請重新注視我們吧。請讓我們的土地活過來，長出很多很多的糧食和蔬菜，我願意、我願意獻出我的生命。”
鐘麟稻猛地睜開眼睛。
屋子裏只有一盞油燈，帶來小小的、搖晃的光明。
她緩緩流下一滴眼淚。
等到瑪利亞來看她時，已經是幾天後的事情了。
鐘麟稻其實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但由于她昏迷了兩天，吓壞了蘇菲，被勒令不準出門，在家休息。
“姐姐！”
瑪利亞騰騰騰跑進來，過多的衣服将她變成了一個小圓球。蘇菲幫她把外面的衣服脫掉，她很熟練地撐着炕沿把自己送上炕，坐到鐘麟稻旁邊，緊緊貼着她：“你還難受嗎？”
“不難受啦。”鐘麟稻捏捏她的小臉蛋，把空間裏存着的果子拿出來放在爐子邊，打算稍微熱乎點再給她吃。
想起發燒時做的夢，鐘麟稻問她：“瑪利亞，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去森林裏做什麽？”
瑪利亞眨巴着灰藍色的眼睛：“去向女神祈禱。”
“祈禱什麽呢？”
“祈禱……讓黑霧消散，土地上長出多多的糧食，讓大家都能吃飽。”
鐘麟稻心裏一顫，繼續溫聲問：“那為什麽去森林裏呢？”
“別人說，是因為女神忽視了這裏，才會出現黑霧的。所以要去女神沒有忽視的地方祈禱才能被女神聽到呀。”
“那……”鐘麟稻顫抖着聲音問：“你祈禱的時候，說了些什麽？”
瑪利亞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正要出去搬柴火的媽媽，等蘇菲出門後，才小聲地說：“姐姐，女神聽到了我的祈禱，對嗎？”
聽到了嗎？聽到了吧。
不然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怎麽會恰恰出現在瑪利亞祈禱的樹下；瑪利亞又怎麽會發起高燒，自己又怎麽會做那樣的夢。
鐘麟稻心髒一抽一抽地疼痛起來，覺得這個世界如此荒謬。
瑪利亞才六歲！就算她的願望純真熱烈，能被女神所回應，也絕不該以她的生命作為代價！
甚至作為神解決不了信徒的問題，還要拉她這個無辜的路人背井離鄉？
這就是神嗎？
鐘麟稻低頭看向瑪利亞灰純淨無暇的灰藍色眼眸，緩慢而堅定地回答：“應該沒有吧。”
“啊？”瑪利亞小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可是、可是……”
鐘麟稻笑起來：“你想呀，女神可是神呀，如果她聽到了，應該下場雨就能驅散黑霧，讓莊稼長得又快又好，而不是像姐姐這樣，還得去和臭烘烘的糞便打交道。”
瑪利亞回想起堆肥時候的鐘麟稻，皺起鼻子：“是哦！”
女神可是喜愛潔淨的，怎麽會這麽做呢。
鐘麟稻繼續加深瑪利亞的印象：“而且姐姐還來自于另一片大陸，我們那裏可不信仰女神。”
“不信仰女神啊？”瑪利亞還是第一次聽鐘麟稻這麽說，驚訝地張大嘴巴：“那你們信仰什麽神呢？”
“我們那裏有很多神哦。”鐘麟稻開始講述東方的各種神仙，講一些人如何變成神，講述那些非神的偉大人物，講普通人不在神的幫助下奮鬥拼搏，最終獲得幸福的生活。
瑪利亞依偎在她懷裏，被這些絢爛多彩的故事所吸引。
原來在遙遠的東方，有數不清的神靈，祂們有着各自的職責，沒做好的神靈甚至會被責罵；而那裏的人們甚至不依靠神的幫助，就能過上人人吃飽飯的日子……
鐘麟稻好後不久，就是這片大陸上最重要的節日：女神降臨日。
大家都在忙碌着。
在女神降臨日那天，村子裏的每一座房子都會煥然一新，人們也會穿上最好的衣服，聚集在村子的空地上，一起吃喝玩樂，跳一夜的舞，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
那就是新的一年了。
雖然鐘麟稻現在對女神沒什麽好感，但她還是感受到了類似過年的歡快氣氛。
之前的豆芽因為瑪利亞和自己相繼生病而以失敗告終，鐘麟稻又重新泡了豆子，如今正在一日日茁壯生長，眼看就能下肚。
但只有一個豆芽還是太簡單了，鐘麟稻決定再加一個北方人過年必不可少的食物——餃子。
前段時間在鎮上買來的白瓦長麥粉還有不少，鐘麟稻自己和面、拌餡、擀皮，再包成一個個胖嘟嘟的餃子。
好看嘛，是沒多好看，好吃就行。
帶着包好的餃子來到瑪利亞家，鐘麟稻一進門就被香味襲擊：“好香！”
熱騰騰的野果派、香噴噴的烤肉、熱乎乎的炖菜，幾種香味交織在一起，共同迎接着節日的到來。
鐘麟稻燒開一鍋水，将餃子煮熟撈出，給節日增添了一點異國的味道。
“好吃！”瑪利亞吃了一口餃子，眼睛一亮。
精細的白瓦長麥面皮中包裹着兩種餡料：羊肉白蘿蔔和野菜雞蛋。
羊肉和白蘿蔔本就是炖菜裏的好搭檔，沒想到在餃子裏也默契無間，将美味散發得淋漓盡致；野菜也和剛從地裏采摘時一樣水靈靈，配着雞蛋有種別樣的清新。
鐘麟稻也吃了幾個，這裏沒有胡蘿蔔，她就用了白蘿蔔，沒想到味道還不錯。野菜也是她秋天存在空間裏的，還保持着新鮮的狀态。
涼拌豆芽也給冬日裏貧瘠的菜蔬增添了一抹新色，爽脆的口感讓大家一筷接一筷，吃得停不下來。
等大家吃得飽飽的，天也黑了下來，村民們走出房屋，聚集在空地上。
“走吧走吧！”鐘麟稻早已迫不及待。
傑克作為村長早早就去了空地忙亂，卡比和蘇菲将碗筷收起，鐘麟稻幫瑪利亞穿上外套，戴好圍巾和帽子準備出門。
鐘麟稻牽着瑪利亞走在前面，蘇菲和卡比端着食物跟在她們身後——按照慣例，每家都會帶着一些食物放到公共區域供大家取食。
村中的空地燃起了篝火，旁邊已經有人開始跳舞，歡快的舞步踩着節拍，在夕陽的餘晖下熠熠生輝。
豎笛、手風琴、小號……還有各種鐘麟稻不認識的樂器奏起輕松的小調，讓整個空地都彌漫着愉悅快樂的氛圍。
随着加入的人越來越多，氣氛也更加熱鬧。
瑪利亞被氣氛所感染，在跳舞的人群中裝模作樣地學大人跳舞，被貝琪一把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肩上，和大家一起舞蹈。
夜漸漸深了。皎潔的明月挂在天空中，照着地上的人群。
蘇菲抱着瘋玩半天已經累得睡着的瑪利亞，和鐘麟稻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在她們身後，還有隐隐的音樂傳來。
“新年快樂。”蘇菲說：“希望你能早點回到家鄉。”
鐘麟稻望着天上的月亮，再看看身邊的蘇菲和瑪利亞，溫柔地回應：“新年快樂，希望所有人都能遠離饑寒，過上幸福的生活。”
